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眸,躲避他迫人的视线:“是我捡的。”
萧晋权目光如炬,越发收紧握在她手腕的手:“从何处捡的?”
这是要逼她承认,她已知晓他算计皇后摔倒之事。
江明珠心如明|镜,却执意要敷衍过去:“那日|你弄坏我手链时,你身上的珠子估计掉落在山洞里,被我一并捡走了。”
萧晋权嘴角一扯,这女人果然狡猾得很。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背着你的太子表哥,算计皇后?”萧晋权故意把“表哥”两个字念得轻佻,仿佛在嘲弄她与太子的关系。
江明珠没有想到萧晋权竟会主动承认他算计皇后的事,却也明白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决不允许她再打马虎眼。
“你先放开我。”她挣了挣手腕。
萧晋权没有为难她,直接松开了她的手腕,却也没有让她从他的身上离开,仿佛她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江明珠的气势和脸皮都不及他,很快妥协下来,垂眸道:“你做事,自有你的考量。我一介女子,不想掺和到这种事里。”
她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表哥,你可以放心。”
“从你找上太子,告诉他皇后有孕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掺和进来了。现在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出。”萧晋权的眼睛从盯着她的手腕,变成盯着她的眼睛。
“江贵妃想抢在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前,先定下太子妃,是为了让太子更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为了拉拢你父亲。那你呢?明知皇后有孕,为何还要趟进这个浑水里,真就那么喜欢你表哥,喜欢到命都不要了?”
“士为知己者死,太子表哥待我好,我便投桃报李。”江明珠理所当然的说,没有承认喜欢太子,但也没有否认。
萧晋权清楚她的想法,冷眼瞧着她:“这么喜欢投桃报李,怎么不见你报一报我?”
他说话间,更多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让她忍不住往边上躲闪:“萧世子的恩情,我必然也会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不必了,不如以身相许?”萧晋权嘴上说着这等暧昧的调|情话,可眼神却清明冷静,仿佛只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江明珠并不接这个话,一动不动。
未过片刻,他又皱眉道:“怎么,我还配不上你?”
江明珠反问:“世子这样问,是喜欢我吗?”
第110章
萧晋权一顿,缓缓道:“江二姑娘花容月貌,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吧?”
若没有经历过上一世,或许江明珠还真会信了他这个邪,也不会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已经学聪明的她也不拆穿,只假笑陪着他演:“世子这样说,我可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你设计皇后摔倒,是为阻止皇上下旨,不想我当太子妃。”江明珠笑了,话是她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或许不是误会呢?”萧晋权看了她一眼。
江明珠的心漏跳了一拍,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你不愿伤及无辜,只想延迟发现皇后有孕的时机,太子妇人之仁,答应你,我却不能坐视不管。”萧晋权丢出玛瑙珠,便是一次豪赌。
皇后若是摔倒流产,能斩草除根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太子之位彻底坐实。可若是没成功,皇后的孩子还在,至少也能阻止江明珠犯傻,与太子绑死在一起。
“世子好像说过,我做不做太子妃与你无关。”江明珠提醒他,他这话立不住脚。
“你既然现在替我办事,我总不会任由你跳进深渊里。”萧晋权说着,又拉江明珠手腕,迫着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对视而坐,诱哄道,“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江明珠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听他嘴上怎么说,上一世他可是做了皇帝的人。此次算计皇后,一定有阴谋。
太子待他情同手足,他都可以背叛,她决不能受骗,继续与他谋事。
心意坚定后,江明珠豁出去了。
她软下身段,俯身凑近他的嘴,作势要亲他,只见萧晋权的瞳眸瞬间放大,下一秒把她推了出去。
幸亏江明珠做好准备,在被推出的瞬间,就伸手抓住桌子边沿,稳住了身体,没叫自己摔倒在地上。
她抚了下衣裙,恼火地看了他一眼:“世子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吗?区区一个吻,就舍不得了?”
虽然早有预料,她就是为逼他松开自己才这么干的,可真被这么无情地推开,伤了脸面,也很难高兴。
萧晋权没回应她。
“世子算计皇后时,或许有几分真心是为太子打算的。可如今你为阻止我当太子妃,不惜使用美男计,变化如此之大,我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叫你和太子有了隔阂,不想我站在太子表哥那边,帮他。”江明珠索性也把话摊开来说,大不了彻底撕破脸,她就不信,他还真能杀人灭口。
“江二姑娘这么喜欢自作聪明,那不如再说说是什么变数?”萧晋权反问道。
这话带着刺,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恼羞成怒的缘故。
“都说是变数了,岂是常人能推测的?不过我猜,应该是和云清道长有关。”江明珠能察觉到,他前后态度变化是从道长出现后开始的。
萧晋权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许久没有开口。
江明珠这会儿却是一点也不急,反正话都已经说了,也该轮到他为难了。
片刻过后,萧晋权拿起茶盏,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常安守在岸边,听见声音,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裳。
江明珠并没有接。
这船没有隔间,一览无余,她根本没换的地方。
第111章
萧晋权淡声道:“送江二姑娘回府。”
随着萧晋权的吩咐,江明珠跟着常安上岸,在王府的马车里换了衣裳。
马车离宫后,行驶了一段路,最终停在相府门口。
江明珠下了车,刚要进去,常安又递来一封信。
信,是从峣州寄过来的。
是此前江明珠托萧晋权打听兄长的下落,有了回音。
信上说,这个襁褓是十几年前,一个胡商进京做生意,途径峣州时,遇见一个女子,受到她的托付,把这个襁褓带给荣国公府的二老爷。
江明珠只稍微一想,便明白这襁褓为何会落入祖母手中。
兄长的母亲不知父亲已和荣国公府分家,胡商刚入京城自然也不会知道,按照约定把襁褓送去了荣国公府。荣国公府的人自然不会把这东西当一回事,估计接过后就随手放一边,也没和父亲说,直到最近三叔父有了麻烦,才想起这一茬,拿来做文章。
据胡商所言,那女子住在峣州的北雁城,但这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萧晋权的人找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
因为北雁城一带百姓,经常受到东陵军骚扰,抢夺粮食,所以在这里居住的人口并不稳定,想打听宁洛语母子搬去哪里,都找不到人。
江明珠想了想,决定给秦淮林写一封信,托他帮忙寻人。
雁北城往南二十公里,便是雁谷关,住在那的百姓为躲避兵祸,南迁雁谷关也是常有的事,或许兄长和他母亲当时也随着大批的难民去了雁谷关一带生活。
总之,能不麻烦萧晋权的事,她坚决不会再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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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珠起初不愿接手账本,全因上辈子嫁到燕王府后,她就开始掌家理账,偌大个燕王府开支,每日光是看账本都花她两个时辰。
长庚总爱说好话,说是世子爷敬重信任她,才会把掌家之权给她,起初她信了,肝脑涂地,呕心沥血地想把王府的庶务操持好,得到他的嘉赏。
时间久了,她才反应过来,萧晋权只是不养闲人,又嫌她日日没事干,乱折腾,时长骚扰他,才把燕王府大小事务全部丢给她。
如今她重回少女时期,一看见账本上的数字就头疼,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可实在躲不开,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了。
这不看还好,一看头更疼了。
这哪是账本啊,这简直是催命符!
账面上看着干干净净的,按照官府要求编造,实则虚报产量,压低利润,以减少税收。这个阴阳账本,以药方名加密,将一笔笔盐商缴纳的“余利银”记入了暗账。
如这个“当归三钱”,实则三万两白银经漕运三号码头流转。只看近一年的记录,便大概能算出十年里至少隐匿了白银黄金千万两。
虽然不知道这个账本,萧晋权是从何而来,但能贪墨这么多银两,账本的主人官职绝对不低。
鉴于之前破解香囊,被萧晋权缠上,江明珠这一次不准备再大包大揽,掺和进他的麻烦事里。
只看了一半,她便收好账本,带去灵隐寺,交给慧远大师:“暗账的记账方式和规律,我已经写在纸上,世子只要看一眼,便能自己整理出完整账目。”
“萧世子就在老衲的禅房里,女施主何不进去,亲自交给他?”慧远大师笑道。
第112章
江明珠一愣,没想到这么巧,连忙道:“不了,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一样,逃回马车。
慧远回到禅房,就见云清与萧晋权这对舅甥坐在窗户边对弈。
把账本交给萧晋权后,他便忍不住和老友说了方才江明珠听闻萧晋权在此,吓得落荒而逃的反应。
云清闻言,笑得意味深长:“难怪我几次让你请江二姑娘过来谈话,你都推三堵四,原来你这么不被她待见。”
萧晋权不理舅舅的打趣,冷淡道:“常安交给你的药,你研究得如何?”
云清神色一敛,正色道:“还要一些时间。”
这些年,他炼药制丹无数,也算精通药理,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奇特的药,无色无味无毒,看似无害,可偏偏成分复杂,不仅有数十种草药,还以血作引,似是某种禁药。
他给狗试喂了半颗,狗也只是酣然入睡,醒来后毫无异样,至今还在后院刨土,活得好好的。
萧晋权沉默不语。
连舅舅都看不出来药性,这药绝对不简单。而萧晋札费那么大力气,诱骗江明珠,也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睡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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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江明珠这边,好不容易把账本还给萧晋权,以为此事已了,和她再无关系,谁知麻烦事还是找上了门。
“张夫人要见我表姐?”江明珠放下茶杯,诧异地看着来传话的丫鬟,“可有说什么事?”
“是张尚书对沈姑娘一见钟情,想纳为良妾。”轻菱道。
江明珠闻言,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自从秦淮林离开京城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纨绔张德文,都快把那号人给忘了。谁知,沈岚竟会和他爹扯上关系。
先不说年龄差距,张尚书可是出了名的“武大郎”,与他的夫人齐平。以江明珠目测,张尚书踮起脚尖来也只能勉强挨着沈岚的肩。
纳沈岚为妾,他究竟哪来的自信?
但甭管他哪来的,听说母亲在接待尚书夫人,正等着她过去,江明珠立即赶去客厅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