忽然看懂她每次递炊饼时,指尖在他掌心多停留的那半拍。
不是怕他冻着,是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听见。
看懂她总说“大太太眼皮子松”,却在面团里偷偷揉进麦粉的笨拙谎言。
“秋菊姐”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雪落还要轻。
“你绣的槐花,比真花还香。”
她猛地抬头,耳尖红得比火塘里的炭还要灼人。
火塘的火星蹦出来,落在她发间的槐花上,明明灭灭,像她眼底闪烁的、不敢落下的泪。
他摸了摸手中的炊饼,焦香混着细盐的涩,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烫贴。
大太太的默许不过是漏进马厩的一丝月光。
而秋菊的心意,是她用三年时光,在这方漏风的耳房里,亲手搭起的、能挡住所有风雪的火塘。
那些藏在麦粉里的心疼。
缝在夹袄里的温度。
还有不敢说破的、比槐花更绵密的牵挂,早就在他日复一日数铜钱的声响中,织成了比奴籍契纸更牢固的羁绊。
雪越下越大,麦秸狗的残肢渐渐被白雪覆盖。
唯有秋菊发间的槐花还倔强地昂着头。
此刻火塘的光映着她微黑却清秀的脸。
他终于懂得,有些心意不必说破,就像雪落进土里会化成春水。
就像她塞进他掌心的每块炊饼,都带着比糖更甜的、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