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初步检查。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医生抬头,点了点头:“病人情况稳定,醒来的反应也不错。”
沈鸢喉咙发紧:“他……他什么时候能说话?”
“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醒来也是本能反应,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医生特意放慢了语速,好让沈鸢能听懂,“你们可以跟他说话,但要轻声细语,不要刺激他。”
沈鸢连连点头。
护士在旁边补充道:“这几天还是以观察为主,如果能自主进食、开口交流,就是很好的进步了。”
沈鸢嗯了一声,呼吸变得轻得不能再轻。
医生叮嘱了几句,确认贺京辞状态稳定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病房。
门再次关上的瞬间,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像是微弱而坚定的心跳声。
沈鸢慢慢走回床边。
贺京辞半睁着眼,似乎在努力聚焦,看清她的脸。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像是很吃力,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
沈鸢低下头,蹲在床边,小心握住他的手。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哽咽,却又努力让自己笑着:“没事了,京辞,医生说你醒得很好。”
贺京辞动了动喉咙,像是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沈鸢连忙摇头,温柔地按了按他的手背:“别说话,慢慢来,什么都不用急。”
贺京辞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像是想回应。
沈鸢笑了,眼睛却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旁,轻轻蹭了蹭,声音细得像一阵风:“我在,京辞,我一直在。”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
一切,终于熬到了光亮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贺京辞始终没再睡过去,但也没有太多力气,只是安静地看着沈鸢。
带着点依赖和眷恋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沈鸢坐在床边,轻声问:“渴吗?”
贺京辞的喉结轻轻动了动,沈鸢立刻起身,动作极轻地倒了一杯温水,用棉签蘸着,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
贺京辞微微动了动,像是想喝更多,但实在太虚弱了。
沈鸢柔声哄着:“别急,一点一点来。”
棉签细细地转着,小心地带着水润到他的唇角。
贺京辞安静地配合着,偶尔蹙蹙眉,但很快又慢慢放松下来。
等稍微喂了一点水,沈鸢拿湿巾轻轻擦了擦他的脸,动作温柔又专注。
擦到一半,她感到手腕被轻轻拉住了。
她低头一看。
贺京辞那只虚弱的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力气很小,几乎像只小猫拢着她。
但很坚定。
沈鸢心头一软,连忙蹲下来,贴近他,声音轻得像风一样温柔:“我不走,京辞,我就在这里。”
贺京辞的指尖又收紧了一点点,像是终于安心了。
他闭了闭眼,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过了不久,病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护士轻声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小声说:“家属来了。”
沈鸢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陆续进来。
江淮君坐着轮椅,被贺鸣楼推着进门。
李秋莲和沈怀秋也在,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到病人。
江淮君手里提着一袋温热的营养汤。
他们看到床上醒着的贺京辞,第一反应都是愣住了。
随后,江淮君眼圈红了,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京辞……”
贺鸣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激动。
李秋莲红着眼睛,拽着沈怀秋的手腕,像是怕自己站不稳。
贺鸣楼走到沈鸢身边,低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沈鸢轻声答:“刚才,醒得还不太稳,医生说要慢慢来。”
贺鸣楼点了点头,眼里浮着一种克制到极致的心疼。
家人们围在床边,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像是在用无声的陪伴,告诉贺京辞——
你回来了。
我们都在。
贺京辞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一点点扫过每一个人。
他想抬手,却太虚弱了,只能微微动了动指尖。
江淮君立刻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来。
李秋莲也别开脸,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只有沈鸢,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说:“不用急,慢慢来,大家都在等你。”
沈鸢侧头,轻轻笑了笑。
那一瞬间,她眼里全是柔软的光。
贺京辞,也终于,在家人的包围中,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再昏迷,而是……安心入睡。
江淮君轻轻擦了擦眼角,嗓音哑哑地说:“医生说了,醒了就是好兆头,只要慢慢养,一定没事的……”
李秋莲点头,小声应着:“对,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不怕了……”
贺鸣楼推着江淮君到床边,弯腰替贺京辞掖了掖被角,动作格外轻柔。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没人大声说话。
沈鸢坐在床边,轻轻握着贺京辞的手,不时低头看看他。
贺京辞睡得很浅。
时不时微微皱眉,或者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
每次,只要一看到沈鸢,他的眉头就慢慢松开,像是找到了依靠。
沈鸢每一次都会俯身,轻声安抚:“没事,我在。”
有一次,他醒得稍微清醒些,喉咙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
沈鸢连忙倒了温水,扶着他的脖子,让他喝了一小口。
水温刚好,顺着干涩的喉咙流下去。
贺京辞眯了眯眼,微微靠在她掌心里,像只疲惫的兽,终于找到了能放松的地方。
沈鸢又喂了他一点稀释的药水,小心翼翼。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了,太阳一点点爬高,把整个病房照得暖融融的。
到了中午,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
敲门声很轻。
沈鸢连忙起身让开位置,帮医生把病历本递上去。
医生拿着听诊器,仔细听了听贺京辞的心肺,又看了看仪器。
他摘下听诊器,低声对大家说:“恢复得很不错,比预期的好。”
江淮君捂着嘴,眼眶又红了。
医生温和地笑了笑:“接下来只要继续观察,多休息,多补充营养,应该可以慢慢恢复自主活动,这几天还是要小心,少说话,少刺激。”
沈鸢连连点头,把每一句叮嘱都牢牢记在心里。
医生交代完,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贺京辞:“醒过来是第一步,他的意志力很强,配合治疗,应该能很快好起来。”
大家一齐松了口气。
第285章
送走医生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家人们没有散开,而是悄悄轮流守着。
沈鸢拿了份简餐,站在窗边吃,眼睛却始终看着床上的贺京辞。
江淮君帮忙擦拭窗台,动作轻轻的,像是怕弄出声音。
贺鸣楼推着江淮君,坐在床尾位置,低声讲了讲集团的近况,安抚着她焦躁不安的心。
沈鸢坐回床边,继续握着贺京辞的手,偶尔低声哄他,偶尔喂一点水。
贺京辞醒醒睡睡。
每一次睁眼,看到的,都是熟悉的脸庞。
都是,等着他回来的人。
……
傍晚,天边染上一片浅金色。
医院食堂送来了温热的晚餐。
沈怀秋拿着餐盒,小声说:“我来守一会儿,鸢鸢去吃点饭。”
沈鸢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想再陪陪。”
李秋莲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吃几口,不然你撑不住。”
沈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起身,小心的把贺京辞的手交到沈怀秋手里,低声交代:“如果他醒了,就叫我。”
沈怀秋点头。
沈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在病房门口匆匆吃了几口饭。
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咬牙吃了半盒,只为了能更好地守着贺京辞。
吃完,她又飞快地回到病房,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贺京辞还在睡。
他的呼吸均匀,脸色也比早上更好了一点。
沈鸢轻轻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心里一片温柔。
外面,天色一点点暗了。
病房里,一家人轮流守着,偶尔轻声说几句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陪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夜色慢慢深了。
病房外的走廊灯光昏黄,一切都静悄悄的。
李秋莲和江淮君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沈怀秋坐在门边,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贺鸣楼则靠在窗边的沙发上,轻轻打着盹。
只有沈鸢,还醒着。
她靠在贺京辞的床边,额头低低地抵在交握的手上,眼睛闭着,呼吸轻缓。
她不敢睡。
怕一闭眼,就错过了贺京辞的每一次动静。
外头的风吹过,窗户轻轻震动了一下。
沈鸢抬起头,替贺京辞掖了掖被角,又细细帮他擦了擦额头。
动作极轻,像是拂过脸颊的一片羽毛。
贺京辞眉心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
沈鸢立刻俯身,贴近他:“京辞?”
贺京辞的睫毛颤了颤,缓慢而吃力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沈鸢,眼神里有短暂的迷茫,但很快聚焦在她脸上。
唇角动了动,似乎很吃力地挤出一个字。
沈鸢凑得更近,温声问:“想说什么?”
贺京辞眨了眨眼,喉咙里挤出一个极轻极轻的字眼。
像风一样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
“别……走……”
沈鸢心头一震。
她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哽着声音笑了:“不走,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
贺京辞像是听懂了,嘴角微微弯了弯,手指也动了动,又慢慢合上了眼。
重新沉入了安稳的睡眠中。
沈鸢守着他,眼眶一热,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
她低头,轻轻把他的手重新按回被子里,盖好,动作一丝不苟。
外头的月光洒进来,映在床单上,像一层柔软的银纱。
整个病房,都安静温馨得不像话。
夜,终于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