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树上都挂着牌子,他老娘也着急去烧香,绕去了传说中走了就会步步高升的‘步步高升桥’。下了桥,他老娘抚摸上一棵菩提树,他眼尖,看清了有些模糊的牌子上写的字。
——“段茂德、陈雅萍、段弋一家认养。”
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瞧清楚了他妈一脸慈母的温柔,他的认知被赤裸裸的现实打败了。
“你和我爸怎么这么能?居然认养了一棵树?”段弋震惊,又问:“申请的?还是花了钱的?”
陈雅萍抚了抚树干,还有一些打理工作准备烧完香再来叫工作人员进行:“花了钱申请的。”
“多少钱?”
陈雅萍张开两只手的手掌。
段弋:“百还是千?”
陈雅萍嗤声:“万。”
“靠。”段弋指着面前这棵树:“真的假的?”
刚想继续说,他就被陈雅萍因为说脏话瞪了一眼,看着自己儿子没见识的样子,她又说:“一年。”
“靠!”他又骂了一句,三观正在崩坏,但细想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就这树,十万块一年?这树苗扔在花鸟鱼市场超过十五块都能举报是黑店了。”
“这是认养,寺庙里的能一样嘛。这是保佑我们家的。”陈雅萍懒得理他,但也不忘纠正自己儿子:“还有,再说脏话我打你嘴巴了。哪里学来的,不干不净。”
“认养?”段弋呵了一声,在心里给这庙敲上‘坑害四十多岁只有钱没脑子妇女的无良黑店’的章:“那我是喊它哥哥还是弟弟还是姐姐妹妹?”
听出儿子又在油腔滑调,陈雅萍气着他没对象没工作,今天早上出门又磨磨唧唧。
“叫祖宗,你最好再磕两个头。”
段弋:“……”
大雄宝殿里拥挤的连腰都弯不下去,陈女士知道他不肯挤进去,扔他一个人站在菩提树。
他倚着桥头的矮墩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不远处的小殿没有什么人,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坐在里面,没有牌子知道他是干什么,唯一支楞出来的是两个二维码。
“支付宝付款”“微信付款”。
走过去,瞄了一眼。
不过是写名字给钱能受到保佑。他想到了那棵坑了他家钱的‘天价树’,来了玩心,问起‘起步价’。
“无论多少都是心意。”和尚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翻着册子,让他看先前情愿人的金额,从千到百不等:“只是心意轻重罢了。”
近些年佛庙都沾上了市侩。在他后头来了个阿姨,看段弋不在请愿,带着玉戒指的手指个个粗短如萝卜,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万块。
和尚眼皮一抖,立刻阿弥陀佛了起来。
段弋笑:“阿姨这佛祖啊,在天上不花人民币。”
说完,和尚瞥了他一眼。
阿姨似乎觉得有道理:“哎哟,这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红包又被收回去。
和尚的表情的也垮了,斜睨了一眼段弋,赶走人的话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口。没有头发的脑袋飞快地想着补救地办法:“我们会用你的钱去买香火蜡烛,都会想办法转交给佛祖的。”
阿姨一听也有道理,这红包又要递出去了。段弋倚靠朱红色的柱子,又拦住了:“这多不好,大师们是佛祖的门徒,这不仅要授业还好解我们这些凡人苦恼,这进供香烛,咱们可以自己完成。”
“我烧这不是怕没有效果嘛。”
段弋安慰,一本正经瞎扯:“大师说了,心诚则灵。”
阿姨走了,对和尚来说一万块钱也走了。
段弋目送着阿姨的背影走远,扯开和尚对面的板凳。和尚的脸色差到和他身上土黄色的袍子差不多了,没叫他滚,但态度不好:“你到底想干嘛啊?”
“网上都说你们工资特别高,我想了解了解。当代就业太困难了。我会双语,能把我们普济寺的推广进行国际化。唯一要求是不剃光头,行吗?”
“你还打算抢上帝的活呢?”和尚扁嘴,动手打人是不可能,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心也静下来了:“我们的所有收入都来自于门票和香火。百分之七十是给政府的,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里有三分之二是用于寺庙建设,下来的三分之一里一半是支付薪水,一半用于慈善。”
和尚说,他不是为了自己想要那一万块钱,是前些天下雪后北边寺庙围墙和屋顶要修葺。
段弋一愣,愧疚感浮上了心头,拿着手机扫了上面的二维码。
和尚听见了到账的提示音,将笔和册子递给他:“这里写你的名字。”
最后是拿到一个平安福,看上去还是小商品市场量产的。
上面写着‘平安’。
又是一分钱没赚到还倒贴的一天。
陈女士已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那高级皮的包已经沾上佛祖的馈赠,十几万的包宣布享年十个月。
往年求个财运亨通便够了,今年还得去给观音娘娘拜一拜,给段弋求个姻缘。
他不情不愿的跟着陈女士:“妈,佛教不是主张禁止七情六欲的吗?和尚尼姑都不能谈恋爱结婚,所以拜了也没有用,我们回去吧。”
他还想睡个回笼觉。
陈雅萍斜睨,就像是他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宝贝儿子多了两天就是狗嫌了。原本相亲的屡败屡战陈雅萍也习惯了,这两天走亲访友了一下,对比一出现伤害就来了。
语气不好:“别逼我在佛门净地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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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日更。
上个礼拜手臂酸的连筷子都拿不动,也就不想打字了。
小段:我不一定是三又木里最受欢迎的儿子,但我妈绝对是讨喜的妈。
最后的是看到了那句:在迪士尼乐园,一个妈妈说
?
别逼我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扇你hhh
chap.28
段弋年初七晚上有饭局,是他小侄子生日。时间正巧赶上许从周那天晚上从清海飞回洵川,许从周是在家里闹了不愉快提前回去的。
清海的老房子里藏着一家早饭店,她起床的时候桌上已经放着她爸买来的早饭,馄饨满满的盛了一碗。
厨房里,奶奶在折菜,随口问起周蔚,又问起许从周之后的打算。
奶奶顺着话题继续说:“总不能让你爸一个人无依无靠吧。你现在都念完书了,就回清海找工作,你爸爸也有人照顾。”
老人话多也嘴碎,操心了一辈子,什么都要管。看似欲盖弥彰,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事情:“桥头那个老太婆最近给人介绍对象,住我们隔壁的孙岚还记得伐?就比你大五岁的那个,去年就是她介绍的小伙子,小伙子在银行上班,工作体面又好,每次过年单位里都发好多东西。”
许从周回来没几天,已经知道了附近所有已婚未婚人士的全是家庭状况。宣传大使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她奶奶绝对是宣传部部长。
“奶奶现在这个社会,婚姻没有那么重要了。日子各有各的过法,又没有法律规定必须结婚,单身又不会被抓去坐牢。”
奶奶折菜的动作也停了,她的思想接受不了这些:“你不结婚爷爷在地下都不安心。”
“我爸妈要离婚的时候你也说我爷爷在地下都要被气醒,这么多年了,怎么没见爷爷爬出来啊?”许从周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太好听,放柔了语气:“奶奶你就自己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就够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我爸可以再婚,再不济也可以请保姆。”
这话的意思放在老人家耳朵里像是她不会尽女儿的责任。
“你爸再不再婚你作为女儿都要照顾他。”说完,又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和你妈一样没良心。”
“我爸出轨的时候他可没有指望以后让我和我妈照顾,怎么我和我妈就没有良心了?以前她作你儿媳妇的时候你怎么欺负她的,你是忘了嘛?你喉咙动手术的时候是我妈跑前跑后照顾你的吧,然后呢?你痊愈了反倒是去邻居那里说我妈坏话,你好有良心啊。”
语气又一次激了下来,碗筷扔进洗碗槽,许从周头也不会的走了,任由她奶奶在厨房里骂骂咧咧。
许嘉茂走邻居串门回来看见许从周在收拾行李:“怎么了?不是说要再住两天吗?”
“我看了一眼,今天晚上还有机票。”许从周埋头将大衣叠好放进行李箱。
楼下传来她奶奶喊吃饭的声音,许嘉茂让她吃过饭再整理,许从周拒绝了:“不饿。”
从语气听着怎么看都知道是生气了。
也不勇许嘉茂去打探,吃饭的时候许从周奶奶一股脑添油加醋的全说了出来,话里全是许从周的不好。许嘉茂就说好端端的女儿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妈,周周都二十多岁了,她可以为她自己人生的所有事情做出决定了。我和周蔚都只能给她参考,你隔代了就更不要多管,你就好好吃饭好好照顾你自己。”
见儿子不站在这里这边,她加了菜端着饭碗就走了,许是去找邻居要些同仇敌忾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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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寺庙里回来好不容易正常了一天,结果今天因为他小侄子的生日,这就提醒了他老娘,五年前的今天她妯娌当了奶奶。
不是整岁生日,所以就是两桌家宴。
段弋昨天和黑狗他们打麻将打到凌晨,第二天没起得来也正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楼,他老娘正在和他小嫂嫂打电话,电话那头小孩子不知道在嘴甜说了什么,引得手机两端的大人咯咯大笑。
段弋盛了碗饭,打算在他老娘挂视频之前吃完走人,却不想电话挂的比他想象的要快。端着饭碗和他老娘对视的五秒之后,段弋夹了一块鸡翅,讷讷地开口:“要我钻桌子底下吗?”
这话说的陈雅萍一时间哭笑不得,原本还要数落一下,可瞧自己儿子说这话地样子又莫名地搞笑。
陈雅萍叹气:“儿子,你知道我多希望现在能有个姑娘挺着个大肚子来找我,说什么要么给她一个亿要么她就告你始乱终弃,逼我就范逼,必须让你娶她。”
段弋不知道他老娘这又是看了什么模板化的,吐出鸡骨头:“老娘你想我结婚就是为了有人可以照顾我,以后有人养老。但我们家都这么有钱了,我老了可以住在高级养老院啊,美女护工还要什么老婆孩子。”
陈雅萍扁嘴,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鸡翅和一大把青菜进段弋碗里。
段弋一乐,以为是自己说动了他老娘。
下一秒,陈雅萍摆手:“钻桌子下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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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饭局,两桌人正正好坐下。舅妈开玩笑:“等到明年小弋找了对象,我们还得换个更大一点的桌子了。”
陈雅萍干干的笑了两声,朝着自己儿子扔了一刀子眼过去。
芒刺在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段弋识相的多吃饭少说话。
包厢里小孩子比较多,段弋吃过饭拿起烟盒起身的时候他表哥也一起跟了出来。两个人倚这走廊尽头的窗户,洵川的雪停了两天了,但积雪还没融化。
表哥看他吞云吐雾的样子,笑:“你都学会抽烟了啊,时间过得真快,我都三十岁了,还有孩子了。”
“结婚什么感觉?”段弋问。
表哥叼着烟,望着不远处的路灯,舌头舔过唇角,他俯视着楼下的一切,想了好一会儿:“寻常繁琐。”
这些词都不是什么正能量的词语。
表哥转过身,靠着墙壁,看着不远处的包厢,侧过头看向段弋:“与自制力的搏斗,与单调的抗争。”
说得有些深奥,但解释过来不过是婚后日子单调,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又必须自己扛起的责任,而日常的生活中全是诱惑,稍有不慎或许就是出轨是背叛。
“宁缺毋滥。”表哥说这是过来人的忠告:“想象一下,如果你活到八十岁,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和一个人一起度过五十五年,这个人的选择必须郑重,但太多人都是应付了事,把自己搁置在不得不结婚的谎言里,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不得不做的决定?所有一切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