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吵架还是得看中年妇女,跟韩瑞雪打过架的苗大嫂忍不住仗义执言,“你把孩子老婆送回农村老家,这是你做的选择,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小韩让你把人送农村。”
“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你想跟人家复婚,把拖油瓶送回了老家,好赖话全让你给说了,她还敢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招笑呢。”
陈向阳是个实心眼,哪怕已经有很多邻居在身边,他还是保持将刘建设给摁在地上的状态,坚决不肯将人给放开。
被苗大嫂数落的时候,他的脸还贴在地上,别提多狼狈了。
没有人为他发声。
刘建设第一次开始思念起亲妈刘老太。
“你们还有完没完啊!”
他不说,韩瑞雪都要忘记了刚才那一岔。
她跟周围邻居大声揭发刘建设的罪证,“刘建设他这个不要脸的,半夜趁我睡着偷偷溜进我家,他想对我做那种事情,多亏我反应快。”
他一个大男人,晚上摸进人家女同志家里,即便韩瑞雪不说,周围人也能猜到刘建设没憋好屁。
迎着周围人鄙视的目光,刘建设理直气壮说道,“她是我媳妇,我跟自己媳妇谁家有什么错。”
不知道他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观念不同,还真有人觉得刘建设的做法没错。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是你老婆了!”
“只要我不愿意,你就永远都是我老婆!”
姜菱挠头,“离了婚还能想要跟前妻睡觉,要是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被原单位开除以后还能去厂里领工资?”
她紧紧握住宋观书的手,十分激动,“太好了,这个月我们北城日化厂发工资,你也能去领工资了,并且应该把你离职的这几个月工资补发给你,发财了发财了。”
刘建设:......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姜菱惊喜地看向周围的邻居,“同志们,我觉得刘科长说得非常有道理,大家以后不用怕厂里会开除工人了。保卫科的刘科长说了,厂里和领导们的意志不重要,只要咱们工人不愿意,就永远是厂里的工人,就永远能去厂里领工资。”
叫姜菱这么一说,这件事立刻上纲上线了。
他在厂里也算是个小领导,要让其他领导知道他说过这种话,那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刘建设激动地大喊,“我没有说过,你别胡说。”
“各位邻居们都能给我做证的!”
姜菱捂嘴狡黠地笑,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夫妻俩离了婚,男人还能罔顾前妻的意愿强迫她上床,这跟离职以后还去原单位领工资有什么区别呢?”
韩瑞雪感激地看了姜菱一眼,她嘴笨,经常因为不会骂人吃了很多亏。
姜菱虽然没有苗大嫂言语难听,但是她的话攻击性更强,更有逻辑,也更加刻薄。
陈向阳骄傲地仰起头,那是他朋友。
刘建设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当然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老太回村里以后,刘科长失去了强大的后援团,战斗力直线下降。
姜菱提建议道,“韩姐,咱们跟刘科长一起去问问厂领导,已经离了婚的男人半夜跑到前妻家要上床这是什么行为吧,我也很想知道,离职的工人能否去厂里继续领工资。”
刘建设他行凶未遂,即便是送到派出所,他咬死了没有别的想法,估计也就关上几天,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出来以后继续美滋滋当领导。
姜菱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同理,韩瑞雪也不是,她自然也没在怕的。
刘建设是厂里的人啊,他十分激烈地反对。
至于其他邻居虽然是厂里人,他们是看热闹的,又不是当事人,这事儿跟他们也没关系。
厂领导就算想要穿小鞋,也穿不到他们头上啊。
除了刘建设之外,大家都兴奋地想要去找厂领导“指点指点”。
宋观书无奈地叹口气,今晚可能要在外奔波很久了。
姜菱兴致正浓,谁敢打扰?反正他不敢。
今晚这群人中,有人想叫刘建设长记性,还有人想看热闹。
除了刘建设本人,大家都非常兴奋地要一起去找领导。
刘建设当然不肯去,但他的意见最不重要。
同住在家属区,厂领导虽然不跟普通工人住在一块,但距离并不远,步行不足十分钟。
走夜路不安全,容易遇见劫道的或者是鬼。
二十多个人一起走夜路,更危险的是对方。
最先去找的是厂里的蓝书记,跟蓝书记家隔了两间的是白厂长。
领导都在,那就更好了,韩瑞雪挨个去敲门。
刘建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从前不知道,韩瑞雪胆子这么大。
俩厂领导家前后脚在半夜被敲响大门,差点吓死了,以为厂里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是厂房着火?还是发生了其他的大事?
匆匆打开门,发现门外面站着个漂亮女人。
韩瑞雪出来得匆忙,在睡衣外面披着件外套就出门了。
大半夜来找男领导,这真的容易让人误会。
领导家的媳妇以为是外面的来家里示威了,气得就要抽丈夫。
这女人虽然漂亮,跟自己没关系,当然不能承认。
韩瑞雪无心让人家两口子生出矛盾,她把大门打开,露出了二十多张陌生的脸庞,别说领导太太,就是领导都吓了一跳。
“是厂里出了什么事吗?”
韩瑞雪和气地笑了笑,“不算是厂里的事情,是一些个人问题,但跟厂里也有关系,不知道能找谁解惑,思来想去觉得您更合适。”
普通的一线工人,厂长书记记不住脸,刘建设可是保卫科科长,偶尔会一起开会,还是认识他的。
“刘建设,你怎么在这?”
刘建设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未遂被抓起来了,他笑得十分尴尬,“都是自家娘儿们不懂事,打扰书记和厂长休息了。”
“这位女同志是你爱人?”
刘建设家里的那点破事早就传遍整个钢铁厂了,韩瑞雪从前就在家里待着,后来去上班,除了邻居,就没有人知道她长啥样。
刘建设一副管家不严,让领导见笑了的惭愧表情,可把韩瑞雪给恶心得够呛。
韩瑞雪恨不得能立刻跟刘建设划清界限,在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被姜菱打断。
姜菱含笑问,“两位领导您好,我这边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姜菱长得好看,即便突然开口,也不会惹人生厌。
“我想问,工人离职后,还能否向要求厂里给发工资。”
“当然不能了,你这个女同志的思想有很大的问题啊,工资是工人工作的劳动报酬,没有参与到工作中来,厂里自然不能给你发工资。”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无理取闹,两位领导看姜菱,已经觉得她非常的不懂事了。
姜菱哦了一声,示意韩瑞雪可以继续问了,韩瑞雪不傻,她学着姜菱的语气问道,“两位领导,请问,夫妻离婚之后,男方可以强迫前妻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吗?”
还不待两位厂长和书记回答,他们的爱人先发声了,“当然不能,离了婚就是陌生人,跟前妻之间哪里还存在着夫妻义务呢。”
韩瑞雪转头看向厂长和书记,“您二位怎么看呢?”
不确定这回答是否有坑,他们不想回答。
但是绝对不能回答可以。
如果说了可以,他们就怕刚才那位不知是谁的女同志第二天带人来厂里领工资。
钢铁厂没有辞退工人,但是有已经退休了的工人。
如果退休的工人不仅要领退休金,还要领工资,那厂里将会非常非常的麻烦。
领退休金因为他们已经退休了,领工资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厂里的工人。
不愧是厂领导,脑子就是快,结合两个问题,厂长问,“你跟小刘离婚了?”
韩瑞雪点头。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书记和厂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刘建设,太没有出息了,他们听说了许多有关刘建设的男女关系混乱的传闻,没听说过的恐怕还有更多。
“同志啊,小刘他也是一时糊涂嘛,能不能看在你们是夫妻的份上,这次放他一马。”
虽然刘建设干了丢人的事情,传出去整个钢铁厂都得跟着颜面扫地。
在大是大非面前,除了小部分极为正直的领导外,其他领导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姜菱兴奋表示,“太好了,被辞退的工人、退休的工人明天都能来厂里领工资了。”
这也是原则性问题,当然是不能了。
“不许通知!”
姜菱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为什么?离了婚的前夫都能强迫前妻上床,凭什么离职的工人不配去原单位领工资?”
“这是两码事!”
书记严厉地问道,“你这个小同事是哪个部门的,真是胡搅蛮缠。”
问了他的部门,似乎下一步就要通知部门领导给她穿小鞋了。
姜菱没有任何畏惧,坦坦荡荡道,“我是财务科的。”日化厂财务科的。
能在钢铁厂给她穿小鞋,算他牛。
一听到姜菱的部门,书记开始批评她,“你既然是财务科的员工,更应该清楚那句话的含义,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
被“领导”给批评教育,姜菱害怕极了,“我胆子小,您别吓我。”
姜菱说她胆子小,这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了。
陈向阳怕忍不住笑,悄悄低下了头,可是他个子高,存在感极强,低下头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书记一眼就看到了。
当领导时间长了,他极为敏锐,从姜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感觉。
本就十分恼怒,结果他说话的时候,有人在下面偷笑,感觉到自己作为书记的尊严被挑衅。
他极为严肃地说道,“那个小同志,你在笑什么!”
什么是朋友?
朋友是陈向阳在被书记抓住偷笑的时候,姜菱看到他的窘迫样子,也忍不住憋笑。
虽然媳妇不镇定,宋观书不会像姜菱和陈向阳一样笑的形象全无。
他无奈地提醒道,“别笑了,书记要生气了。”
宋观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
书记确实是生气了,如果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这显得他是个小肚鸡肠的领导。
做领导,最重要的是要有肚量。
“我没生气。”
姜菱和陈向阳因为对视,又憋不住笑了,好像在嘲笑他说自己没有生气。
书记更生气了,却不能表现出来。
刘建设能感觉到,书记和厂长都想要包庇他,瞬间他不惶恐了,反而得意地看了一眼韩瑞雪和姜菱。
女人啊,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厂长是个笑眯眯的老好人,他问,“这位女同志,刚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你想怎么办,厂里一定尽量满足。”
这说得好像她来找厂领导,是为了拿好处,韩瑞雪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擅长吵架,尤其是在愤怒的状态,她求助地看向姜菱。
吵架的时候被需要,姜菱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不是她想怎么办,是厂里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呢?”姜菱还在憋不住地笑,“她跟保卫科科长刘建设同志已经离婚,有了离婚证,现在就是陌生人,厂领导认为半夜□□未遂,这应该怎么处理呢。”
厂领导被姜菱笑得心里发毛,妈的,半夜三更这女同志别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姜菱也不想笑,她是因为看见朋友笑,发自肺腑地跟着一起笑。
才听姜菱说自己比陈向阳重要,所以即便这两人一起神经兮兮地笑,宋观书却没有恼。
厂长一旁打哈哈,“毕竟他们从前是两口子,不是陌生人,说□□就太牵强了。”
“领导,您离过婚吗,还是有这个打算?”
“我没离过婚。”
要在领导的位置上干长久,除了一些外在的能力外,家庭稳定幸福也在考量的范围内。
大家都不像刘建设这般不爱惜羽毛,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保卫科科长的位置,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再进一步,只是他的两段婚姻都弄得一地鸡毛,关于他的传闻满厂皆知。
很可惜,他很难再进一步了。
现在还陷入□□前妻的风波当中,他想要保住保卫科科长的位置都很难了。
姜菱说话难听且不留情面,她笑着说,“您这么包庇他,我还以为您也有这个打算呢!”
眼前的女同志过于油盐不进,很难糊弄过去。
于是厂长就想出个拖字诀,“今天很晚了,这样行不行,明天我们几个领导碰头开个小会,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菱握拳点头,她指了指身后一起来看热闹的围观邻居,“厂里的工人相信厂领导做出的决定,相信领导一定不会徇私包庇,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让坏人在领导的位置上待着,这对于普通工人来说,是一种灾难。保卫科啊,多么重要的一个部门,让一个品德败坏的人做保卫科的领导,这跟将牛羊付与豺狼牧又有什么区别。”
厂长书记脱离一线太久,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一样,他们不在意百姓的感受,却害怕民声沸腾怨声载道。
如果保住刘建设会让工人产生这么大的意见,那确实应该认真思考。
眼见厂长和书记要被姜菱给说动了,刘建设气得破防大骂。“你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你在这添什么乱!”
准备给姜菱穿小鞋的书记一脸震惊,“你刚才说你是财务科的,怎么现在又不是厂里的工人?”
姜菱理所当然点头,“对啊,我在财务科工作,只是不在钢铁厂的财务科。”
其他邻居不觉得有什么,早就知道了,姜菱从始至终没说过她是钢铁厂的工人。
可把钢铁厂的书记和领导给气的,你不是钢铁厂的员工,你来掺和个什么。
而且还误导他们.......等等她没说过,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
姜菱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是不是钢铁厂的工人重要吗,您二位倒是钢铁厂的厂长,您有为厂里工人考虑过吗?”
有外人在,还有这么多来看热闹的厂里工人和家属,这件事似乎不能轻易地私了。
书记和厂长对视一眼,“这样吧,明天上午我们班子碰头开个会,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刘建设慌了,“书记,厂长……您不能。”
他已经是颗废棋了。
厂长遗憾地摇了摇头,“建设啊建设,你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忙碌了一晚上,姜菱睡得可沉了。
宋观书与姜菱不同,这一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额头被冷汗打湿,艰难地摆脱噩梦,他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