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点点头说道：“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听四木先生说起过似乎是在露西亚寿司店买蟹肉刺身时被丹尼斯先生和赛门拜托担当护卫的……”
“丹尼斯……和赛门……？”
疑云重重反而加厚了，静雄皱起眉头，新罗却一脸轻松。
“那么，总之先去见见临也吧。”
第74章
静雄不情不愿地跟着新罗来到临也所在的监护室。
在结束内脏被肋骨穿透的重伤手术后，为了能更好地集中治疗，临也在三天前被转移到了这间病房。
这里同样拥有普通民宅的表象，推开宅门就会见到各式完备的医疗设施。
因为静雄休息的是如同客房一般的普通和式，一走进这个房间扑鼻而来的消毒液气味让情绪瞬时紧张起来。
正值午夜，房间里没有开日光灯，新罗随手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一盏橘色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缠满绷带的临也仰躺在病床上安稳地睡着，探出被子的手腕插着格式管道，连接着一旁的输液器和生命体征检测仪，大型器械的信号灯规律地闪烁着发出哔哔的声音。
（……临也……）
静雄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动而僵直在门口。
从酒店逃走三天后，让自己大吃苦头的麻醉药后遗症已经几乎消失，被击中的右腿也多少正在恢复，然而临也依然是重伤患者的样子。
“……跳蚤这个样子……真的没事吗……”
听到静雄的喃喃自语，新罗不服气地说道：
“真失礼啊，当然没事啦……行了快进去吧。”
“……恩……”
静雄不禁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向临也的方向。
不愧是新罗，临也皮肤上所有的伤口都被绷带牢牢地覆盖起来，一看就经过专业的处理。
（……果然与我这种门外汉的包扎完全不同……）
回想起自己在酒店笨拙地为临也包扎的情形，静雄不由苦笑出声，心中的石头却怦然落地。
虽然还担心着对方的视力和听力，但交给新罗一定不会错。
临也也会在这里渐渐痊愈，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吧。
（……太好了……）
一直对情报屋这种用别人的资料卖钱的职业本身相当不耻，但静雄此刻真诚地希望临也能向过往那般回归他的日常。
不论怎样在内心否定对方，这份安心是切切实实的。
新罗确认着传感器的数据小声说：
“……刚才稍微醒过来一会，果然还是睡过去了啊。”
“恩，但看起来调理得不错。”
“我不是说过了嘛，交给我没错。”
“……新罗，辛苦你了……”
静雄的坦率换来新罗的白眼。
“不需要你来帮临也道谢吧。”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正结结巴巴地为自己找借口时，床上的临也轻轻晃动了一下，眼皮颤抖着，慢慢打开。
纤长睫毛的阴影下，赤红色的眼瞳缓缓褪去空洞与茫然，寻回彼时的神采。
“……小…小静……”
“……！！”
听到自己的名字，静雄注意到临也的视线转移过来，心脏似要被那凝视的目光穿透般灼热，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舞起来。他无法呼吸，只能怔怔地回视着临也的赤眸。
酒店时，那双瞳孔仅仅是能反射自己倒影的玻璃红玉，然而现在，那对眼睛仿佛要吞噬自己似的直直地望过来，心底的热流翻滚而上，涌动着近似喜悦的兴奋，与迫于扼杀这份陌生感情的羞耻一起席卷而来。
按压下内心狂乱的飓风，静雄一动不动地，就这么望着临也。
第75章
究竟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凝固，新罗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对视。
“临也，吵醒你了不好意思，不过看你的样子是能看得见静雄了？是尝试使用的普洛色林系药物起效了吗，果然还是得用点禁药啊。恩……耳朵怎么样？”
临也收回视线，扭头看着新罗。
“……新罗……恩…还带着重影……基本能看得见，也能听见了……话说为什么小静会在这里……”
很快又把视线转向静雄，临也的脸上难得浮现起略带慌张的神情。
“那什么……静雄刚好受了点伤所以来就诊而已，临也和静雄都没法去普通的医院，只好来拜托我不是常有的事嘛。”
新罗往床侧的椅子上一坐，对临也的质问对答如流。
“如何如何？虽然刚刚也检查过，不过还是让我再看看你眼睛的状况吧。”
不管临也一脸疑云未消的表情，新罗边说边凑上前去用手指打开对方的眼睑查看。
“啊啊，这个样子的确会有重影，但没有大碍，继续治疗会逐渐恢复的。总之你现在需要的是安静修养。”
偷偷望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静雄，新罗径直向门口走去。
“……那么，临也这个样子就不要和静雄吵架啦，作为医生我多说一句，你们两个都需要静养，别施暴。
很久没见面了吧，这种情况下反正也打不起来，偶尔用语言交流一下如何？
啊，你们两个这次都是我在负责治疗，可别浪费了我的辛苦呀。当然我会请求高额医疗费的放心吧。”
新罗用一贯的开朗语气说完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那家伙……最初就做好要让我和跳蚤单独交流的打算了吗……）
静雄察觉到新罗的意图，目送对方出门。
“……”
“……”
橘红色灯光笼罩下的昏暗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医疗器械的电子音规律地响起。
静雄没有坐下，只是那么伫立在病床旁一言不发。
临也也低着头保持沉默。
（……到底该怎么开口，难道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去问这家伙在哪里遭遇了什么吗……）
本来就不善于与人交谈的静雄，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更是陷入了语言障碍。
这份仿佛要永远继续的死寂最终被临也打破了。
“真不可思议啊……为什么小静会在我身边呢……”
静雄挑了挑眉头。临也的语言并不像以往那样句句带刺，而是难得坦率的感慨。
静雄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新罗说过的借口。
“……啊、恩，就像新罗说的那样，我是来找他治疗的。”
干巴巴地说出真假掺半的言辞。
关于这次事件，静雄有堆积成山一样多的问题想问临也，但终究还是决定把一切都埋进心底。
临也抬起头再次向静雄的方向望过来，他慢慢眯起眼睛。
“……虽然现在看不太清楚，但真的是小静啊……真正的小静……”
“说什么蠢话，这不是当然的吗。”
被那双眸子注视着，心底的动摇便会一层层加剧。
临也忽而微笑起来。
“……呵呵……这张脸……真的好像石狮啊……”
“……什么？”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话，静雄的心脏在一刹那收紧。
临也的眼里闪现着怀念的神色，带着平日里不常见地认真。
“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啊……关于我们那次最糟糕的冲绳修学旅行。然后一睁开眼就在这儿看到了小静，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第76章
“……跳蚤……”
静雄呆住了，怔在那儿。
（……你也……）
这是偶然吗，在昏睡的三天里，两人竟然做了同一个梦。
那次修学旅行，最后的那一夜对临也而言是一段想要彻底忘记的屈辱史吧，在那样一场噩梦中醒来还不得不在身为敌人的自己面前展现孱弱的一面，临也此刻的心情肯定比自己糟糕得多。
然而，他只是用清澈的眼睛远远地望着自己：
“那回修学旅行真的乱七八糟的呢……说起来从15岁春天之后就一直是乱七八糟的状态了，都是小静的错。”
说着惹人生气的诽谤之词，语气却温柔沉稳。
“哼，你这混蛋！这话该我来说吧！”
“……也是，我们糟糕的关系从那时起一直持续至今呢……”
沉默再次降临，而这次不是紧张与尴尬，不可思议的暖意缓缓流淌在空气里。
仿佛是恶作剧的孩子们怀揣着同一个秘密的共鸣。
静雄松了口气，在床侧的椅子上坐下来，抬起头来窥视临也的表情。
“要不是你总在背后耍诡计，谁会记得你啊，早把你当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