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卫檀生吴怀翡高骞 本章:第92章

    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睡着的,偶尔也会醒过来。

    今天醒来的时候,惜翠突然感觉到自己精神特别好,不仅能下地了,甚至能喝粥。

    她病重,只能喝些白粥,但软糯的粥入口,回味却是微甜。

    惜翠喝了一口,问海棠,“粥里放糖了”

    海棠只看着她流着泪摇头。

    惜翠皱皱眉,又尝了一口,确实是甜的,“我尝着似乎是甜的。”

    海棠看着她,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粥里没放糖。”

    惜翠笑着说:“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现在留些眼泪,等我死的时候再哭。”

    海棠呜咽了一声,一边点头又一边掉眼泪。

    海棠侍奉吴惜翠一心一意,惜翠也已经为她想好了日后的打算,为她准备了卖身契和银钱,不论是离开或是回到吴府,都凭她自己决定。

    她现在这幅模样应该就是回光返照了,喝完粥惜翠不太愿意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去看了妙有,她睡在摇篮里睡得安详,惜翠伸出指尖想戳一下她,又担心将病气过给她,便收回了手指,趴在摇篮前,只笑了笑。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没看到卫檀生的身影。

    “今天他也不回来歇了”靠在床前,惜翠平静地合上膝上的书,对那前来传信的小丫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那丫鬟离开时,喉咙却突然极其得痒,惜翠弯起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将肺血淋淋地从喉咙眼里咳出来,咳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这小变态不和她一起睡也好。喘匀了呼吸,惜翠平静地擦了擦唇角,苦中作乐地想,她现在的样子她自己也嫌丑,晚上动不动要咳嗽,一咳嗽就是眼泪鼻涕口水一起往下流。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不太愿意让卫檀生看见。

    镜子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为人,更像是鬼,套着人皮的悠悠荡荡的鬼。

    要是像之前那两次,干净利落地死去倒还好,像现在这样,吊着一口气,就是死不了,未免太过折磨人。

    吹熄了灯,惜翠仍旧觉得冷,寒意深入骨髓中,屋里烧了炭,室内温暖如春,她一人盖了两床棉被,却怎么也捂不热,手脚都是冷的,惜翠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生病的时候,她又格外地想她家太后了,想到小时候,她感冒又吞不下胶囊,水咳出来了一身,她家太后一边骂她又一边教她怎么喝,喝完了给她盖好被子,说着闷头捂一觉就没事了。

    她有些委屈,想快点回家。

    半夜,惜翠又觉得热,在一阵冷热交替中,醒来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每日都去空山寺,冬日的寒夜,冷得彻骨,他顶着山风和冷雪,去寺里上香,一遍遍地恳求佛陀。

    那无数佛幢被山风吹得来回飘荡,佛幢下的如意珠当啷得响,佛前,他为她供养的长命灯,在湿冷的地板上映出昏黄的一团光。

    他腕上的佛珠,也倒映着一线的灯焰,生与死在殿中交错。

    下山的时候,卫檀生正好碰上了纪康平。

    纪康平春闱考中后,一直待在家里等着授职,在家中无事,他平日里便常常与同年出去宴饮,拉扯拉扯关系人脉,到新春的时候,各色的拜帖下得更多,人际走动得更加频繁。

    因为惜翠病重的缘故,他已经推脱了大半。

    这回碰上卫檀生,是请他一起去见吏部一位官员,此事事关前程,他推脱不得,一人去又未免有些忐忑,他这位表弟在京中享有盛名,若有他作陪自然再好不过。

    更何况,如今惜翠重病在身,纪康平也希望他能多出来走走,且散散心。

    面前的青年略一思索,便含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纪康平松了口气,想到惜翠,又看了一眼他面色。

    他今日穿着件玉色的衣袍,石青色的鹤氅,脑后绑着杏色莲花暗纹发带,手腕上戴着串莹白色的佛珠,单站在那儿,便是宝蕴光含,风流蕴藉。

    无怪乎,京中人都称呼他为小菩萨。

    而如今,他如玉的脸上依旧如菩提萨埵像一般温顺和煦,似乎弟妹的重病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依旧疏朗沉静。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或许檀奴与弟妹间夫妻情分本就淡薄一些,纪康平心下轻叹。

    酒宴中,觥筹交错,灯影摇落。

    主人请了乐伎与舞姬来助兴,笙箫阵阵,那场中的舞姬随之旋身摆腰,雪足踏出舞步,细软的腰肢摇晃,裙裳划出柔美而有力的弧线,纤细的脚踝上,丰润的手臂上,各色的铃铛和钗环叮当响,似乎下一秒就要伴着幽香坠入杯中。

    卫檀生端坐着,看着裙裳、灯影与金铃摇动,也能微笑着附和两句。

    一曲舞毕,舞姬面上微红,汗水顺着白皙的脸往下落。

    望着她健康丰润的四肢,他忽而又想到了躺在床上的她,想到了他临走前看到那一眼,她被褥中垂落出的手臂,像半截枯梅,死气沉沉。

    青年蓦地捏紧了酒杯,心中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瞬,泛起一阵刀割似地疼痛,疼得他指尖一直在颤。

    舞乐无疑是美的,比她美多了。

    看着她病重的模样,他第一次畏惧死亡,如此贪恋生机。

    窗外又飘起了雪,室内的灯光漏出了些许,映照着如絮的白雪在黑夜中旋转腾飞。

    烟花“砰”地照亮了夜空,落下无数星子。

    可是看着眼前的声色犬马,皮肉白骨,他突然很想回去,回去轻嗅她发间苦涩的药味儿,那些尘世的美,那些鲜活都不如她。

    青年眼睫茫然地眨了眨,心中像是缺了块什么,风一吹都在生生地疼。

    猛然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他畏惧的从来不是她,厌弃的也不是她苟延残喘着的模样。

    毕竟,他何曾惧怕过死亡本身,他曾经日日夜夜修持白骨观,对着尸身观想修行。

    他害怕的只是她会死。

    只要一想到她会死,她会离开他,他便再也无法忍受继续待在那儿。

    他厌弃的是,束手无措,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却毫无办法的自己。

    一瞬间,他想要回去,立即赶回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喧闹的宴席上突然匆匆赶来一个小厮,他目光急急地扫了一圈,落在了他与纪康平身上,忙躬身行礼。

    “郎君,”小厮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府里来消息了,娘子快不行了。“

    她快死了。

    惜翠昏沉地想。

    她见到了妙有、见到了吴氏夫妻俩,见到了吴怀翡、见到了卫杨氏和卫宗林、见到了孙氏黄氏、喜儿和书桃,却唯独没有看到卫檀生那小变态。

    她听到卫杨氏在催促,有丫鬟慌忙回答,“已经去请郎君了”

    接下来的,惜翠也听不清楚了,她好像看见了系统那团白光,看到了高楼大厦,渐渐地定格在了一处小小的民居里,窗户上倒映着吊灯温暖的光。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偏偏坏在了路上。

    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茫然地打起车帘,行走在冰冷的寒夜里,将纪康平的呼喊声抛在了脑后。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跑了起来,朝着卫府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昨日下了一场冬雨,地上满是湿滑的泥渍与雪水,雪水钻入了鞋履中,冻得他脚尖僵硬。

    耳畔掠过刀割般的呼啸北风,他幼时被打折的左腿,又开始疼了。

    他的跛足其实平常掩藏得很好,好到他甚至忘记自己是个跛足。

    左脚与右脚一深一浅地踩入雪水中,钻心刺骨的疼。

    他想要看看她,他多想看看她。

    翠翠,等我。

    等我。

    青年恐慌地无声哀求,通红的眼眶已有泪水滴滴地往下落。

    他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泥与雪沾满了衣摆,结实的冰凌划破了手掌,他茫然不觉痛地站起身,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

    卫檀生好像看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翠翠的时候,他刚醒来,稀疏的树影下,正对上她笑着说,“诶你醒啦”

    他想看看她。

    他终于赶到了卫府大门前。

    卫府静悄悄的,像是隐藏在暗夜中的兽口,但府内的灯光却温暖如白昼。

    他刚要提步上前,身后却传来“砰”“砰”两声。

    他抬头看去,远处人家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夜色中升空,绽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隐隐地,他突然听见府内似乎爆发出了一阵悲恸的哀号与哭声。

    他怔住了。

    冬日里积雪成冰,刺骨的风吹得他面色煞白。

    他迷惘地愣在了府门前,漫天的星辉落了他一身。

    不断八苦,不成无上菩提。

    他前半生不知生死,是她教会了他生死,而如今,他却要用后半生再次去超脱生死。

    第105章

    菩提

    府内,

    哭声不绝于耳。

    府外,烟花声震天。

    这世上有人悲,有人喜,

    每人都各不相干。

    他终于回过神来,跨过门槛,

    顺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

    踏入了院门中,

    来到了屋里。

    瞧见他回来了,

    守在门前的丫鬟,

    忙朝屋里喊,“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面色,哽咽着说,“娘子已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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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郎君节哀。”

    屋里人都在哭,但落在他眼中,

    却是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卫杨氏与孙氏她们都挤在一处,

    吴怀翡也在看他,

    她面色很古怪。

    他似乎无法融入他们的悲痛中,

    站在门前,

    没有往前,只静静地看着,心中出乎意料的迷惘而平静。

    他出现在门前时,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众人拥挤在了一处,将床前挡得严严实实的,

    冬日的屋里烧了炭,本就闷得厉害,人一多,空气更显浑浊。

    瞧见他站在门口,绀青的眼无悲无喜地望向屋内,屋里的人好像都愣了一下。

    青年乌发散乱,玉色的衣摆上正往下滴着泥水,紧紧攥起的指尖中,有血珠渗出。

    众人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些,好叫他去看清躺在床上的她,嘴上同时说着些安慰的话。

    卫杨氏本想责骂他两句,但一看到他模样,却不好再说什么。

    他拖曳着自己的跛足,缓缓地走向了床前,却没有去看躺在床上的枯竭的少女,而是彬彬有礼地转向了屋里众人,看着他们,温和有礼地说,“我想与翠翠一起待上一会儿。”

    一时间,孙氏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看着他模样,纷纷拿不定主意。

    卫檀生脸上似乎没表露出任何悲痛之色,一如往常平静,平静到甚至于冷漠。

    孙氏看着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弟是如此冷情的性子,就算妻子去世了,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再看向床上的少女时,眼中难免染上了几分同情和悲切。

    但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青年依旧不为所动。

    还是黄氏最先反应过来,率先打了圆场,“他们夫妻生前未曾见上一面,死后让檀奴与翠娘单独相处一会儿罢。”

    陆陆续续的,众人都散开,走出了屋,来到外间商讨后事。

    他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去,伸手将门合上,细致地垂眸带上锁,做完这一切才回到了床前,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少女。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他不太确定地想,细致地看。

    她面色似乎比屋外的雪都要苍白,都要冷上两分,乌黑的发早已失去了光泽,散落在枕上,眉毛也因病重疏淡了几分,她眼睫倒是一如既往的黑而长,鸦羽似的。

    她死前似乎极为平静,脸上毫无痛苦与留恋之色,甚至看着看着,让人冒出了一种她是拥抱着死亡离去的错觉。

    卫檀生脱了鞋,在她身旁静静地躺了下来,伸出手慢慢地梳拢她的发丝,一如往常。

    在她生前那段日子里,他躲了出去,不敢看她一眼,不敢与她同床共枕,如今却一点儿都不怕了。

    他细致地耐心地看着她,看着少女每一寸的肌肤,每一根发丝。

    她散乱的发髻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散落开,那根挽发的云纹玉簪,“啪嗒”落在地上,霎时碎成了两截。

    他弯腰拾起云纹发簪,攥在手中。

    破碎的玉簪刺破了手掌,血流得更多,他想摸摸她的发顶,但又担心血会弄污了她的发。她喜净,在她怀孕时,不方便弯腰洗头,都是他握着她的发丝,帮她慢慢地洗干净。

    恍惚中,他又生出一种错觉,她当真离开他了吗

    瞥见自己腕上的佛珠,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忙下床取了笔墨,捋起了她的衣袖。

    笔尖落在她肌肤上,从指尖起,字迹飘逸俊秀,流畅蕴藉,如飞仙环绕飞舞。

    五根手指细细地写满了,又顺着手腕往上继续写,又如金色的流云横卧,将她五指、手掌、小臂都写满了经文。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据说,平日里持诵金刚经能解百病。

    他手腕一抖,晕出了金色的墨渍,忙又伸出衣袖,揩干净了,继续往下写。

    那俊丽的金色的经文,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佛法加持。

    随着笔势往上走,她身上裙裳渐褪,他眼睫低垂,凝神运笔,将经文书满了她全身,再弃了笔,耐心地等待她苏醒。

    窗外一阵夜风吹来,她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无法言喻的欢喜将他吞没,他几乎狂喜地跳起来,抱紧了她,睁大了绀青的眼,想要看个清楚。

    但风停歇了,她鸦羽样的眼睫颤了一下,又落于了平静,她又死在了他怀里。

    手掌中传来的刺痛,终于将他的神魂与理智唤醒。

    他伸出手,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看了眼掌中破碎的玉簪,想要尽量把它们拼接完整,再重新为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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