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辞握紧她的手,像宣誓,又像玩笑:“你明天别逃婚啊。”
沈鸢咬着唇笑了一声,回头认真望着他:“你等我。”
“我会走过去,第一眼看到你。”
贺京辞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会站在那里,把我的余生都给你。”
……
清晨的阳光洒满草地。
小提琴在一侧拉着温柔的旋律,宾客陆续入座。
贺鸣楼穿着笔挺西装,站在司仪旁边,不再是商界那个冷面掌舵人,而是要把儿子送上人生新旅程的父亲。
江淮君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手绢,嘴角含笑,眼眶微红。
李秋莲则紧张得不行,一直在给沈鸢整理裙摆。
“妈,我不是主持人,不用一直摸我话筒。”
“你紧张我不行吗?”李秋莲翻了个白眼,转头看江老爷子:“爸你管管她啊——”
江老爷子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别着胸花,手里握着茶,咳了一声:“等会儿别哭得比新娘还快。”
沈鸢外公站在角落看着,微微笑着,一句话没说,手里那根拐杖却一直攥得很紧。
贺京辞站在拱门前,西装挺拔,身形修长。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却掩饰得极好。
阳光落在他肩头,剪出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胸口的胸花是沈鸢亲手挑的浅色百合,清冷又温柔。
他不笑,只沉静地看着前方。
他像站在一个漫长梦境的尽头,只为等待那一束光穿越重重人海,向他靠近。
贺鸣楼站在他身侧,一向气场强大的男人,此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京辞,手抖成这样了。”
贺京辞偏头,眼神慵懒:“我又不是去谈项目。”
“是啊,”贺鸣楼语气不轻不重,“这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项目。”
贺京辞轻笑一声,不争不辩,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即将戴上戒指,他心里极清楚,这是他愿意交出全部的证明。
音乐缓缓转入了另一段旋律。
温柔的钢琴声在阳光下轻轻流淌。
贺京辞突然觉得,这场婚礼实在太静了,静得像一场梦。
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稍微镇定一点,可越是镇定,他心里就越有些荒。
他甚至有一瞬恍惚。
像是又站回了那个有阳光、有走廊、有白色校服的校园。
那时他十七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翘着腿,吊儿郎当地咬着吸管,眼神一直盯着前排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他从来没跟她认真讲过话。
有一次在楼道口差点撞上,是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急匆匆地走掉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马尾晃啊晃,晃进光里,一瞬间突然就不动了。
那天起,他偷偷记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晚自习她走哪条路回家,她最喜欢坐哪张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下雨天总会带一把白色伞,伞柄上有一点点淡蓝色的胶边。
沈鸢从来不知道,讲台上她不经意落下的笔,贺京辞捡起来拿回座位里握了三节晚自习。
也不知道,文艺汇演后台那句谢谢你帮我拿水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半个小时,才勉强把心跳压下去。
第292章
后来,换了季节,换了年纪。
她考上了京大,他去了城大,毕业后去做生意,拿着吊儿郎当的名头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只有心里那点喜欢,藏得越来越深,连他自己都不敢提起。
他怕说出口了,连那点偷偷关注她的资格都没了。
他甚至没想过,他们会重逢。
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穿着西装,站在花拱前,等她穿着婚纱,一步步走向他。
贺京辞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唇边浮起一抹淡笑。
这笑意太浅太淡,瞬间就消失不见。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心跳比当年在教室里看她背影还快。
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沈鸢,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嫁人,我最好是新郎。”
随着最后一串琴音缓缓落下,下一段旋律悄然响起。
那是一支轻柔缓慢的钢琴曲,像春天刚苏醒的风,像某种命运正在悄悄拉开帷幕的节奏。
整个场地仿佛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连花瓣掉落的声音都被这片安静放大。
白纱轻轻被风拂起,一道剪影,终于出现在花路的尽头。
她站在那儿,身形笔挺,像一束被光裁出的线条。
长裙轻曳,纱层叠叠,带着一种沉静的气息。
她没有被人搀扶,也没有让谁陪同。
这一段路,她自己走。
从少女时代走到女人心底的坚定,沈鸢习惯独立,所以更懂得珍惜并肩。
她目光落在远处那道背影上。
贺京辞站在花拱下,背对着她。
他笔挺的身姿被阳光裁成锋利的剪影,西装合身,肩线流畅,指尖微微蜷着。
钢琴声流转成新的旋律,风从远山吹来,带着些许花香。
沈鸢轻轻迈出第一步。
从她站起的那一刻起,全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有人屏息,有人侧头低语,有人眼眶发红。
可沈鸢看不见任何人。
她眼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站在尽头、背对着她,却早已用整个人生为她站稳的男人。
她一步一步靠近。
裙摆摩擦着地面,像细雪悄然落下,纯白而静默。
有人在一旁低声说:“这就是她自己设计的婚纱。”
“真的很她。”
是的,正如她的人。
她不属于任何定义,不追随潮流,也不回避骂声。
她走在这条花路上,未来也将会一直走在一片花路上。
贺京辞依旧站着,没动。
可现在他才知道,等,比看见,更紧张。
他听得到她的脚步声走进风里。
走进他的生命里。
沈鸢看着他背影,忽然鼻尖一酸。
所有人都在等她走到终点,可只有她知道,这条路走得有多用力。
可她终于走到了。
她站在他身后,隔着一层风的距离。
她看着他宽阔的背,沈鸢抬手,指尖轻轻贴上他的肩。
贺京辞全身像是瞬间被电流击中。
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慢慢吐出一口气。
沈鸢轻轻拍了拍。
只一下。
然后,她低声说了一句:“回头吧。”
贺京辞转身。
他第一次,在阳光下、在人群里,真正地看见了穿着婚纱的沈鸢。
她站在光里,纱裙漫舞,眼里带着克制的笑。
而他的世界,在那一秒,彻底静止了。
他喉咙一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看着她,眼神像被按了暂停键,连眨眼都忘了。
沈鸢扬起唇角,眼尾微红:“你看起来,不太像新郎。”
贺京辞怔了怔,低声问:“那像什么?”
“像个……”沈鸢轻笑,呼吸不稳,“像个快要哭的少年。”
贺京辞低笑了一声,鼻尖泛酸,眼眶微红,却只说了一句:
“我不是少年了。”
“我长大了,就为了现在,把你娶回家。”
沈鸢听着,没说话。
她微微颔首,然后,缓缓伸出手。
贺京辞也抬起手,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指尖。
他们牵着手,缓缓走向仪式台前。
草地铺成的通道边,花枝微微摇晃,阳光刚好洒在他们肩头。
站在花拱下,作为主持人的江淮君声音温和,轻声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贺京辞握紧她的手:“准备了很久了。”
沈鸢轻轻点头:“现在刚刚好。”
江淮君顿了顿,转向贺京辞:“请新郎,说出你想对新娘说的话。”
贺京辞低头看着沈鸢,慢慢张口,字字坚定:
“沈鸢,我是个不怎么完美的人。”
“早上起不来,咖啡喝多了会心悸,打游戏容易急。”
“但我唯一认真做对的一件事,就是这件——”
“从喜欢你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放手。”
他说完,顿了顿,慢慢补上一句:“以后也不会。”
沈鸢站着没动,睫毛颤了颤。
江淮君温声点头:“新娘呢?”
沈鸢抬头,声音清亮而柔软:
“我以前总觉得,爱情是一件遥远的事。”
“是里的、电影里的,是跟我没关系的。”
“后来我才知道,它其实就躲在你所有看似不正经的语气里,在你夜里给我泡姜汤的水壶旁,在你等我拍肩那一刻。”
她说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所以我爱你。”
全场安静几秒。
然后不知是谁先红了眼,掌声忽然爆发。
江淮君笑着点头:“请交换戒指。”
戒指盒打开,是一对简约而温润的铂金对戒。
和订婚时的那枚粉钻不一样,不是大钻,也没有浮夸设计,而是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温柔——
他们挑了很久,才选的这对。
贺京辞接过戒指,微微低头,轻轻为她戴上。
他的手有些抖,但他动作极稳,像捧着一场小心翼翼的等待。
沈鸢也接过另一枚戒指,帮他戴上。
她手指冰凉,碰到他指节时微微颤了下,随后稳稳地扣住了。
戒指圈住指尖的一瞬,两人下意识地看了彼此一眼。
眼神交汇的那刻,没有台词。
江淮君轻轻一笑:“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贺京辞轻笑了一下:“她同意了吗?”
沈鸢抬头看他,眼角弯着:“你等什么?”
于是他低下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全场鼓掌、欢呼,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江老爷子轻咳一声,沈外公笑得眼角都开了褶子。
贺鸣楼拍了拍腿:“我儿子这辈子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江淮君红着眼笑着鼓掌,李秋莲忍不住拿纸巾擦了擦眼角:“都说不哭,怎么眼线还是花了……”
而在掌声的正中间,沈鸢和贺京辞十指相扣,站在阳光下,静静对视。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各自翻山越岭、沉浮曲折。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一步一步,从风里走到风里,再从梦里走到现实。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