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朱晏亭 本章:第96章

    她已入死局,从来都在深渊之中,从来没有更多的选择。

    “原谅我。”

    朱晏亭独自一人,喂下了那碗令他昏睡的药。

    重新坐回了前殿虚假蜡影笼罩的凤座。

    日入时,令赵睿持节,秘密护后殿。

    等待亲手埋下去火种,被一夜东风所催,烧成了满城烽火。

    ……

    “殿下。”鸾刀再唤一道,细问:“你再想想,他看见你喂药了吗?”

    朱晏亭摇头:“我不知道……也许……肯定没有。如果看见了,他不会喝的。”

    鸾刀从未见她慌乱到这个地步,也心中惶然,握紧她冰凉的手,送到自己袖管中。

    “我的殿下。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连鸾刀都知道,她犯下了所有当权者绝不能容忍的大错:趁病擅权、诛杀异己、祸乱朝纲,更甚者,祸水直接引桂宫,让刀兵杀到龙榻之前。

    即便是君王爱她到骨子里,也绝不会再容忍她。

    至高无上的权力卧榻之侧,何时容得旁人酣睡?

    “你这是自毁啊。”鸾刀长叹道:“成大事者要狠,可殿下怎么这么糊涂,怎么总是就狠了半途,怎就不索性……”

    怎不索性喂下毒药,横竖反正,他也喝了。

    朱晏亭闻言,抬起眼来,幽幽的望向她。

    这双眼睛才流过泪,睫毛卷湿打缕,眸里晶莹明澈,似乎把所有暗色都随着泪水洗干净了。

    她再看向熟睡的齐昱,与鸾刀走到外间。

    这些年椒房殿的休整去掉许多屏障间隔,隔断少了,又多用水精、鸾木等青缥之物,殿宇显得空灵,再摒去侍女,长宇寥落,足音回荡。

    雪白氍毹直铺往门外洒落一地的月光,与之融为一色。

    朱晏亭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随意的推开一扇门。

    毕竟和从前不一样了,乌雀栖南枝,一阶长空。

    鸾刀俯身低头为她挽裙。

    “殿下累了,先去沐浴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决断。”

    “昭台使人昏昏,椒房使人昭昭,我今日才看见,你长白发了。”

    鸾刀闻言,透出几许惶惶之色:“奴婢如果一直在宫里,也是长信宫的老人了。也许也并非……端懿皇太后将我赐给长公主,陪嫁去了章华。如果没去章华,奴婢是端懿皇后的人,或许已经被先太后刺死了。长公主对我有再造之恩。”

    “老死章华,好于死在宫中……”朱晏亭喃喃着,问:“为什么当初我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会跳下丹鸾台,跟随我走呢?”

    “为了报答长公主对我的恩情……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奴婢万死难辞。”

    “我最近才想明白,我其实一直没接受娘已经走了。”朱晏亭笑道:“也许是太想念她,也许是我的少年过的太风光、太顺遂了,像一场美梦。所有跟她有关的人,我都会拼死留住。其实我早该知道,我谁也留不住。”

    鸾刀听得心惊,蓦的转头。

    朱晏亭坐在凉月遍洒的门槛上,染着血的裙裳绽了一地,这般随意,如她少时一般。

    她伸手接着月光,抬头仰望月亮。

    “她早就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鸾刀看到她臂上挂的香囊,霜地之色,香囊上萧萧绣着一支绿竹,里头鼓囊囊装着什么物事,望着有些年头了。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她忽然开口,又沉吟良久,久到玉峰鼻尖上似乎有月光在跳跃,手抓紧了裙子,才终于鼓足勇气一般:“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

    “哪件事?”

    鸾刀惊怔在月色里,几个呼吸之后,错愕地反问。

    “那件事,不是……殿下自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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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永昌(九)

    “不是……殿下自己吗?”

    鸾刀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

    对上那双惊惶得有些埋怨的眼眸、左顾右盼唯恐他人听见的模样。

    看着这副忱忱只为她一人打算的忠心情貌,朱晏亭感到有些冷,

    环住了胳膊。

    她一直不太愿意去回想被困在昭台宫的日子,

    失去所有,怀着身孕,只有鸾刀一个人陪在身边。那几个月胎像不稳,

    总是惊悸发梦,听着远处狮虎嚎叫,挨着时日等天明。

    妖星摇曳那些夜晚,

    暗沉沉的念头也会飘出来。

    就在齐凌出事以前那段日子,

    她有滑胎征兆,

    总梦见腹中孩儿夭折,分不清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入睡,时常将梦呓当真,又把真事作伪,安神的汤药像水一样灌,也难得一夕安寝。

    故而她也有一瞬的恍惚,

    是不是她记错了,在某一次噩梦之后,

    以为自己已经小产,

    失去所有希望,将厄念梦呓真的说出口——真的是自己指示她,谋划了对齐凌的刺杀。

    没有第三人可以作证,鸾刀是母亲的人,

    背景清白,

    忠心耿耿,

    在她被朱恪发配到湖中时就奋不顾身跳入云泽跟随她。

    从来都唯她马首是瞻,没有出过任何一点问题,没有任何理由欺骗自己。

    鸾刀解下外袍披到她身上,感觉到她在发抖。

    “所以御前暗中调查‘坠马’,而你在我醒来的时候,就能知道是‘刺杀’……所以这些都是我做的,对吗?”

    鸾刀抱紧她:“别害怕,殿下,别害怕,刀山火海,奴婢都会陪着你。”

    “原来真的只可能是我。”朱晏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面上惨白如纸:“对……只有我可以做到,只有我可以控制我的身体,我知道他会来,那条路他悄悄跑过许多次。我就站在望瀛台上,看着他来,又看着他走。有时候,我还会唱那首楚谣。行路多纵火……山间猛兽多……山间猛兽多……”

    她埋头在胳膊里,连头发丝都在颤,整个人缩成极小的一团,缩在门槛上。

    鸾刀以为她在哭泣,却听到了她低低的笑声,含着无尽嘲讽:“原来真的是我谋刺了我孩儿的父亲啊。”

    鸾刀分神提防左右。幸而,长阶还是空的。

    叮嘱她:“所以下一次,殿下千万不要心软了。”

    朱晏亭似乎不想听,捂着耳朵往她怀里钻。

    鸾刀将她死死拥住,不住轻抚她的背脊,让她脑袋伏在胸口。

    朱晏亭抬起头,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肩膀,脸伏她颈侧,闻到了熟悉的潇湘云水的味道,从丹鸾台上携下来的,鸾刀一向习惯用楚香。

    “鸾刀姐姐,我没有告诉你,前两日又做了一个噩梦。”她启口轻道:“梦见我阿母拿着鞭子,逼我学弹琴。”

    鸾刀察觉她称呼混乱,表情骤变,结结巴巴道:“……那应该是美梦啊。”

    “是噩梦。”她执着重复了一遍:“她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从来就不喜欢弹琴,也不想做太子妃。”

    鸾刀倒吸了一口冷气,悄悄用面颊去探她额,正对上怀中朱晏亭抬起来的眼眸,那是一双玉一样的无暇眼眸,似巫山楚水里走出来的山鬼野鹿。

    如此纯真无暇,她看在眼里,心却像绑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断往下沉。

    月上中天的时候,朱晏亭终于累了,毫无防备、就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鸾刀看着满地霜雪一样的月色,发了一夜的呆。

    ……

    第二日天还没亮,临淄王世子齐元襄就领着十几个人,披甲执刀,拿着令牌,通过司马门到了未央宫。

    卫尉领着卫士和乱军还在朱雀门方圆数百丈内消极对峙。

    烧得光秃秃的朱雀门屹立着,与金碧辉煌未央前殿遥遥相应。

    这个时辰,本该如长街一样的端门足音落地可闻,岗哨稀疏绰绰约约几个人影站在晨雾中。

    有些设在宫中的官署也大门紧闭,但凡能避的,早就避开了。

    除却无处可去的宫人和还被皇后控制的卫士,未央已是空宫一座。

    齐元襄向椒房殿去。

    恰初秋,此时天际隐隐一线泛白,正是宫人梳妆,载着沧池水的宫车轰隆隆驶过的时辰。诸夫人已转移到桂宫,掖挺寂静,唯椒房殿升起焚香燃火的气息,烘热了椒壁。

    齐元襄递上令牌和名刺,得到了皇后的召见。

    入目宽大冻缥色衣,月白色裳,衣裳皆是轻灵之质,唯剔透的玉华盛装点了一身的庄重。素净的颜色越衬得明艳面庞活色生香,雨打芙蓉一般冶艳。

    远远见到这位芳名远播的年轻皇后,齐元襄心中生起不可名状的绮想。碍于周遭,近处参见只得低下头。

    “你是谁,怎么还带来这么多人进来。”朱晏亭不悦的盯着他身后仆从守卫看。

    “臣临淄国世子齐元襄,情势危急,臣联络了几个朝中元老,意在明日在未央前殿设礼,参天拜地,请太子殿下早日登基。”

    朱晏亭蹙起眉,问:“太子是谁?”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

    齐元襄倒吸气:“殿下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外头什么情势殿下心知肚明,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

    朱晏亭面上浮现怒色:“你不要对孤放肆。”

    “臣再说一遍,明日辰时,太子殿下在未央前殿登基,昭告天下,尊你为太后。”

    他蓦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向上逼视。

    这一下锋芒乍现,意在逼宫。

    朱晏亭与他对视,长眉紧紧蹙着,一双眼眸里又是愤怒又是愕然,独独没有畏惧。

    “你简直得寸进尺!孤给你齐家当皇后已是赏脸,当甚么太后?老气横秋,不知所云!”

    齐元襄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怒斥吼懵了。

    不是没想到皇后会拒绝。

    按照常理,就算皇后要拒绝他,也不该是这么个可笑的理由。

    他被绕了一下,猛然意识到,皇后自己都这样了,根本不可能拒绝他。

    失笑问:“这老虎都咬腿了,殿下躺在猛兽口中,还在想美不美?”

    他口中在笑,心里暗暗冷嗤,他父齐良弼多次称赞这皇后,说睿智决断,有端懿皇后之风,连孟骊和王后都败下阵来,要他一定小心。如今一看,不过是个草包绣花枕头。

    朱晏亭听出他话里调笑轻蔑之意,下令逐出,转身就走。

    齐元襄似泼皮无赖,一面依从着被逐,一面拖延再三,口里不着调:“你不愿意当太后,那臣有个法子,就封你仍当皇后,殿下听不听?”

    “哎你们推搡我做什么,没见我在退下吗。”

    “殿下,那咱们可说定了,明日辰时,臣来迎接太子殿下。”

    “……殿下可别却扇相拒啊。”

    他愈加无度的调笑惹怒了椒房殿的女官,一有些年岁的女官逞上前来,趁他不备一掌狠狠掴到面上,清脆声响后他面上浮起高高肿痕。

    齐元襄大怒,拔刀要杀她,被身后仆从死死拽着,拉了出去。

    “世子殿下,不要因小失大。”

    那人将狂怒的齐元襄拉出去以后,往里一瞥,手指指自己脑袋,摇了摇头。

    齐元襄惊愕交加:“傻了?”

    ……

    随后,齐元襄经过一系列请旨,数次试探,拿到轻易加封自己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懿旨后,无比确信——皇后脑子真的坏了。

    她对这些都漠不关心,甚至都不过目,任由他轻而易举控制了未央宫的军权,换掉了椒房殿的卫士,撤除了护在她左右似苍鹰护雏一样的女官,让她像笼中金丝雀一样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

    她浑不在意,心性像天真浪漫的少女,只要不打扰她、不冒犯她,不夺走她身边的玩器华服,就不会有半点抗拒。

    但她心性虽然倒退,又并非是失去记忆,她记得自己是皇后,记得自己是母亲,不许任何人靠近两岁的齐昱。

    齐元襄急于拿到一样她和太子的信物,以威胁和阻止皇帝在桂宫的行动。

    多番尝试失败后,才知道,比起一个还算讲道理的皇后,一个唯我独尊惯了的章华王女更难对付。

    即便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神智错乱。

    依然识破了他放进去的人。

    打碎了他用作交换的奇珍异宝。

    驱赶他安插进去的孪宠美儿。

    直到齐元襄耐心告罄,粗暴撕破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尊卑上□□面,武力控制了整个椒房殿,逼迫她在一封懿旨上下印,取下她头发上的一根珠钗,拿走了太子把玩的鲛珠,彻底将皇后的尊严践踏到了足底。

    鸾刀奔到主殿时,看见朱晏亭已被逼迫到墙角,抱着嚎啕大哭的齐昱,头发蓬着,眼睛明亮,死死盯着齐元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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