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屏一边和陆家父母说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寻找这目光的来源。
果然给她找到了!
顾钧成。
顾钧成和武天平正坐在饭馆某个角落吃饭。
林清屏内心呵的一声,假装没有看见,昂首和出去了。
陆家父母没有立刻走,说是还有事情要说,陆创原本要跟她一起出去送送她的,也被陆家父母叫住。
“你爸首都的朋友有司机,特意来接送的,保证把林同志安全送回家。”陆母说。
林清屏一听,也许是敏感,听出了陆母的第二层含义,但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会让陆创送自己的。
于是,陆创只好作罢,林清屏单独离开。
林清屏走后,陆创才在他父母面前表达不满,“爸!妈!”
陆母依然是温柔有教养的样子,但眼里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的,“是个好女孩子没错,但是,离过婚就是不行!”
“妈!”陆创脸涨得通红:你都说她好,为什么又不行?
“陆创,你胡作非为,我和你爸都纵容你了,只要你不违法犯罪,大不了撞得头破血流回去我们养你,但结婚不是小事,关系到陆家门楣和陆家子孙后代,年纪比你大我们咬牙认了,但离过婚的,是绝对不可能进我们家门的,何况,她还是军婚离婚,谁知道她做了什么?”陆母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角落里的顾钧成,双拳微微一握,就要起身,被武天平死死按住。
“你要干什么?”武天平盯着他,压低声音,“你别犯混!”
顾钧成还真想“犯混”了,他反盯着武天平,“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武天平却将他的手压得更紧了,哼了一声,“他们为什么这么说?罪魁祸首是谁?是谁害得她被人这样说的?错是你犯下的,你却要去堵世人的嘴?”
武天平数落好友,从不留余力。
原本气愤填膺的顾钧成,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武天平再度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
陆家三人还在那里说,主要是陆创在赌气,“你们说了看看人,只要人好就行,现在又反悔?”
“我没有说她人怎样,你只说她才干出众,以后只要她有想法,我们陆家愿意大力支持,但想做陆家儿媳妇,不可能!”陆母坚决道。
陆创还要争辩,陆父一皱眉,“好了,公众场合,不分轻重,这几年是真的放纵你了!”
说完,陆父便大步流星离开。
陆母也随之跟上,陆创在气头上,什么都没留意到,只跟着他爹妈出去了。
而就在店内一屏风后,林清屏闪身躲了起来。
她只是忘了东西,回来取,没想到却听见这样的对话,可见,她之前的感觉没有错,陆母的确是话里有话的人。
不过,陆家这三人都很奇怪,她什么时候表现出对陆家儿媳妇这个身份感兴趣的态度了吗?怎么一家三口就在讨论她配不配得上做陆家儿媳妇了呢?
她只觉得好笑,快速回去取了自己的帽子,知道顾钧成坐在哪里,他甚至可能目睹了全程,她仍是装作没看见,快速离开回家。
与陆家的这顿饭,她是抱着生意合作的可能去的,陆创是真的这么跟她说的,他走上了模特这条路,而家里有意做服装,想请她去聊聊。
看来,这合作是不可能的了,至于伤害,她是半点没感觉到的。
她回到家中,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坐下来忙她的事,她要做的事可太多了,哪有功夫生这闲气?
赵大姐把家中收拾完就去顾有莲那边了,要煮第二天的糖水,现在,钟晓晓也带着孩子在顾有莲那边住,家中就剩写作业的志远和她,一盏灯,两个人,安安静静。
然而,一声门响,打破了这份安静。
有人进来了。
林清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熟悉的脚步,熟悉的气息,甚至熟悉的呼吸声。
再者,除了某人,还有人能打开这扇关着的门?
只听志远抬头叫了一声“顾爸”,声音中带着惊喜,“你回来了?”
“嗯。”顾钧成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林清屏身上。
不是饭店里那身时髦的连衣裙,又换了她的白色“老头衫”,背对着他在写着什么,头发挽得高高的,在脑袋顶上绾成一个团子,一些碎发掉下来,显得头发松松散散的,有种别样的慵懒与随意。
“我写完了,睡觉去了!”志远大声说,迅速把书都收了起来,迅速从客厅消失了。
林清屏也把本子一合,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顾钧成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好像比在海岛的时候更瘦了些,那件老头衫在她身上显得更宽大了,穿了条快到膝盖的短裤,也是空荡荡的,小腿细得在他看来根竹竿一样。
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就紧紧缩了一下。
他跟着上了楼。
林清屏是听见他上楼的声音的,进屋就直接关门,他伸手一挡,将门撑住了。
林清屏没打算跟他比力气,松了手,坐回椅子上。
“林清屏。”他进来后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
“有话就说。”她打开本子,继续在上面写。要写论文啊!有点怀念电脑时代,手写几万字这种事,真的很陌生了。
她面前还摊开着她的部分论文资料——是他重新帮她收集回来的,在晋城那边调研的资料。
顾钧成看着资料上面熟悉的他自己的字体,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身后,“林清屏,你现在很忙吗?”
“是的。”简短,甚至有点生硬。
“抽十分钟谈话可以吗?”一本正经的谈话语气,好像单位领导找下属谈话。
“你说吧。”林清屏继续在资料里翻找信息。
“林清屏。”他说,“跟我去海岛。”
林清屏握着笔的手一顿。
“林清屏,可以转过来面对我说话吗?”他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林清屏放下笔,转身,“好啊。”
看着他。
顾钧成在她对面坐下,抿了抿唇,继续说,“林清屏,不占用你太多时间,就十分钟,我们分析一下去海岛的利弊。”
林清屏傻眼了,大晚上的,你搁这跟我开会呢?还分析利弊?
第387章
林清屏“呵‘”了一声,“你不是说过吗?四面都是海水,看不到边,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我的事业全部停摆,没有灯红酒绿的宴会,没有任何娱乐,甚至一年出岛都出不了几次。”
顾钧成沉默了。
“好了,现在你再来说说,去海岛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林清屏手里拿着本子,戏谑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做会议记录啊?”
顾钧成被她这句话给噎着了,但,该说的话,还得说,“没有人看不起你……”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老早以前,吕教员叮嘱他的:女同志都爱听好听的。
他犹豫了一下,“虽然被海水包围,无边无际,但……有我,我会保护你。”
林清屏看着他,忽然笑了,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顾钧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了。
顾钧成反而被他这一笑给怔住了。笑?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林清屏道,“你是听见陆创家里人说的那些话了吧?觉得内疚了吧?又觉得对不起我吧?所以想以身相许来弥补我?”
顾钧成微微一皱眉,她好像说得全对,又好像有些不对。
林清屏便笑道,“顾钧成,我不需要保护,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顾钧成心里一团乱麻,这谈话的走向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正皱眉思索,就听林清屏来了一句“但是”。
“但是嘛……”林清屏笑着打量他,“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顾钧成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林清屏,现在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林清屏看着他,他这表情,就只差把“我们正开会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林清屏不由笑了,“顾钧成,你把不正经的事都做得彻彻底底了,现在又来说什么正经事?”
顾钧成真的觉得脑仁疼,怎么这谈话没按照预料的方向走也就罢了,怎么连谈话的氛围都没了呢?
“林清屏!”他有些无奈,“我们那时是……我们现在是……”他越发语无伦次起来,最后道,“林清屏,我们现在是在做你人生中最大的决定,抛开那些,只谈内心的意愿行不行?”
林清屏缓缓点着头,眼里尽是戏谑,“行啊!那我就说说我的意愿,如果,哪个男人用开会的方式跟我说,我们聊聊我们在一起的利弊,那我内心的意愿,是绝对不会答应下来的。”
“那你要怎么聊?”顾钧成皱眉问,问完,却马上想到一个问题,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那小孩是怎么跟你聊的?”
林清屏有点无语,说他木吧,他这思维发散得可以,说他不木吧,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而接下来,他的发散思维,更加让林清屏刮目相看。
“难道,他是用以身相许的方式跟你谈的?”顾钧成不但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林清屏干脆不解释了,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清屏!你……”顾钧成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我怎么了?”她的目光里带着挑衅。
“你怎么可以……”余下的话,他说不出来。
林清屏却只针锋相对地道,“我怎么不可以?我单身,我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就是喜欢那样的聊天方式是吗?”他的声音都变得粗暴起来。
林清屏一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笔记本,悠悠然的语气,“你不是从来都说,我不是什么矜持的人吗?”
林清屏听见一声巨响,是房间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而后,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把她翻转过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温热的粗糙,将她堵住。
似乎是预料之中,却又像夏日的骤雨,过分狂暴。
第388章
谁的身体里不是埋藏着火种?
谁的身体里不沉睡着一只猛兽?
她是,他亦然。
埋藏则已,一旦点燃,那熊熊烈火,便能将所有理智焚尽。
沉睡则已,一旦唤醒,体内的猛兽咆哮而出,便是想要与烈火纠缠,吞噬这黑夜的力量。
“你是要这样聊吗?这样?还是这样?”
林清屏紧皱了眉。
像是离离旷野,火苗一触即燃,而后便是熊熊大火的灼烧。
“顾钧成……”她咬紧牙。
是燃烧到极致的散落,是狂风骤雨后的摇曳。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响。
所有的风光旖旎,所有的潮起潮落,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什么事?”顾钧成以为是志远,粗声粗气地朝着门外问。
“没……没事,我下楼……差点摔了……”赵大姐在外面大声说。
继而,是更加响亮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在表明,她真的只是在下楼。
都是成年人,多少有点尴尬。
房间里,那些涌动的潮热,终究渐渐退散下去。
林清屏满头乌发,铺满枕头,双眼如薄烟笼水,凝视着他。
他深深呼吸,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后脑勺,“林清屏,回海岛,你愿不愿意?”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所想,只是,此时此刻,他仍然要郑重的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就好像,他们初初来到首都,初初尝试一起生活,他几次三番对她说:你真的不后悔?
这些话,这些场景,她都记得。
“顾钧成。”她的双臂依然绕在他脖子上,手滑下来,捏着他耳朵,“你告诉我,昨晚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一噎。
“你再告诉我是凑巧试试?”她手下一紧。
只能说,亏得这是首都,是他俩的私人空间,不然,顾师的耳朵被林同志揪成麻花的事也会是岛上爆炸新闻。
当然不是……
他轻轻揉着她头顶的发丝,“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自然是,之前在武家,她和武天娇的谈话,被武天平听见,武天平马不停蹄地来告诉他,才会有饭馆的偶遇,以及,他偶然听见的那段对话。
林清屏手上又扭了好几下。
只是,这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他长了一张铁皮,怎么揪都不痛一样。
“顾钧成。”她两只手都揪住他耳朵,抓着他摇晃,“你自己听听,有没有听见海浪的声音?”
顾钧成:????
顾钧成不会傻到以为林清屏这会儿真让他听海浪,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高级的骂人句子?
“哦,在我们村,这是问你脑子里是不是有水。”林清屏补充说明。
顾钧成:……
“顾钧成!所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你觉得,我和你都离婚了,我为什么会让你一直拿着家里的钥匙不收回来?”林清屏用力拎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大脑袋拎到自己面前来。
第389章
顾钧成,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收回钥匙?你以为,我为什么着急把首都的事业全部都打好移交?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海岛过年?你以为,我站在海岛的草丛边,看着我最害怕的动物从脚边溜过不叫出来是真的不害怕?
又或许是,你什么都懂,只是故意给我装瞎?
顾钧成此刻却只是盯着她,而后,猛然低头,带着要将她吞噬的力量,在她唇上纠缠辗转。
原本熄灭下去的烈火,再一次疯狂燃烧起来。
在林清屏呢喃着再一次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却停住了,只是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短促的呼吸,灼烧着她耳边的皮肤。
她知道,他在忍,看起来忍得也很辛苦。
“林清屏……”他的唇碰了碰她的耳垂,“再等等,等我们正式拿证。”
林清屏:……
这老古板是不拿证就不正经办事吗?可现在他和她这样,和真正办事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的白眼,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林清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以为我稀罕这事儿呢?”
顾钧成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你不稀罕?
林清屏恼羞成怒,手掌盖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男人能做这事呢?”
“林清屏!”这句话又惹来他一句怒吼。
林清屏将被子一拉,把人往外一推,不理他了。
这一声怒吼,又把楼下客厅里的志远和赵大姐吓了一大跳。
志远原本就是被顾钧成那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给惊着了的,他相信他顾爹肯定不会打他妈,但是两人在楼上吵得这样惊天动地么?
他真的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