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觉得，哪怕是变成孤儿，也比待在妈妈身边好！
至于妈妈离开了她怎么办，她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比妈妈在时更差了！
黄琳看到女儿麻木枯滞的眼，心里恨得不行。
她真是命苦，亲娘指望不上，亲女儿也指望不上，到头来，还得一个人受苦，一个人遭罪。
她极不情愿的被押到了车上，还不忘了演戏，求工作人员一定要帮她照顾女儿，顺便又把苗苗被假奶奶虐待的事说了一遍。
来之前，工作人员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情况，对苗苗早有安排，专门找了个工作人员，暂时照顾苗苗。
苗苗因此吃上了一顿难得的饱饭。
她在食堂像头小猪一样，拼命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因为吃得太急太快，噎得满面通红，直翻白眼，让工作人员大感意外。
“小姑娘，你这么饿，是很久没吃饭了吗？”
苗苗不做任何回应。
她不敢说。
她怕妈妈回头知道了，等放出来之后，再把她卖了。
黄琳被抓的事，因为场景实在激烈，再度在网上掀起了一阵妖风邪浪。
不过，这股风浪才刚冒头，便被另一股风浪狠狠碾压！
黄琳和她的导师从事的微商事业，其实是向老年人兜售各种三无保健品，小作坊生产的垃圾东西，包装成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神药，靠着高超的骗术，不知骗了多少无辜的老年人。
有些人甚至被骗走了一辈子的积蓄，清醒后直接自我了结了。
这部份老年人和他们的家属一齐上诉，林志安早就在查，证据链完整，黄琳罪证确凿，锒铛入狱。
但她泼到许素兰头上的脏水，却没那么容易洗清。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后面操纵着，这只手的力量，超乎许素兰的想像。
哪怕她把当初黄琳从警局接走苗苗的录像发布在帐号上，依然无法压住那些汹涌而来的诋毁和谩骂。
“这视频又能说明什么呢？视频里的小姑娘虽然没有受伤，但一直在哭！看起来很不好啊！”
“就是！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这么扔在派出所，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怎么有脸把视频放出来的？”
“视频也看不清孩子身上有没有伤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黄妈妈不是说了，那假奶奶专往看不见的地方拧的！”
“黄琳的确是有罪，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恕我直言，许素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她一样，都是坏种！你们之间，说到底，就是狗咬狗！”
“只可怜了苗苗这个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在这样的家庭中？真是太可怜了！”
“最毒妇人心！这女人心真狠！好歹也是自己一手捧大的宝贝啊！怎么能说扔就扔的？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那孩子多依恋她啊！”
“相比肉体上的虐待，我反而觉得，精神上的虐待更残忍可怕！被自己深深依恋的奶奶这样对待，孩子幼小的心灵，哪里受得了？”
“这真是赶尽杀绝啊！明知她只有黄琳一个亲人了，还非得把她也送进牢房！太狠了！”
形形色色的谩骂在评论区以惊人的速度刷屏，将原本正面公平的评论全都顶了下去。
“这个女人太毒了！沾谁谁死，碰谁谁亡！所有跟她作对的人，全都进去了！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是绝对不信的！”
“人家可是安心律所林主席心尖上的老女人呢！林主席只手遮天，他那脚跺一下，连某部门都得抖三抖……”
许素兰翻看着这些恶评，面上平淡无波，直到看到这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有这么厉害吗？”她看向林志安。
林志安摊手：“要不咱们实验一下？我带你去某院门口跺一跺，看看某部门抖不抖？”
“没那么多闲功夫！”许素兰笑着摆手，“不过，这么密集的评论，警察那边应该很容易锁定他们的ＩＰ吧？”
“应该差不多了！”林志安点头，“只要能锁定这些人，也许能揪出幕后真凶！”
许素兰很是期待。
为了引得这些人多说几句，多现点原形，她一改常态，一直在网上与这些人对骂。
这件事的影响很大，不少人在关注着，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亲历此事的工作人员。
大家也都为许素兰鸣不平，很快，苗苗的体检报告便由官方发布，证实她身上的伤痕，皆是新近造成的，跟许素兰无关。
评论区的水军们却仍视而不见，继续在那里胡扯八道，信口开河，气得大家个个义愤填膺，发誓要把对方挖出来。
苗苗一直由其中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照顾着，听她跟同事们讨论此事，再看到手机上那些诬蔑奶奶的信息，一双枯滞麻木的大眼里，泪水狂涌！
第238章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在心里狂叫着。
可是，嘴巴却捂得紧紧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不敢出声。
妈妈被抓之前，警告过她，要是她敢跟警察说实话，等事情过了，她一定把她卖到最最凶残的人贩子那里。
那些人贩子比魔鬼还要毒辣，会把她拆解成畸形娃娃展览赚钱！
妈妈给她看过类似的图片，那些图片，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真的太害怕了！
苗苗捂着嘴，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也不敢把手松开，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妈妈逼迫她的那些事说出来。
她默默的哭了很久，害怕被人看到，拿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连头发丝都没敢露出来！
许素兰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看着监控视频里那一团蜷缩颤抖的小小影子，心里酸楚万分。
“这孩子，一直就这样藏着……”看护苗苗的女警林芝轻叹，“她不跟任何人交流，也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眼睛，就一直这么惊惶不安的缩在被子里，要是把被子扯开，她就开始疯狂尖叫，我们没办法，只能让她一个人待着，没有人的时候，她才肯出来吃饭活动，但凡听到一点人声，就会躲到被窝里，死活都不肯再出来！我们请了专业的心理医生过来，对她也是束手无策！”
“她应该是被黄琳威胁了！”许素兰一下便猜出症结所在，“要想让她恢复正常，就得解除黄琳对她的威胁！”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林芝点头，“所以才答应你的请求，过来探视苗苗，想法引导她走出阴霾！”
“你们……信任我？”许素兰大感意外。
“当然！”林芝微笑点头，“要不是信任你，就不会答应你探视苗苗的请求了！毕竟，你现在还背着虐待着的黑锅呢！”
“为什么信任我？”许素兰忍不住追问，“我在网上，都快被骂死了！网友都骂我是恶魔奶奶！”
“可我们不是网友啊！”林芝认真回，“我们办案子，是要讲究证据的！苗苗到底是被谁虐待，不是黄琳说了算的，我们法医验伤，验伤结果证明，她身上的新旧伤痕，多是在半月内形成的！而二十天以前，苗苗就被吴新送给了黄琳！”
“黄琳还是从派出所接走苗苗的！”林芝身边的女警陈雨插嘴，“我联络过派出所的同事，他们都可以证明，当时的苗苗，健康状况良好，身上虽然也有伤，但那是骆梅造成的陈旧伤痕！这一点，有你的视频为证的！”
“骆梅被抓后，苗苗无人过问，是你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奶奶，把她接了回去，当晚送她去医院治伤，第二天又请专门的心理医生干预引导！这些，都有医院的病历为证！”林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许姨，能做到这份上，足以证明你是善良心软的人！”
“苗苗的外婆和妈妈，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摒弃前嫌，照顾她们的血脉……”陈雨眼眶微湿，“许姨，真是难为你了！要是我，才不会管这些破烂事呢！你这么善良，不该遭受这么多非议！我们大家都信任你，也都同情你！”
“是！”林芝用力点头，“不光是我们，我身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你是难得的好人！大家都在为你发声！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评论，很快就不见了！真是气死人！”
“是有人雇佣水军，在恶意黑许姨呢！”陈雨好心提醒，“从那些评论数来看，这回的水军数量，相当惊人！许姨，你千万得小心！”
许素兰没想到两人会这么说，心里暖暖的。
虽然她并没有被那些恶评影响，甚至为了抓住幕后指使者，还故意现身，跟那些人对骂。
但是，恶评看多了，要说全无影响，也是骗人的。
她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生出了一点负面想法。
但她身边有女儿吴涵全力支持，还有李娃苏虹李木槿她们，林志安和安建波方珍知道这事后，也一直陪在她身边，各种安慰疏解。
被这些亲人友人环饶，许素兰情绪还算稳定。
“多谢提醒！”她微笑致谢，“有你们在，我有信心打败这群混淆是非的水军，洗清自己的污名！”
“那是必须的！”林芝用力点头，“你放心，我们这边的网警，一直在追查这群水军的ＩＰ，应该很快就能把他们的头目揪出来！我们绝不会让你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背上这样的黑锅！”
“对！”陈雨也宽慰说，“我们这边也在黄琳的住处查找，看能不能找到她录制视频时留下的未经剪辑的原始视频！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
“我们也想引导苗苗说出真相的……”林芝叹口气，又看向监控视频里的苗苗，“可惜，她这个状态，应该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
“要不？让我试试？”许素兰犹豫着开口，“我应该能安抚她！毕竟，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娃儿！”
她急匆匆来这里，申请探视，也是想尽早把苗苗从泥潭里拉出来。
这孩子实在是太小了，经历一次又一次来自至亲的伤害，若不及时干预，她的心理肯定会出问题的！
“这个……”林芝和陈雨犹豫未答，一直坐在一旁的林志安却先他们一步开口，“不可以！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介入！不然，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林芝看向许素兰，“现在正是舆情泛滥的时候，那些诋毁你的人，肯定削尖脑袋找你的错处！要是你跟苗苗接触了，他们肯定又要诬蔑你威胁哄骗苗苗，为自己洗白！到时，就更加说不清了！”
“就我看那些水军来势汹汹的样子，我都怀疑，这医院里说不定也有水军的眼线呢！”陈雨下意识的往四处看了看。
走廊尽头，一只窥视的眼睛，在她目光扫过时，敏捷的把头缩了回去。
一同缩回去的，还有他手里的微型摄像机。
第239章
这人穿着医院保洁的工装，年纪约摸五十岁上下，头顶秃了大片，脸上沟壑纵横，一看便知生活艰辛不易。
保洁往后避了避，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上，假装玩手机，实则把摄像机里拍摄的内容，通过微信发送了出去。
对方很快接收了，过了一分钟后，对方发来一个红包，红包上面写着三个字：干得好！继续！
保洁点开红包，看到红包里的数额，乐得嘴都合不拢，露出一嘴大黄牙。
就是拍点东西发给对方而已，居然一下子就能换来三千块！
快赶上他一个月工资了！
这钱赚得，可真是轻松又爽快！
至于这个人要这视频做什么，保洁懒得管。
他只知道，拿到这三千块，他今晚下班后，又可以买瓶好酒好肉，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整晚了！
保洁咧嘴笑了一阵，又拿起手里的摄像机，对准走廊里的人。
两名女警为了许素兰考虑，都拒绝了她安抚苗苗的建议。
林志安更是全力阻止。
“其实你都不该来这一趟的！要是被有心人拍到，不知又会造多少谣言出来！”他眉头紧皱，“但你太担心苗苗，一心想来看看，现在看过了，也该放心了！两位警官都很好，也都很关心苗苗，有她们照顾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苗苗，你都不能跟她见面！否则，这事会愈演愈烈的！”
“你先忍一忍，等抓到那些水军的幕后主使，等黄琳那边审讯结束，真相水落石出，你再带回苗苗也不迟！”
许素兰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没去看苗苗。
其实这些事，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身为没有洗脱嫌疑的“虐待者”，她根本就不该也不能跟苗苗有任何接触。
如果苗苗在跟她接触之后改口，说出真相，她很快就会背上新的嫌疑，反而更说不清楚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她起身告辞，跟林志安一起走出医院。
保洁一直在盯着他们，见他们走过来，忙又装作打扫卫生，实际那摄像头却藏在了垃圾车上，直对着他们。
许素兰一心想着苗苗的惨状，忧心忡忡，并没有注意到保洁的异常。
林志安却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些年律师生涯，为了帮自己的当事人打赢官司，他和同事们可没少做这种头偷窥取证的事，对各种偷拍的器械再熟悉不过。
只一打眼看过去，他就看出这垃圾车上某个部位有红光在闪动。
但他并没有戳破对方，只给郭立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个机灵的人过来，盯住这个保洁工。
网上的舆论，依然在持续发酵中，很快便冲上了热搜，持续在热搜榜第一。
关于此事的讨论，愈来愈多，越来越多的网友被吸引，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林芝和陈雨那边，也整理出事实真相的证据，逐条发布出来。
这其中，有法医的验伤证明，黄琳邻居的证明，许素兰为苗苗看病的病历证明等，竭力还原事实真相。
大部份网友，还是相对比较理智，也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他们不会被水军的恶评带偏，会分析黄琳和许素兰这两人的品性，以此来确定谁更值得信任。
相比劣迹斑斑鬼话连篇的诈骗犯黄琳，许素兰这个真正的受害者，还是更得网友信任，大家纷纷在评论区留言，为她发声，加油助威。
这些正义之声汇聚在一处，渐渐的，竟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将那些恶评狠狠的压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条路人的视频，忽然横空出世，再度把许素兰推上了风口浪尖！
竟然就是许素兰去医院跟陈雨和林芝谈话时的情形！
视频明显刻意剪辑过，四人的对话，被完全替换掉了，换成了新的内容！
视频里的许素兰，正跟陈雨和林芝“密谋”，要怎么哄骗威胁苗苗，逼她改口，反过来指证自己的妈妈黄琳，许素兰还承诺，事成之后，会给两人好处等等。
这个视频一放出来，全网震惊，原本已经偏向许素兰的风向，再度偏移，网上又是骂声一片！
“真是开了眼了啊！恶魔奶奶，你现在认还是不认？”
“铁证如山，她想不承认也不行！”
“太黑暗了！这真的太黑暗了！这是要把苗苗这个四五岁的宝宝，往死里逼啊！”
“苗苗这命真是太苦了！”
“严查！建议严查！把这些人渣全都抓了！”
……
陈雨和林芝万万没想到，只是出于同情，跟许素兰见了一面，竟惹来了这样的祸端，都气得不行，在网上据理力争，一时竟也忘了关注苗苗的状态。
苗苗人虽然捂在被窝里，但两只耳朵，却是一直竖得尖尖的，随时关注着身边人的情形。
确切的说，是关注网上关于许素兰的状况。
不管是警察，还是身边的医护人员，但凡有人提到奶奶的，她都支着耳朵细听，听到奶奶可能会洗脱污名时，她很是开心，谁想才不过一天，事情又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想到奶奶可能面临的种种折磨和煎熬，苗苗瞬间崩溃了！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再也忍不住，强忍着内心的彷徨恐惧，对着工作人员哭叫，“视频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妈妈妈逼迫我录的！”
“奶奶从来没有打过我！奶奶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打我的人，一直是妈妈！”
“妈妈喝醉了打我，生气了打我，跟人吵架了，也要打我！”
“她嫌我吃得多，嫌我不听话，可我吃得真的不多！我自从到她身边后，就再也没有吃饱过！”
“我也很听话！她嫌我哭声吵，就拿胶布把我的嘴封上！胶布封嘴太难受了，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就再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
“妈妈不许我出门，我就乖乖待在家里，抱着我的布娃娃！我除了会饿，其他时间，都跟布娃娃一样乖啊！我不动，不哭，不闹，也不出声，姨姨，苗苗这样，应该算很乖了吧？”
第240章
陈雨和林芝被她这话问得哽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红着眼眶回望着她。
苗苗被两人看愣了，不安的扯着衣角，嗫嚅问：“这样……不算乖吗？那是因为苗苗不够乖，妈妈才会打我骂我的吗？”
“不！当然不是！”林芝急急摇头，“不是苗苗的错！苗苗已经很乖很乖了！是你妈妈太坏了！她不配做你的妈妈！”
“对！她不配！”陈雨义愤填膺，“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么对你，简直禽兽不如！她不光不配做妈妈，她都不配为人！”
“苗苗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比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乖！”林芝说完却又摇头，“不！苗苗，不是这样的！像你这么大的小宝宝，不需要这么乖！哪怕将来长大了，也不用这么乖！是你妈妈错了，她这么控制你，伤害你，是她的错！苗苗一点错都没有！”
“不！不是的！”苗苗哭着摇头，“我就是个坏孩子！我明知奶奶没有打骂过我，我却说谎了，让妈妈录那种视频污蔑奶奶！我跟妈妈一样坏！我就是个坏坯子！奶奶现在一定伤心死了！姨姨，我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人不要再骂奶奶？”
她这话把陈雨和林芝问住了。
要是在许素兰来医院的视频没发之前，苗苗愿意站出来证明她的清白，那她们直接录个澄清视频就好。
可现在这被剪辑过的视频，传得沸沸扬扬，视频里口口声声说要哄骗苗苗作证，苗苗这个时候要是真站出来作证了，反而愈发说不清了！
两人商议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先把苗苗哭诉的视频导出来，向上级请示，同时知会许素兰，询问她这个受害者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