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国低头搓着手：“你奶奶临终前想和解，让我转交这信。但你妈那会儿刚流掉第二个孩子，情绪不稳...”

    他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忘了。”

    我抽出信纸，奶奶工整的毛笔字迹跃入眼帘：

    「丽华：这些年苦了你。我年轻时也被婆婆虐待，以为媳妇熬成婆就能解脱，却把痛苦传给了你...」

    程远突然起身冲进卫生间，紧接着是剧烈的呕吐声。

    我正要跟去，手机突然响起——医院来电。

    “是程远家属吗？王丽华女士突发中风，请立即来市一院...”

    病房外，程家的亲戚围成一圈，看到我们立刻投来谴责的目光。

    程远姑姑尖着嗓子说：“现在满意了？把你妈气中风！”

    医生拿着CT片子出来：“患者左侧基底节区有梗死灶，需要立即溶栓治疗。”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王丽华左脸歪斜，右手无力地耷拉着。

    但当她发现程远时，那只“瘫痪”的右手竟微微抬了抬，想去够儿子。

    “妈！”程远扑到床前跪下，“我错了，您别吓我...”

    王丽华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程远把耳朵凑近，突然身体一僵。

    他慢慢直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的药瓶上——硝酸甘油，瓶口的锡封完好无损。

    “妈，”程远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您今早吃了几片药？”

    王丽华的眼珠慌乱地转动，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程远拿起药瓶晃了晃，又拧开闻了闻，突然笑了：“您根本没吃药，对吧？”

    医生疑惑地接过药瓶，倒出几粒在掌心：“这...好像是维生素片？”

    7.02

    病房瞬间死寂。

    王丽华的“病态”表情出现一丝裂缝，那只“瘫痪”的手下意识想去抓被子。

    程远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

    “二十三年。从我七岁您第一次'心脏病发作'逼我放弃航模比赛开始...”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病床上，“您知道吗？我真的以为是我气病了您，这些年连做梦都在赎罪。”

    王丽华的嘴唇开始颤抖，但这次不像表演。

    程建国突然冲进来，手里举着那张CT片：“医生说是陈旧性梗死！根本不是今天发生的！”

    亲戚们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尴尬。

    程远姑姑悄悄往门口挪步，其他人也纷纷低头看手机。

    王丽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这次是真的崩溃了。

    “你们懂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捶打床铺，“你们懂什么啊！”

    “我为什么装病？我是在给自己留活路啊！”

    “我流产那次婆婆不给请医生，说女人命贱...我跪着求她啊！”她猛地扯开病号服，露出腹部一道狰狞疤痕，“这刀口感染她都不让去医院，说浪费钱...现在你们装什么圣人！”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我下意识摸向包里那封信，却被程远按住手。

    他俯身给母亲掖好被角，轻声说：

    “奶奶给您留了封信。等您真的想看了，我随时送来。”

    走出医院时，暴雨初歇。

    程远望着乌云散开的天空，突然说：“我奶奶...其实到死都没等来婆婆的道歉。”

    我握紧他的手：“但你可以打破这个循环。”

    手机突然震动，主管发来消息：「舆情监测显示风向变了，有媒体开始深挖代际创伤话题。明天能回来上班吗？」

    与此同时，程远的手机也亮了——矿区负责人：「刚果金项目暂缓，总部建议你负责新成立的员工心理咨询室。」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眼泪。

    远处，一道彩虹横跨城市上空，像一座桥连接着破碎的过去与可能的未来。

    8.02

    婚礼闹剧的视频在网上发酵一周后，舆论突然转向。

    某知名心理学家在：《家庭暴力会代代相传，而打破循环需要勇气》。

    文章分析了中式家庭里常见的控制型父母，以及子女如何在“孝顺”的枷锁下失去自我。

    评论区炸了。

    「原来我妈妈也是这样，她被我奶奶虐待，现在又用同样的方式控制我。」

    「穿红色秀禾服抢新娘风头，根本就是宣示主权，太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