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白棠心缓慢地摸向发间,从发髻里抽出了薛润送她的一丈青,并将那一丈青紧紧地扣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时,隐约从远方传来了轻微的声音,听那节奏,似乎有人骑着马朝这边狂奔而来。
不大一会,随着马蹄声音越来越清晰之外,她还听到有人在隐隐约约地叫喊着什么,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白棠心一滞,那人在叫糖心?棠心?是、是薛润吗?
白棠心屏着呼吸张大了嘴,她又凝神细听了一会,终于肯定那气急败坏地叫着她的名字的人正是薛润。
白棠心呆了一呆,他都要纳妾了,还理她做甚,且她走了,不正好给花娘子腾了位置出来吗,那他还跑来找她干嘛?白棠心咬着嘴唇,心中万分委屈。
但很快,她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就被焦急所替代了,要怎样才能提醒薛润这附近埋伏了漠北人?薛润他是一个人来的吗?有带亲兵吗?可是听那马蹄声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那他一个人能战胜这么多的漠北人吗?白棠心忧心如焚。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办呢,藏在她身侧的小桃突然啊的一声惊呼了起来,原来小桃的行踪被那几个漠北人发现了,有人拽住了小桃的脚,强行将她从灌木丛中拖了出去。小桃的行踪曝露也让白棠心彻底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看到雪地里藏着个这么美丽的年轻女子,男人们不由得都惊呆了。
白棠心又惊又惧,死死地攥紧了手心里的一丈青,倘若这些男人胆敢冒犯她,那她就、她就……
“何人在此?”伴随着战马怒吼的嘶鸣声音,薛润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了起来。
白棠心一转头,就看到了眼前如天神下凡一般的俊美将军,他骑着高大威武的白马,手里还拿着红缨银枪,正怒睁双圆,狠狠地盯着、盯着……白棠心莫名就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他那怒气冲天的眼神到底是针对她呢,还是针对那几个对她虎视眈眈的漠北大汉。
薛润看到了自己妻子缩在灌木丛中的狼狈模样,他又急又气,心中疼痛难忍,却来不及细想就拿起了长柄红缨枪与那几个漠北大汉酣战了起来。
看着薛润舞着长枪,刷刷刷几下子,像切西瓜似的,嚓嚓嚓几下就把那几个彪形大汉打倒在地了,白棠心和小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还她们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杀戮场面,不由得又惊又惧,齐声尖叫了起来。
直到四周恢复了寂静,劫后余生的白棠心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就像两条软面条似的,再也站不住了,她无力地跌坐于地,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着薛润。
薛润骑在马上看着她,眼神冰冷,他从军多年,上战场杀敌对他来说便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寻常,虽有无数次直面生死,可哪一次也不如这一次惊险。他根本就不敢想,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两个柔弱无依的女子遇到这帮漠北悍匪之后会怎么样。
薛润跃下马,面色不悦地朝白棠心走了过去。
可就在薛润走到白棠心跟前的时候,先前已经倒在地上的一个漠北大汉突然摇摇晃晃地又举着大刀站了起来。白棠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啊,薛润,小心!”
被吓得浑身无力的白棠心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朝着薛润扑了过去,薛润被她带倒在地,险险地避开了那人手中的刀。
而那漠北大汉趔趄着扑了个空,被从雪地上一跃而起的薛润反手拿住,然后再一拉、一拽。
白棠心已经摔在了地上,也没看清薛润的动作,只见那漠北大汉惨叫了一声之后,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白棠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看着薛润。薛润也转过头,看向白棠心。
白棠心突然呼吸一滞,薛润他、他怎么满脸的血?白棠心呆楞楞地看着他,薛润的眼神始终定格在她的身上。
白棠心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哭了起来,“薛润,薛润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你怎么了?”
砰,薛润突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白棠心被吓坏了,她哆哆嗦嗉地朝他爬了过去,跪坐在地上,把他的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面上的鲜血几乎将盖住了他的五官,她哭着用袖子小心地替他擦了擦,却看不出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薛润、薛润,你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有事。呜呜呜,你死了我怎么办啊……”白棠心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得伤心地哭了起来,“薛润,你不要有事,我不想你死,你不要死好不好?要是你喜欢花娘子,那、那你就娶了她吧,我、我会祝福你们的……呜呜呜,我、我……”白棠心伤心欲绝。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直到她的后腰突然被人搂住,白棠心一惊。
躺在她怀里的薛润突然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脖子,逼迫她垂下了头,她的唇触到了他温柔湿润的唇,白棠心目瞪口呆。极度震惊之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任由他反覆吸吮、碾转亲吻。
直到他满意地停了下来,白棠心呆楞楞地看着他笑着将她拥进了怀中,薛润穿着厚重的盔甲,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盔甲之下他的体温,而且刚才那个吻……白棠心后知后觉地尖叫了起来,“薛润,你、你没死!”她又哭又笑。
薛润也微微地笑了起来,方才她那傻气的举动已令他心中的滔天怒意尽数湮灭,这个小傻瓜,她有几斤几两,居然还想在漠北悍匪的刀下保护他。
那么,接下来就要好好和她算一算关于花娘子的帐了,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这个小傻瓜怎么就认定他要纳花娘子做妾了。薛润伸出手,用指尖的粗茧轻轻地摩挲着她娇嫩的面颊,“你要祝福我和花娘子,嗯?”他面色不愉地说道。
白棠心的眼泪顺着面庞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本想悄然离开,可却他单枪匹马地追来,不但救她于危急之中,还给了她那样缠绵缱绻的吻,若说他对她无情,她才不相信,可是、可是花娘子,“我、我亲眼看到你和花娘子走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勉强你,肯定是你自愿和她走的,而且你隔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白棠心索性哭着说了起来。
大颗大颗地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银甲上。薛润叹了一口气,“你亲眼看到我进了她家?我明明就去了周大婶家。”
白棠心更委屈了,她含泪看了他一眼,咬唇说道,“难道不是她向你自荐枕席?我都……不,不是我,我不管,反正有人听到了,然后你就吩咐周大婶安排办喜事,还要风光大办。”
薛润哭笑不得,“可是青芽那丫头说的?我确实让周大婶准备办喜事,可并不是我要纳妾啊。朋友妻,不可欺,花娘子的丈夫花四郎昔日与我是同袍同泽,他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岂能肖想花娘子。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女人,为何要纳妾。”薛润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白棠心张大了嘴。
“我和花娘子澄清了,花娘子也明白了我的心意,还祝福我们,然后我就告诉她,她的族人那沃很喜欢她。”薛润解释道。
白棠心一怔,那沃?那沃是谁?
“那沃是胡罕儿族的人,也是我的部下,他很喜欢花娘子,平时帮她很多,花娘子听了我的话,她也愿意嫁给那沃,我就让周大婶作媒,想教你认了花娘子当义妹,让花娘子从咱们将军府风风光光地出嫁。”说到这,薛润又好气又好笑,“青芽那丫头偷听了一半,就以为是我要纳花娘子为妾,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明白我的心?”
白棠心目瞪口呆,原来、原来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认花娘子当义妹?看着他俊美又带了几分薄怒的面容,她脸上一红,嗔怪道:“那我让万叔去请你回来,你、你不回来,还让我都听周大婶的,我以为、我以为……”
“小傻瓜。”薛润将她揽在了怀中,她柔软温热的躯体让他感到心安,他无奈地低语道:“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想着这一切原来是个乌龙,还差点陷自己与小桃于极度危险之中,白棠心又是羞愧又是后怕,不由得垂下了颈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薛润好笑地托住了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低声说道:“你既已嫁了我,我当宠你如珠如玉,唯愿一生不离不弃,夙夜永随。”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令白棠心一呆,顷刻间,她泪眼滂沱,她既为自己误解了他而感到羞愧,也为他的话感到震惊,原来他早已经认可了她。
看着她樱嘴微启,泫然欲泣的可爱模样,薛润心情大好,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小傻瓜,索性让你知道,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心悦你了。”一语毕,他再次吻上了她。
白棠心再一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薛润他、他……这是他在向她表白吗?
此时已入夜,雪已停,月如钩,两人坐在雪松之下相互依偎着,含笑凝望。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就连他们呼出的气息也化成了袅袅白雾,可他们就是舍不得离开对方温暖的身躯。
薛润带着白棠心和小桃回到了松石镇的将军府,周太太领着青芽特意来给白棠心道歉,花娘子也跟着来了。
青芽的本意是为了白棠心好,却没料到好心办了坏事,她眼泪汪汪地跪在白棠心跟前,哭道:“夫人,这事都怨我,若不是我嫉妒姨母待花娘子比对我还亲近,若不是我只听了片面之词就妄下结论,也不至于就让您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您、您罚我吧。”
白棠心连忙扶起了青芽,说道:“快别这样说,也是我、也是我自己不好。”她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若不是她吃醋,又已经在心里先入为主了,其实只要等到薛润回来,说清楚就是了,谁让她一怒之下就带着小桃跑了出去呢。
而对于花娘子来说,白棠心也不得不承认,除去花娘子爱慕薛润这一点让她心里不舒服以外,花娘子确实是个长得漂亮又能干的女人,所以白棠心很乐意与花娘子结为异姓姊妹。
想不到花娘子竟然拒绝了,“你的年纪明明比我小,我为何要当你的义妹。”花娘子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以前确实喜欢过薛将军,在你还没来松石镇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后来他和你成了亲,我那颗爱慕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失望透了。你想想,但凡他对我有一丁点的意思,他也不会和你成亲。”花娘子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