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退休，
就会有人提拔，
层层补了空位，
这领导班子就会有新的血液加入。
不过叶士兰在乎的是，
“那到时候调人去南海舰队，会不会选到你？”
“可能性比较大，
估计是从卜师长手下的几位团长里调。”
“哎……虽说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一个地方待久了还是有点舍不得挪窝。而且南海舰队那边比莱州岛热多了，
要是去了那边，我肯定更黑。”
沈耀武被她这话给逗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打击她，“没事，反正都在这边晒成这样，再黑也黑不到哪里去了。”
叶士兰气得锤了他一拳。
沈耀武又说：“不过你也不用操心太多，如果那边气候不适合，你到时候带着孩子回京市也行。”
“那让你一个人过去吗？”
“一个人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照顾不了自己，而且锦朝这马上要上高中了，那边岛上有没有高中还两说。”
叶士兰点头，“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
沈锦朝今年读初二，明年读完初三就该上高中了。
不过没有高考，国家还提倡劳动最光荣，大部分孩子上完初中，选择念高中的就少了。在岛上，不少孩子直接去帮家里出海打渔了。
而军属里面，则有不少是把孩子送去当兵。子弟中学虽是初高一体，但那高中已经形同虚设。
叶士兰是觉得，孩子读完初中，也才十来岁，学了高中的知识再安排去处也来得及。别人或许会认为“不会ABC，照做接班人”，叶士兰却坚信，多学点知识总是没坏处的。
“不管你有没有调走，岛上上高中的人都不多，我估计那边也和这边差不多，岛上没什么好的高中，不如直接把锦朝送去京市。京市那边好学校多，耀文还是老师，看能不能麻烦他帮锦朝找个学校。”
一语完毕，沈锦朝恰好从外面走进来。
正在青春期的小少年不再是以前虎头虎脑的样子，眉眼张开了点，和沈耀武更像了，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就是个小帅哥。
小帅哥把身上的黄书包拿下来，顺手往椅子上一扔，道：“给我找什么学校啊？”
这是最终还要看沈耀武有没有调走，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没定下来。
不过沈家有什么事一般都会和孩子们一起商量。
叶士兰便直接道：“我在和你爸商量，到时候把你送回京市去上学。”
得知要被送到京市，沈锦朝哪肯干，当即就表态，“别、别！我在哪不能上学啊，为什么一定要去京市？”
“你看看岛上的高中，在哪不能上？”
沈锦朝语塞，“那也不一定非要回京市啊，而且我在岛上的那些朋友都打算上完初中就不读了，我去做其他的也行。”
沈耀武说：“其他人不上，是打算回家打渔，给家里挣工分。我们不需要你挣工分，你初中毕业，满打满算十四岁，你想去干什么？”
干什么？沈锦朝当然没想好。
“那也不至于把我送去京市啊。”
谁都说京市是城里，人人都想去，莱州岛这小地方，若不是军队驻扎，压根没多少人想过来。
但是对于沈锦朝来说，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毕竟这世上他还没发现做饭比他妈好吃的人。
叶士兰说：“这边没有好的学校，你要读高中，不是只能把你送回去了？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去你大舅那儿。”
“……那还不如回京市呢。”
叶士兰：“行，那这样就送你回京市吧。”
沈锦朝：“……”
沈锦朝很是无语，“合着在这里等着我对吧，妈你这是不尊重你儿子意见，做霸权家长，我抗议。”
随着年纪的增长，沈锦朝上了初中，学到的知识也多了。
完完全全继承了他妈的风范，和人斗嘴时张口就来，不过很很抱歉，他的对手毕竟是叶士兰。
叶士兰：“只要能让你进个好学校多读两天书，这个霸权家长我做定了，抗议无效。”
沈锦朝看向他爸，“爸，你不会忍心看到我妈把我扔去京市吧？”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会抛弃你妈，站到你这边？”
“……”
行，二对一，他对不过。
不过沈锦朝这人脑袋转得快，立马看了看四周，没见叶书韫的身影，便大喊道：“韫韫？韫韫呢？”
叶书韫在灶房里烧火，弄得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走过来探出脑袋问：“哥哥，你叫我吗？”
面对家里唯一一个可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沈锦朝自然要耐心哄：“韫韫，你不帮我我就要被爸妈送回京市了，你快劝劝爸爸妈妈，快！”
叶书韫不解地皱了皱眉，“为什么爸妈要送你回京市？”
叶士兰道：“我和你爸在商量，以后不管在这边还是去了南海舰队，岛上肯定没有什么好的高中，所以把你哥送回京市读书，他搁这里闹呢。”
若只是为了一下小事，就把沈锦朝送回去的话，那叶书韫肯定是更希望哥哥和大家都在一起的。
不过是为了上学的话……
“哥哥，爸爸妈妈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呀。”叶书韫说。
沈锦朝痛失最后一个援助。
他沉着脸，“韫韫，我要是去京市，至少要在那边待上两年，到时候岛上如果有人欺负你，或者是你想我的话，都不能再见到我了。”
叶书韫十分清醒，“现在岛上已经没有人欺负我了呀，就算有别人，还有怀礼哥哥帮我的忙，我要是想你的话，就放假去看你。”
以前书韫还小的时候，曾经在梦里梦见过以后会恢复高考。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知道这个代表了什么，但现在她很清楚，恢复高考会有多大影响。在梦里，她记得哥哥最后上了一个比较普通的大学。
梦里那时的大学生稀缺，哥哥的大学虽然不是名校，但出来也有一份好的工作，只是因为郭小翠，才把工作给丢了。
为了不让哥哥像梦里那样，而且还有准备高考的机会，书韫肯定是要让哥哥好好读高中的。
沈锦朝觉得这家里真的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你们就是想赶我走吧。”
叶士兰：“你要是能想到一个在岛上读高中的办法，我就不用赶你走了。”
沈耀武也说：“而且这是你妈目前的打算，你上高中还有一年，就不用操心了。就算你到时候真去京市读，还要和你二叔那边先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帮你找到学校。”
“哎。”沈锦朝叹了口气。
算了，还有一年时间，他现在也急不得，到时候他悄悄寄信给奶奶，让奶奶给自己说说情。
只不过，在沈锦朝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送到京市之前，调去南海舰队的那位团长据说已经安排下来了，就是卜师长他们师的三位团长之一。
不管组织是什么安排，军人必定都要服从，沈耀武到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但家里三位家属在莱州岛住的时间长了，难免不太想挪窝。
书韫去上学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班的卢月问她：“沈书韫，你到时候是不是要和你爸爸去南海舰队？”
“还没有确定下来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过去。”
“咦？我怎么听说已经确定是你爸爸过去，”卢月说，“我还想着你要是离开莱州岛，和我在一起玩的人就不多了。”
卢月的母亲甄大仙以前和叶士兰有些过节，导致孩子间也有些许摩擦。
不过卢月这个丫头喜欢和杜安安玩，后来时间长了，孩子们忘性大，也不在乎以前发生了什么，加上两个人又是一个班的，自然经常凑在一块儿。
只不过，书韫在意的是，“是谁给你说，是我爸爸过去的呀？”
“吕华说的。他爸爸和你爸爸就是同属一个师的，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呢。”
“还没有说哦，要是真是的话，我爸爸肯定早就告诉我们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被卢月这么一提，书韫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想着回家要问问沈耀武到底是真是假。
没等沈耀武回来，书韫刚到家属区，就碰到隔壁的杨大嫂在和别人聊天。
好巧不巧，说的正好就是这个事。
和她一起的几位婶婶都是军属，书韫靠近些，恰好听见：“……我倒不是太担心，我家老吕都这么长时间了，师长的接班人我不敢说，但是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就把人给调走吧。”
“你这意思，确定不是你家吕团长过去了？”
“那还用问！”杨大嫂乐呵呵地说，“去了新地方，虽说位置不变，但是算在当地的资历也是从头开始了，现在要调，肯定也是调在这边时间短的过去。”
叶书韫有点不太懂隔壁杨婶婶说的资历和职位调动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知道，目前的几位团长里，爸爸在莱州岛的时间相对较短。
那真是派爸爸过去了吗？
回到家里，叶士兰和关大婶正坐在院子里剥豌豆，小姑娘想也没想，便直接问道：“妈妈，这次调去南海舰队的是不是确定爸爸了呀？”
叶士兰把手里的豌豆放进碗里，“谁说的？”
“我听同学给我说的，还有隔壁的杨婶婶也在给其他人说，这次很有可能是爸爸派过去呢。”
叶士兰看向关大婶，“这已经定下来了？”
关大婶也是一脸茫然，“我没听老卜说啊。”又对书韫道：“韫韫，除了小杨，还有谁给你说是你爸爸派过去？”
“卢月告诉我的，她说是吕华给她说的。”
岛上的消息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不留神大伙耳边都听遍了，但到底是真是假，又不一定。
关大婶道：“如果确定选了谁，老卜那边都要接申请和审批的，现在申请和审批的工作都还没开始，是谁还不知道呢。”
叶书韫担忧道：“妈妈，那如果真的是爸爸，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开莱州岛了？”
“别担心，反正不管去哪儿，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呢。”
小姑娘这才笑起来，“嗯！那我先去写作业啦。”
关大婶看着小丫头一蹦一跳回屋里的模样，想着万一真是沈耀武被调过去，以后也难和沈家一家人见面了。
“小沈没有说过，把他调过去的可能性大不大？”
“问过几次了，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关大婶：“哎，被这事吊着，还真不好受。”
叶士兰笑了笑，“估计也没几天了，如果到时候真是我们过去也没事，听说那边还有什么椰子，要是好吃，回头我给你们带点回来。”
被叶士兰这样一打趣，关大婶笑了出来，“怪不得你家锦朝天天念着吃的，看来是你带的头！”
***
时间拖得越长，沈家一家人对调谁离开的事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
许是被这个消息吊得太久，心里都平静了下来，若真是自己，也做好了去南海舰队的准备。
相比之下，倒是沈锦朝一直在犯愁。
原因无他，以他对爸妈的了解，他们若真打算把自个儿送去京市，那这件事估计就铁板上钉钉了。偏偏妹妹在这种时候也是站在爸妈那边的，在家里他堪称孤立无援，只能去寻求外援。
最先找到的自然是他的好朋友，卜怀礼。
听说沈锦朝要被他爸妈送到京市，卜怀礼这还能坐视不管？当即就找了自己的那群小伙伴在秘密基地开了一个集体会议。
所谓的秘密基地，就是海边的一座破旧小木屋。
木屋常年被海风侵蚀，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气，里头的一张桌子缺了个腿儿，在地上铺了几张旧报纸，卜怀礼一脸沉重地给大家开口：“今天叫大家过来，是要让大伙出出主意的。”
有人道：“怎么了？”
卜怀礼：“出大事了！”
沈锦朝嫌他磨磨唧唧的，“别在这拐弯抹角，直说吧。”
把叶士兰要把他送去京市读高中的事说了一遍，这一下，可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在沈锦朝的小团体里，不乏有人觉得读书不重要的。但即便是知道要多读书的孩子，现在正是贪玩的年纪，第一反应也是沈锦朝要去了京市，以后他们就少一个好朋友了。
于是，在卜怀礼的号召下，大伙一呼百应，纷纷头脑风暴，什么离谱的建议都说得出来。
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想要让叶士兰改变主意，首先要保证，沈锦朝在岛上也能读高中。
这个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因为岛上读高中的人太少，子弟中学的高中部名存实亡，一没师资，二没教材，叶士兰这才不肯让沈锦朝在岛上读书。
想要留在岛上，那肯定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也许是少年人的天真，正是觉得什么都能改变的年纪，当即想到了第一个办法：找老师。
初二年级的班主任姓周，是子弟中学唯一的一位大学生老师。岛上想学高中知识的学生，都会私底下向他问很多问题。
如果要让子弟中学的高中部运行起来，他肯定会被派去教高中的。
而且大人，肯定是比他们要有办法得多。
把接下来的行动全部安排好，沈锦朝几人终于满意地散会。这次回忆持续了几个小时，出来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铺了一层余晖光芒，改变了原来的大海颜色。
踏着夕阳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人问沈锦朝：“我记得，你爸爸要被调去南海舰队，你为什么还想留在莱州岛啊？”
沈锦朝皱眉，“谁给你说我爸爸一定回去南海舰队的？”
“好多人都这样说啊。”
沈家一家人这段时间不怎么提这个事，并不代表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了。有些消息，传得多，也就有人当真，更何况这些孩子多是军属，大伙都在关注着呢。
卜怀礼既然不愿让沈锦朝回京市，那自然也不舍得沈家一家人都搬走的。
很快就帮好朋友辟谣：“我爷爷说，外面都是瞎传的，别当真。具体怎么安排，那都是组织的事。”
有人道：“我爸说今天他们要开会，估计就是要公布人员调动的事儿了。”
沈锦朝顿了顿，“真的？今天就能知道了？”
“你爸没给你说吗？”
“我爸不爱给我说他工作上的事。”
卜怀礼道：“那快，我们快点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一秒大家关注的还是怎么让沈锦朝留在莱州岛的事，现在有了更重要的消息，大伙哪还在乎这个？
结伴着一溜烟赶紧跑回家属区。
空气中还浮着淡淡热气，回了家里，沈锦朝在门口瞅了瞅，叶书韫正蹲在菜地边，抱着语文书在背课文，灶房的里飘出来缕缕炊烟，多半是叶士兰在做晚饭。
而沈耀武，似乎还没有回来。
看到叶书韫绞尽脑汁背课文的背影，沈锦朝自觉不去打扰她，钻进灶房里问叶士兰：“妈，我爸今天是不是要开会啊？”
“对啊，现在还没回来吗？”
“没回，”沈锦朝走到叶士兰身边，正好看到一锅青口贝炒出来，伸手捞了一颗边吃边问，“那是不是我爸去南海舰队，今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你爸没说，怎么，有人给你透露消息？”
“就是听人说，可能今天能知道结果。”
“那再等一会儿，你爸回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