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蕊终于开始供述,讲述她的经历。
“五年前的冬天,我一个人在从姥姥家回我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问路,他把我引到了一辆面包车的边上,后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就把我拉到了车上。他们两个人一起,把我绑住了……我大声呼救,他们就打我,还勒住我的脖子……我当时害怕极了,怕他们杀了我。”
“车大约开了二十多分钟,我被带到了一间仓库,然后我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那间房间是在地下的,当时房间里已经有一个女孩了。”
“她叫什么名字?”苏回问。
“她叫做齐可欣。”
苏回点了下头,他记得,那是姚飞正在寻找的女孩。
她的父母找了她七年,花出去无数的钱,急得白了头发,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她。
“后来,我就被关在那里,等他们有了需要,就会把我从地牢里抓上来。那个年轻的,管那个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叫爸爸。我还看到过两个男人,似乎也是他们的亲戚。”
家族犯罪,这让苏回想起来了苏格兰的变态家族,亚历山大家族。
“年轻的那一个,就一直住在仓库里,每天看着我们,防止我们逃跑。他们用死亡威胁我们……”
时隔几年,再说起这些,严小蕊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鲜血淋漓,每一句话都像是拨弄开陈年的伤口。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
可她现在才发现,这些经历已经像是烙印,印在了她的生命里。
逃避并不解决问题,她必须接受和正视这样残缺的自己,才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后来,屋子里又被关进了第三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做谭琴。”
“那个地方就是一家寿材店的仓库。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但是仓库很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少。”
一切正如苏回的推断,只是她只记得那是一家寿材店的仓库,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她在昨天被警察问询后,今天就来丧葬街寻找,想要找到那个男人,想要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
“在地牢里,我们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生活必需品,我们一个星期有一次机会能够独自上去洗洗澡,洗洗自己的衣服,然后就会再被关回去。那是我们时隔一段时间的放风日,简短的自由时间。”
“我们就像是他们饲养的奴隶,平时只给我们水,方便面,还有馒头吃,他们开心了,就会奖赏我们一些水果食物和药品,不开心就对我们非打即骂,还会用烟头烫我们。”
苏回问:“你有出去过吗?附近有没有标志性的建筑?或者你听到过什么声音?”
严小蕊摇摇头:“那三年里,我没有出去过,我只在放风的时候,往外看了几眼,记得周围非常空旷,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门口是一大片空地,种了几棵树。有一次,我想要逃出去,都快到门口了,又被抓回来,那个老男人拼命打我的腿,差点把我的腿打断。我在床上躺了快要一个月,才能够站起来行走。还有一次,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机,想要发求救的信息,因为不太会操作,也很快就被发现。”
苏回:“你是怎么被放走的?”
“两年多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几个月以后,我在那个地牢里生了一个男孩。孩子生下来几天,就被人抱走了。我求了很久,他们才把我蒙着眼睛丢到了大街上,有好心的路人送我回了家。”
严小蕊一边哭着,一边说完了整个的故事。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
根据她提供的信息,华都所有做丧葬生意的店铺信息都被调取了出来。
严小蕊挨个辨认着,当看到了一张照片时,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照片里的男人。
“就是他。”
尽管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可是她致死也不会忘记那个恶魔的脸。
她看到他就会觉得恶心,生理性反胃。
她失眠,大把大把地吃药也没什么效果。
时至今日,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依然会在她的梦中出现,。
警方很快核实,这是一位今年54岁的中年男人,名叫辛建白。
他在南城那边做寿材生意做得很大,附近死了人都要找他买东西。
随后,更多的资料被调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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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间封闭的小屋里,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
屋子里又掉下来了一次食物,意味着又过了一天。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生死似乎都变得界限不那么分明。
何娇娇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屋顶。
她感觉自己像是浮在海面上,有时有种快要被绝望淹没,不能呼吸的感觉。
随后一个浪头过来,把她的身体托起来,她又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跟着燃起新的希望。
不想死,也不想这么活下去。
她还年轻。
还没有其他的办法?
齐可欣又吃了一次药,她躺在床上,眼神发直,一直喃喃低声念叨着:“我想回家。”
她原本是心如死灰了,浑浑噩噩地活着,可是何娇娇的加入又勾起了她对自由的向往。
她不想在这里,跟着这些破旧的棉被一起腐烂。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吗?像是一朵还没绽放就在等待枯萎的花。
“别说了。”谭琴抬起头来说,“谁不想呢。”
何娇娇问:“这里就没有人出去过吗?”
谭琴说:“我知道的,从这里出去的,也只有一个女的。”
何娇娇的眼神一动,“她是怎么出去的?”
谭琴说:“因为,她生了一个儿子。孩子留下,她人出去了。”
她说到这里,指了指一旁的石灰台子:“就是在那里生的,是那个老男人接生的,当时她疼得要死,男人也不肯给她找医生,还说什么小猫小狗都是这么生的,说他以前也接生过。她差一点就难产死掉了,最后脐带还是我帮忙剪断的。”
那时候她和齐可欣都在这里,缩在角落里,眼神惶恐,听着严小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虚弱极了,出了很多血,冷汗把所有的衣服和被褥都浸湿了,整个人像是落水后被捞出来一般。
随后迎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命运对她进行宣判。
她很走运,是个儿子。
当时谭琴记得那个老男人发出了哈哈的笑声,脸上的皱纹全都凸显出来。
那一幕印在她的脑海里,时隔许久,挥之不去。
在这里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生下的是女孩子,就会被弄死扔在下面的井里,男孩子会被抱出去养大。
“那她为什么不报警?”何娇娇问。
如果那个女孩报了警,那么地狱屋就不会存在了,她也不会被劫持了。
“她都自由了,就不会管我们了吧。”齐可欣说着,低下了头,“人都是自私的……”
谭琴说:“孩子作为人质,他们觉得她已经被驯服,才会放心放走她。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他们更坏一些,把她杀了也说不定。”
这么听起来,出去更加无望了。
齐可欣又说:“我想回家。”她还在发烧,眼神都空洞了,两只手虚虚按在小腹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往发髻里淌,“可是我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她也许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
谭琴说:“回家?别做梦了。”她咧嘴笑了,“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也是解脱了。”
何娇娇忽然擦了眼泪,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办法回家。”她转过头问齐可欣,“你还可以开那扇门吗?”
谭琴道:“这个门我也会开,但是仓库的外面加了三把锁,那个男人就住在外面,老东西也会随时过来看着,我们根本出不去。”
“我那个办法,要么是生,要么是死。”何娇娇舔了舔嘴唇,“你们想听吗?”
谭琴和齐可欣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齐可欣说:“我想。”
谭琴也说:“你说吧,大不了一起死。”
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何娇娇打开了自己的口袋,从钥匙上取下一个小东西。
那是她有一段叛逆,和男生们学着抽烟买的,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也不喜欢烟味,就挂在了钥匙扣上,那个男人没有想到她带着这种东西,也就没有搜身拿出去。
何娇娇划了一下那个形状怪怪的钥匙扣,就在她的手心里亮起了一小团火焰。
“这个东西叫做万次火柴。”何娇娇小声说,她低头望着那小小的火苗,好像在看一团希望。
“他们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都盯着我们,我上次出去,发现上面是个寿材品的仓库,这些寿材品大部分都是用纸做成的,是易燃物。我们爬到上面去,躲在门口,把里面的东西引燃,很快就会引来他们。如果他们开门救火,我们可能可以趁乱逃出去。”
说到这里,她舔了一下有点干裂的嘴唇,熄灭了火焰:“这只是理想之中的情况,可是还有另外的情况,那就是我们三个人会被这场大火烧死。或者是我们逃出去了,又被抓住,他们恼羞成怒,把我们杀死。”
这是一场赌,赌注就是她们年轻的生命,赌赢了就是自由,赌输了就是死亡。
三个人互相对视着,她们知道,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何娇娇道:“这一次,你们还会把我再卖给那个男人吗?”
她扬起了下巴,带着点挑衅地问着另外两个女人。
她知道,没有她们的帮助,这个计划是无法施行的。
齐可欣叹了口气说:“能够被烧死也许还要比一直囚禁在这里强。”
谭琴笑着仰头:“想想那些男人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他们会心痛万分,我就很开心。我们即使死在这里,大火也能够永远毁掉这一处地狱屋。”
她笑着看向眼前的两个人,”这一次,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做叛徒,如果谁做了叛徒,那活该被其他的人杀死。就算是将来出去了,也会被天打五雷轰。”
齐可欣幽幽地说:“即使我们死了,警察和消防也会发现,这里有尸骨,也许还会把他们绳之于法。”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她想要化成冤魂厉鬼,缠绕那些让她们坠入地狱的人。
女孩们达成了一致。
何娇娇把手放在身前,齐可欣骷髅一般的手覆盖了上来,最后谭琴也走过来,啪地一拍。
何娇娇说:“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等到晚上,我们就行动。”
宁愿鱼死网破,宁愿玉石俱焚,她们也要争取活下来,逃出去的机会。
第165章番外案:地狱屋(完)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华都总局之内,整个重案组都在为了这一起少女绑架案加班。
陆俊迟看着资料上辛建白的相关资料问:“嫌疑人资料上写的是单身?”
夏明晰点头:“对,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的记录。”
曲明在一旁补了一句:“我怀疑他的儿子没有上户口,或者是上到了亲戚名下。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但是华都南郊那个地方特别乱,临着乡下,村子里还有小孩子是黑户。”
按照严小蕊的供词,这个男人可能有不止一个儿子。
那些孩子可能被隐藏起来了,也可能早就被卖掉了。
陆俊迟又问:“之前的目击者辨认过了吗?”
夏明晰道:“刚刚联系到了,那位阿姨说,当晚绑架的不是这个男人,没有他这么老。应该是他的‘儿子’动的手。”
她说到这里递给陆俊迟一张单子:“我们发现辛建白有几处房产,还有几间仓库,在他的资产之中,我们发现了一辆汽车,是黑色的,经过目击者确认,和当时带走受害人的车辆型号相同。除了这辆车,他还有一辆很旧的小面包,也和严小蕊的供词可以对应。”
陆俊迟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稍后带队直接过去。”
曲明问:“今晚就行动吗?”
陆俊迟点头:“对,越拖下去少女们就越发危险。”
曲明:“好,我马上联系刑警队那边,进行准备。”
辛建白租了几处仓库,每一处都不大。
苏回看着地图上那几处仓库的地点标识,那些女孩,究竟会被关在哪一处呢?
他沉思了片刻,对乔泽说:“你去调取下交通监控,辛建白车辆的违章记录,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行车路线。如果凶手是他,他在非正常取货时间,例如下班时间,或者是晚上,经常去的那一间仓库,应该就是藏着女孩的那一处。”
所有数据很快收集齐全,他们圈定了一处仓库,乔泽把之前卫星拍摄下的现场远景照片给严小蕊确认,很快得到了证实。
这时候,搜捕令也批了下来。
深夜,几队刑警迅速集结,所有人全副武装,向着华都南的方向开去。
为了保证苏回的安全,陆俊迟让他跟着自己上了指挥车。
整个城市都在一片夜色笼罩之下,警车快速开过街道。
苏回沉默着看向窗外,陆俊迟在一旁,握了一下他的手。
忽然之间,陆俊迟发现暗夜之中腾起了火光:“好像着火了!”
曲明辨认了一下方向:“那里可能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他们现在还不明情况,不知道是凶徒感觉自己快要被发现在毁尸灭迹,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打电话给火警,大家尽快赶过去!”陆俊迟迅速决断。
开车的曲明连忙加了一脚油门,加速向那个方向开去。
希望一切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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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分钟以前,三名女孩已经陆续爬出了洞穴,周围一片安静。
现在已经是夜晚,根据她们的经验,这个时候守着仓库的人准备睡觉,并不会实时查看监控。
等齐可欣和谭琴躲在了门口处。
何娇娇跑到了屋子的另一端,她神色凝重地点燃了一张冥币,然后丢在了箱子里。
红色的火焰很快就点燃了那些纸张,火焰蔓延开来。
迅速的,屋子里的纸车,纸马纸人还有元宝都被点着,火舌把一切吞噬进去,烧得劈啪作响。
那些黑色的纸屑在空中飞舞着,像是无数黑色的蝴蝶扇动翅膀。
金色的纸扎人散落出来,犹如阴兵过境,锁人魂魄。
呼呼燃烧的火焰之中,似乎夹杂了无数的冤魂,于这冬日夜晚被释放而出。
何娇娇裹着被子,迅速跑过来和其他两名女孩会和。
屋子里的易燃物很多,火势不停蔓延。
浓烟冒了出来,温度开始升高。
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女孩们呛咳着,躲在角落里,橙色的火光映照着她们稚嫩的脸庞。
她们蜷缩在一处,用湿毛巾捂着口鼻,睁大了双眼,等待着……
等待着,这场大火被人发现。
眼前的红色火苗逐步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焦糊的味道不断传来,皮肤都感觉到了灼热,火舌舔着她们的肌肤,引燃了她们的衣角。
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
死神仿佛已经举起了镰刀,准备随时割取她们年轻的生命。
女孩们咬牙忍受着,她们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感觉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们希望这把火能够把这座魔窟烧得干干净净。
终于,住在外面的人听到了异响,发现了这里着了火。
“艹,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