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法,真气顺着指尖传入她体内,纯度比那口血更胜,如一股股暖流般,瞬间就将她身体里的反噬压制下去,连脖子上的痕迹都消除了。
楚璠摸了摸脖颈,蹙着眉毛,低声劝道:“道长不必浪费真气的。”
真气与灵气不同,难累积,难修炼,楚璠不知道他恢复了多少,总归是不想让他耗费在无用的东西上。
子微摸着锁骨的手僵了一下。
他俯身照着那个地方吻上去,声音喑哑:“你怎么连这都要管……下次,不要走那么快。”
他在她下床的时候便醒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拦。
楚璠突然被轻吮颈间,身子不稳,两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踉跄间,下巴正好碰着那个竖起来的耳朵,鼻尖触到了柔软的毛。
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细绒,雪白剔透,一股子松雪的沁香扑面而来,她没忍住,鬼使神差的,在他的耳根处深深嗅了一口。
很软。
几乎是同时,子微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喘息。
“轰”的一下,楚璠整张脸都红了。她简直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那么做,连忙道歉:“道长,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是他先用耳朵凑上来的!
子微把脸埋入她的胸口,低低喘着气,宽松的道袍掩在膝处,他眼角匀着一抹薄红,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他好像在笑,又好像生气了,“你从哪儿学来的?”
有尾巴伸过来,圈住她的手腕,柔软的长毛在掌心摩挲。
她想退开,又被子微握住了手:“别动,摸摸它……”
楚璠鼻息间的那股细绒触感挥之不去,心中耻意更多。
她红着脸把手放上去,尾巴蹭在手背上,软毛被撩得杂乱无序。
子微俯下身子,朝她的方向靠了过去,轻柔地掰过那细嫩的脖颈,牙尖在血管上要触不触。
他的动作很迟缓,过了好久还没咬下去,这速度让人焦灼,虽轻缓,却更让楚璠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楚璠用手掌包住子微的尾巴尖,茸茸的。
她能感知到温热的气息一直扑在颈侧,尖牙按在脉搏上,楚璠没敢动弹,只是悄声问:“道长……还不开始吗?”
子微听到声音,反而退了一步,缓声道:“罢了。”
高大的身躯退开,视线一下子就敞亮许多。
楚璠一脸惘然:“您不是说……一次不够吗?”
夕光暗淡,月亮悄然升起,朦朦胧胧,外面越来越黑。
他眉目深邃,神态清朗,下颌在皎皎月色映照下,显现出一种极浓厚的锋锐,让人不敢直视。
楚璠不敢再抬头了,她垂首看着光洁的地板,咽了咽喉咙。
子微沉默不语。
突然,她的头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
手指贴着她的肌肤,指骨长而匀称,这种风流姿态被他做出来,却有一种罕见的端正清雅,像只是跟她问好一样清白简单。
“你为何什么都不问?”子微有些不解。
姑娘家被取用了身子,都像她一样平和吗?
他昨日即便再温柔,可那样吸用了楚璠的元阴,就不是一开始说的药引子了,是把她当作最低下的人丹、炉鼎。
子微不相信她连这都不懂。
她从进昆仑那刻开始,就像是把自已给摒弃掉,顺从地接受,毫不犹豫被吸血,从不拒绝,连看到他妖化之时那般骇人场景,都尽量没有显露出自已的害怕。
如此任人摆布,如此言听计从,他本应该觉得侥幸。
子微皱了皱眉。
楚璠好似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可以当自已是个物件,取用也好,吸灵也好,她完全不在乎,也不觉得这是错的。
或许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利益交换,这时的柔软、依偎,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没有情感的交流,仅仅是为了救自已的兄长而已。
仅此而已。
子微松开了捏着楚璠肩膀的手,面色沉静。
方才的缱绻柔情一扫而空,屋子里渐渐冷了下来,楚璠突然觉得气氛不太对。
她不知道自已该不该开口,只是用一双眸子望着他,扑闪着睫毛,像一只毛茸茸、颤巍巍的小雀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手足无措。
她拉了拉子微垂落的袖子。
子微瞧见了这个举动,他轻轻笑了:“还不是时候。”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他甚至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和那些俗世的登徒子……很像吗?”
楚璠的手僵了片刻。
子微确实有点烦闷。
可昨日是他先露了妖相,没什么理智地扑到姑娘家身上,再说这些话,不免显得有些虚伪清高。
楚璠犯起了迷糊,懵懂地摸脑袋,小声问了句:“不需要了吗?”
子微站起身,放开她的手:“下次吧。”
楚璠沉重地点了点头,琢磨了会儿下次的时间:“明天?”
她直白得惊人。
子微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作答。
楚璠快把袖子绞成碎布,接着听到他说:“过几日我们要提前出发,路上定会有阻拦,你要小心一些,做好准备。”
楚璠瞬间就把旁的事情丢在脑后,有些激动地问:“是因为昨日取灵,你的功力恢复速度变快,所以才能加速进度吗?”
果然,只有提起这些事情,她才能露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子微默默瞥了她一眼:“不全是如此。”
“没关系。”楚璠心想,他不想说也没事。
她抓抓头发,把遮眼的发丝拨在耳后:“我相信您的。”
昨日二人在一起时,她的血液灵气从身上涌出,被子微粗暴地吸入体内时,楚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道长,我相信您的。
子微真是有些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他没有忍住,问道:“随便一个人这么说,你都会相信吗?”
“怎么会?”楚璠现在才发觉,子微道长不对劲。
她想了想,认认真真回道:“我只相信您的。”
子微不喜欢一退再退。
既然她开了口,子微也就问了:“为什么?理由呢?”
楚璠回忆许久,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遭,不禁纳闷:“子微道长似乎总是觉得,我应该是不愿意的、有苦衷的,甚至是在强行忍受的?”
确实如此,昆仑仙人,是应该有他的原则和骄傲。
子微沉默不语。
楚璠甚至有些想笑:“您把自已和登徒子论在一起比较,实在是太妄自菲薄了。这怎么能一样呢?”
“分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昨日……我又没有把您推开。”楚璠喃喃道,“我心里真的没觉得有什么,您怎么就不信呢……”
她小声问:“更何况,您都已经立了血契,我还要再怀疑什么吗?”
子微哑然,皱眉道:“我们好像没有在谈论一件事。”
楚璠所说的交易、不在意,好像他们之间还算清白,此时过后,还能安然无虑地相处,不用留下什么难掩的痕迹。
她倒是真的……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已还是太过急切了。
子微想,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非要问她讨要一个约定。
反正,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伸出手,宽袖落在楚璠的掌心,凉而软:“跟我去一个地方。”
楚璠愣了两秒,最终还是虚虚揪上了他的袖角,二人一前一后,一直朝山脉的顶端前进。
她身上罩着随手拿的袍子,又宽又大,直到脚踝,袍边蹭着地,在雪上蜿蜒了一整道痕迹。
雪山浓雾厚重,天色难看,子微带她去了昆仑的最顶峰,这个高台是离天幕最近的地方,可以轻易看到星象。
现在还是午后,明黄色的日照破开云层,抖出一束束微弱的光。
楚璠还是有点虚弱,到了目的地依旧在喘气:“道长,来这里做什么?”
子微看了她一眼:“你这副身体,若想要和我们一同去寻找天魔,会很难。”
这话刚落,楚璠立马站直,挺起胸,半点疲色都不敢显露。
子微咳嗽几声,忍笑道:“别慌张,你才入道多久呢。况且,你如今虚弱,是因为昨夜里还……”他没说完,顿住了。
提到昨日,子微实在控制不住想起自已尖牙白发,神志尽失,趴在楚璠的背上低头茹血的场景。
还有后来,她凌乱的细微叫声,压抑的呼吸,还有那顺着细长脖颈流下的鲜血,染透了衣衫上的云纹。
子微捏紧指根,强行压下了自已不合时宜的乱想。
楚璠没察觉端倪,用脚尖划了划雪地,有些踟蹰地说:“那我跟着去炽渊,是不是有些太牵累你们了?”
子微回过神,嗓音有些沙哑:“没有。”
他看了眼楚璠的腰侧,突然问:“你的剑呢?”
楚璠怔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昆仑剑:“您的剑在这儿。”
“不……”子微轻笑,“我是说白泽。”
楚璠轻轻“哦”了一声,抬手指向天空:“那不是我的剑,白泽去找阿兄了。”
子微略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他拿起昆仑剑,微一抬手,长剑就荡开了一道浩瀚波纹。
真厉害啊,楚璠想。
“白泽神兽通虚空之能,那柄剑有神兽留影,这样的话,你兄长应该没那么危险。”3738
她点点头,又听到子微讲:“你喜欢长剑还是短剑?”
楚璠一呆。
旁边是一片枯竹林,他凌空折来一枝竹子,削成了一把青剑:“昆仑剑你暂且承受不住,先用这个吧。”
“您要教我法术啊?”楚璠一开始还挂着笑呢,眼看竹剑递过来,却不敢拿了。
她连忙摆手:“用剑?不,不行,我不能使剑诀的。”
楚璠拼命后退。
子微目露讶色:“练都没练过,怎可直接说不?剑道是万道之本,爆发力极强,也并不是剑修的专属,你以后若想学旁的,也可以继续深造。”
她的反应太奇怪了,子微眉头越皱越紧。
楚璠并起手指,指尖颤抖,想擦出火焰,证明自已五行术也可以学好,不料心里越来越着急,指尖刚冒出火苗,风一吹,立马熄了。
明明很好笑的场景,二人之间却流转着沉默,很久的沉默。
子微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拒绝?”
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像极了师长,有一股不容忽视的严厉。
楚璠自暴自弃,几乎快要把头垂到地上。
眼看气氛逐渐凝固,她小声道:“阿兄最讨厌我习剑……”
习了剑,身上沾上剑意,肯定瞒不过楚瑜的。
子微好不容易才听清她说了什么,险些气笑:“他不是个剑修吗,为何要限制你学剑?”
楚璠缩着肩膀:“其实他也不许我修习法术的……”
之前楚璠对修仙界一无所知,子微便想着,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灵根,不通仙缘,她无计可施,才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看来,明明是有人刻意为之。37l
“为什么……”子微压抑嗓音,问她,“你不是说过自已喜欢?”
她曾说过喜欢,变强之后,眼眸里的渴望和热度也是掩藏不住的,现在又频频后退,连拿起一把剑都这么艰难。
子微头一次觉得女子如此难懂。
风有点大,扑在脸上带着凛冽寒气,睫毛被冻成根根分明的霜尖儿,楚璠正感觉自已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种期盼感,和心里深深的空洞,互相糅杂,反复搅混。
她几乎要缺氧,脑中有画面不断回闪。
一只抓住光洁剑刃的手,倏然捏紧,指缝瞬间沾满了血,顺着苍白微凸的腕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背对着光,影子倒映在光秃秃的墙面上,如细长鬼影一般张牙舞爪,“嘭”的一声,剑被扔在地上。
那张溅着血的俊朗面孔,眼中空无一物,阴郁诡谲。
他任由鲜血往下淌,慢慢走近,又将她抱在怀里,下颌藏进她瘦削的肩膀,又冷又硬,有汗水,也有眼泪。
浓郁的、湿润的泪水,轻轻坠在唇边,微咸,却冰凉。
少年声音滞闷,竟有一股无助的脆弱。
他满是不安:“璠璠,为何要偷偷去后山练剑,是被欺负了吗?阿兄错了,是阿兄没护好你……”
阴冷湿暗的房间里,眼瞳里是昏暗的烛火,两个交叠人影映在凄冷的地板上,他们只剩彼此。
他的语气倦怠苍凉:“璠璠,要听话,不要再让阿兄担心了。”
她睁着眼睛,呆呆愣了好长时间,慢慢抬起胳膊,摸上少年的脊背,掌下的骨头清劲,瘦而单薄。
“嗯,阿兄,我乖乖听话。”
楚璠现在依旧喃喃:“我乖乖听话……”
突然,一只手强硬地按上她的肩膀,涓涓暖流慢慢渗进体内。
楚璠霎时一歪身子,清醒之后,甚至有些恍然。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到了子微长睫下的眼睛,可能因为身处黄昏的柔光下,眼瞳泛着润色,显得没那么冷淡。
“什么听话……”他靠得很近,声音沉沉的,稍稍弯腰,直视楚璠的眼瞳,“小小年纪,才入道三天,竟像是有心魔?”
楚璠怔怔回望他,摇了摇头。
子微按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皱眉:“不说?”
楚璠咬住唇,睫毛颤了又颤,神情和目光都暗含恳求。
子微顿了一瞬,松开手,竟是要转身离去:“在这儿等着。”
他步伐很快,将竹剑挂在腰侧,顺手束起长发,耳侧的玲珑玉露出一角,清风吹过,发出“叮当”碰撞声。
楚璠的第一反应,就是道长生气了。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走,甚至跑起来,在后面追赶:“道……道长!抱歉,我不是不识好歹,我学,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