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就是瞎了眼,这么喜欢他娇滴滴的小师妹便喜欢去罢!
我在这里祝他们永生永世不分开,爱来爱去,互相伤害,有情人终成怨侣!
在他们沉溺于情爱之时,我和杜若已经早日飞升了!
杜若搂着我的腰跟我拥了会,轻轻左右晃着我,小声跟我咬耳朵道:“好了罢,再不睡怕是天都要亮了。”
他这动作跟语气像是撒娇似的,我哪里禁得住他撒娇,默默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还是松开了他,主动起身从他身上下来,“走罢,回兰草阁。”
-
我同杜若御剑前往主峰兰草阁,临近我住的院落时,我招呼杜若道:“这边就到了——”
话说了一半忽然瞥见廊前正静立着一人,听见我的声音,他蓦地抬眸看来,一双比这冥冥夜色还深远许多的黑眸便在不经意间撞入了我眼中——
与他对视的时间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周遭化为了虚景,只有他、只有那双幽邃的瞳,在我的眼中清晰至斯。
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
此恨如春草,更压更抑还生。
报复已成空谈,人生长恨水长东,放不下又如何,还是得一点点学会与这恨意共处。
怔了片时我便在半空中转了个面,对先前缀于我身后的杜若平静道:“等一下,搞错了,回去回去。”
杜若垂眸看了眼下面,疑惑道:“回去做甚,不是到了吗,那是谁?”
我伸出手去推搡着把他往后带,“我怎么知道是谁,但有人在我们便还是回你那罢。”
杜若的视线忽然从下垂转为微抬,捉住我的手不许我再乱动,垂首行礼道:“云奚师兄,抱歉,先前院中灯火昏暗,并未认出你,你这是——”
云奚平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找雪见师弟有事相商。”
我轻轻出了口气,整理了面部表情,转过身笑道:“云奚师兄有何事相商?”
云奚垂眼道:“先前的书房你可还记得位置?”
我点头后他便道:“我过去等你,此事事关重大,你切勿耽搁太久。”
话毕他便御剑离去,流光一划而过,转眼间便隐匿在黑暗之中。
杜若神色严肃地叫我,“雪见,他同你怎会有纠葛?”
杜若很少这么叫我大名,看样子是真的很担心,我思索片刻道:“没什么大事,你知道兰草阁是哪家院落吗?”
杜若登时震惊,“不会是——”
我点头道:“是。”
云奚如此自如地进入书房这种信息敏感之所,此处必然是他的地盘。
杜若忧心忡忡,“他怎么会令你住入他之府地?怕不是看上你了罢!”
我失笑道:“小师兄,他已有婚约在身,你忘了吗?”
杜若依然不放心,“可为何会半夜找你?有什么大事不能天亮再说?”
我把手抽了出来,反握着他的手腕带他落在院内,一边朝房门一边道:“事关重大,这不是等不到白天。我之前看见了个黑影,估计是同黑影有关之事。说几句话便回来了,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我把杜若推进房内,在他不快的神色中关紧了门,隔着门喊道:“马上就回,放心罢。”
-
敲门进入书房后,我再次对上了这令我依依相恨之人。
“师兄,有事但说无妨。”
我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见他就烦。
我算跟他的心情在一定程度上共鸣了——
两看相厌,有事赶紧说罢云奚。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淡声道:“你半个时辰之前可是去了武陵峰?”
我沉默了片刻,一股脑地交待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武陵峰,但我追着一个魔道到了一个荒峰,其上皆为密林,很快便不见了他之踪迹。我胆子小,于是便去石窟找了小师兄来陪我睡觉。”
我总结道:“我所知便仅有这些,我先回去了。”
“慢着——”
我甫一转身便被他叫住了,我没转回去,背对着他道:“云奚师兄还有何事?”
“你为何半夜在岚云宗众峰间闲逛?”他声音微沉,像在逼供。
我闭了下眼,转过身看着他道:“师兄若是以道心起誓不告诉别人,我便告诉师兄。”
云奚在书房几盏阑珊的灯火下直视着我,眼眸乌黑,目光沉沉,这方不大的空间登时充斥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抿了下唇,低声道:“师兄不愿起誓我便无法告知师兄。”
我冲他弯起唇间,嘲讽道:“我同师兄一样,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你要是心有不甘,不如去找你们宗主,让他去问我们阁主,我相信阁主会愿意为我作答。”
云奚蓦地开了口,不带感情道:“我以道心起誓,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否则道心尽毁,此后再无精进。”
“说罢。”他道。
我点了下头,压下了心中的吃惊,开口解释起了我的灵通。
云奚虽神色冷淡,但听得认真。
他那内敛的严肃神色令我产生了怪异的感觉——
他似乎同我印象中的那个云奚相去甚远。身为岚云宗的首席的他,有着全然不同的生活,沉重的责任,身边的人群也不一样,他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我恍然间想起来之前做过的梦,似乎暗示了解法,此刻的他和失去记忆的他就像是有着不同记忆的双胞胎,不能算作同一人了。
我不如就当云奚恢复记忆的那刻便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说完后,他便眉心微蹙着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重新抬眸看我,竟先向我道了歉,缓声道:“雪见师弟,我先前对你态度并不公允,合该向你道歉。我对你个人并无意见,只是自从那日在新竹遇见你后,我便时常臆梦缠身,无法静心修炼,因而不自觉回避于你,实在抱歉。”
我怔愣地看着他,原来他并未想起我?!
云奚又道:“我已暗中调查五师叔经年之久。我怀疑他同魔道有染,多次试图跟随,可每回中途便被他甩了去。五师叔在我宗之势力根深蒂结,牵一发而动全身,谋求之事必非同小可。虚惊一场便还好,但若是他真同魔道沆瀣一气,只怕岚云宗会陷入前所未有之动荡中。你这一灵通于我、于我宗有重要意义,不知可否请你助我暗中跟随调查此事?”
我心头重重一跳,难道这仇——又能报了?!
“那个……”我心情实在震荡,深深吐了口气,沉声道,“我可以帮你,但我总不能白帮你。”
云奚静静注视着我,“雪见师弟若是有事,只要不违背宗门利益,不违背我个人原则,我愿全力相助。”
我故作姿态地沉吟片刻,“多谢师兄,我确有一事。”
云奚道:“师弟但说无妨。”
我冲他弯唇笑了,“云奚师兄,我倾慕你已久,可你已早早定下婚约,实在令人扼腕不已。”
云奚并未对我毫无预料的告白作出任何反应,一双乌瞳似点漆,黑压压地盯着我看,表情绝对称不上是愉快。
我顿觉舒爽。
“这事我实在难以启齿,可如今师兄给了我这般机会,我想还是冒昧问一下罢——”我心情飞扬,表面却纠结,“不知云奚师兄同裳蓉师姐这一婚约……可否解除?”
云奚安静地看了我片刻,居然没有发怒,甚至冲我温柔地笑了下,“这怕是不太合适,师弟可否换一条件?”
我想了想,“好,我委屈一下,做师兄地下情人可好?”
云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浅淡道:“雪见师弟莫要说笑了。”
我“哦”了声,“我也不想当地下情人,所以师兄还是解除婚约罢。我先回屋了,消息公布天下后师兄再来寻我罢。”
话毕我便没管他的反应,转身飘然离去,只觉心头爽极。
第010章
达成同盟
一回到房间,杜若便迎上来从头至脚细细打量了我一番,问我道:“聊得如何?”
我没有提魔道之事,只说有人闯入了岚云宗,而云奚在进行调查。
杜若沉吟了片刻,嘱咐我道:“我们只需专注于交流赛一事,你不要过多介入岚云宗之内务。”
我点头道:“我明白。”
话虽如此,若真是如云奚所言那般关系重大,我怕是不得不介入。
岚云宗与珀元阁虽平日里是对手,好争个高下,但归根结底属于相同阵营,千万年来共同担负着守护云界和九州的苍生大业,说是休戚相关也不为过。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自是明了,先前也只是故意恶心一番云奚,他即使今晚不主动来寻我,我只怕也无法对魔道的阴谋袖手旁观。
明晚也许这五师叔还会行动,到时我便提前去寻了云奚,同他一探究竟,这事便可了了。
至于报仇一事,我实在不擅长作恶,也不想同他纠缠太多,只是恨意难消,下了眉头,又上心头。
或许可以事后捅他几剑,让他好好受一番罪?
他这修为和境界,捅了他的心他怕是也不会死,那我便在他心头多捅几剑,将那颗心搅个稀巴烂,不能让他精神上痛苦,便让他肉体上痛死!
简单想想心情便逍遥起来,我招呼着杜若上了床,为了防止再梦见些不该回忆之事,将枕下的香囊妥善收进了橱柜之中,上床钻进了杜若怀中。
杜若调整了姿势拥好我,忽然道:“你刚才是在哼歌?”
我愣了下,“我哼歌了?”
杜若“嗯”了声,把我往上抱了抱,令我跟他对上了视线,问我道:“若若,我们在一起许久了,从未聊过感情之事,我一直以为你在此方面该是懵懂无知,但你所言令我甚是在意——”
他定定注视着我,“你先前说‘爱情都是假的’……何出此言?”
我打马虎眼道:“我随口胡诌而已,我种种经历你不都一清二楚,哪有什么值得在意?”
杜若却放开我坐起,将我也拉了起来,严厉地跟我训话,“你可是倾心了那云奚,因他有婚约在身而做此感慨?”
我震惊道:“怎么可能,他对我那态度你没看见?我又不喜好被虐待,厌烦他都来不及!”
脑中警铃“嘀呜”作响,我骤然静了下,发现这反驳的角度不太对,急忙补救道:“不是!他可是男人,我只会倾心女孩!”
杜若却面色沉重,“你之前故意接触于他,如愿住进了他的府地,去见他一回甚至心情好到哼了歌而不自知——”
他将自己的证据一一列出后,逼问道:“你同我还要装模作样吗?”
我错愕道:“误会,这都是误会,你过度解读了!我要是对男人可以,为何舍近求远,倾心于你不好吗?”
杜若缄默不语地打量了我许久,像是被我的焦急打动了,叹息道:“云奚确实风姿过人,不说女子,男子倾心于他之事也常有发生。早年他还未曾定下婚约之时,曾被一无宗无派的老祖追求数年,定亲之日闹去了岚云宗抢亲,纠缠不休后伤了云裳蓉,最终被岚云宗宗主毁去元婴,当场陨落。”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我竟不是唯一一人?
云奚真乃祸水蓝颜,因他而死之人竟还能排个先后。
我这算幸运了,不仅曾经拥有过他,还能活着思考如何出了这口恶气……
这个故事发人深省——
我该更为小心,妥善安排,一对一报仇,不可闹大,速报速决。
我好奇道:“你怎会知道,你不只比我大了十四岁,这都是你出生百年前之事了罢。”
“你该多同师姐妹们聊聊天。”
杜若苦心婆心道:“这般人物看看便罢了。别说他已有婚约在身,即便没有,即便真同他在一起了也是麻烦不断。你看云裳蓉,那次事件之后,几乎从未再单独离宗过。”
我深以为然地点头,“跟他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简直最倒霉不过之事。”
杜若闻言目露惊讶,停了几秒才清了下嗓子,正色道:“嗯,正是如此。”
他看了眼已微微泛白的天色,问我道:“已是卯时,还睡吗?”
我立刻扑上去挂在了他身上,拖着他倒回床上,深深把脸埋在了他胸口,“睡啊,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讲话。”
杜若一声不吭,把我的手从他颈侧扯下来放在了他腰上,将薄衾拉上盖住我俩便不再动作。
被花香笼罩着,我很快便睡了过去。
-
睡梦中我隐约听见杜若叫我,我眼睛也没睁开便赶蝇虫似的挥他,背过身拒绝理会。
杜若似乎还跟我说了什么,我充耳不闻地用薄衾蒙住头便又睡了过去。
待到终于睡足睁眼时,杜若已不在床上,罗帐低垂,昏昏不知时。
我舒坦地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拉开床帷,这才发现明耀的日光早已映亮了窗棂,原来已至未正!
修仙之人怎可如此懒散?
我一阵羞愧,赶紧下床换衣,准备速速前去石窟静心修炼个几周天。
不料刚换好衣物朝门前走去,便忽见一道颀长端立的影子静静落于木门的纸窗之上。
居然有人在等我起床?
我心里一惊,连忙走过去开了门,登时便对上了一双如潭黑眸。
是云奚。
他逆光而立,一身牙白色仙袍被天光映得透明,出尘得不似世间人。
我晃了下神,蓦地回忆起了杜若早晨在我耳边说的话——
“云奚在门外,似是有事找你。”
他怕是等了有几个时辰了,等我倒无妨,只是暴露了我起床晚一事实在是丢珀元阁的人。
我稍有些尴尬,招呼道:“云奚师兄找我有事?”
云奚微微颔首,目光直直落入我眼中,不见任何废话,直截了当道:“雪见师弟如此倾慕于我,实乃我之荣幸。只是解亲兹事体大,我还需禀明宗主。宗主在闭死关,不便惊扰,怕是仍需些时日才可令师弟满意。”
他静视着我,“魔道一事耽误不得,师弟即将参与交流赛,或入秘境,再出来时只怕已是经年,恐会为时已晚。我想恳请师弟从此刻开始协助于我,我愿以道心起誓,势必会在宗主出关后给师弟一个交代。在此之前,作为补偿,师弟可将我以任何身份看待,只是我还未曾解亲,肢体上仍需注意一二,望师弟谅解。”
我惊愕地半晌没说出一个字,他居然真的答应我了?!
最后那句的意思是说——
“你是说我可把你看作我的道侣,只是在你解亲之前注意影响?”
云奚眼帘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平静道:“正是如此,师弟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
我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了,害怕道:“你不是想找人把我在秘境中除去了罢?!”
长睫忽掀,云奚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温声道:“自然不会,可要我起誓?”
我混乱道:“不,等一下,你容我想想。”
云奚便不再作声,却也不离开,就这么静立在原地等我想好。
我转身回了屋内,扬声道:“你就在外面等我,不许进来。”
云奚不仅没进来,还帮我把房门合拢了。
我听见动静扭头望去,那道影子一如之前那般映在纸窗之上,动也不动,仿若入了定。
我回不过神地坐在了床上,恍恍思考起来——
本心来说,我是想答应的,多折磨他些时日岂不妙哉,只要在他解亲之前同他说清楚,装作因爱生恨等不下去了的模样便可名正言顺地捅他了。
可我又实在怕他,他本就心思重,谁知道这里面有何陷阱。
他跟云裳蓉定亲几百年了,怎么可能为我解亲?即使筹码是关乎门派的大事也不该啊……
或许这事比我以为的严峻许多?他莫非已掌握了些情况,这事已大到关乎岚云宗存亡了?
我心中一凛,那可不得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