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找X吗？”凯琳甜甜地向他笑了，“那么，记得让他来找我哦～”
连霄正在场边解赛车服。
教练激动地围在他身边说些什么，镜头也直往他脸上怼，连霄脱下头盔，汗湿的发梢翘起来，又被他烦躁地按平，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跑出第一名的激动。
身边人忙忙碌碌，教练有些尴尬，安颂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导播离开，才走上前去。
“哥。”安颂低声道，“找不到南雨哥了。”
连霄把拉链扯下，接过一边递来的水杯，咬着吸管灌了两口，声音因为精神高度绷紧还有些发哑：“没关系。”
他的精神体跟在姜南雨身边。
上场之前精神过于亢奋，黑狼怎么都安分不下来，赖在姜南雨身边不肯走。
见他说没关系，安颂也松了一口气，又犹豫着道：“那个，凯琳在上面，在等你。”
连霄的手顿了一下。
安颂说：“我不确定……凯琳有没有见过南雨哥。”
“啪”的一声，安颂惊恐地一激灵，低头一看。
——吸管杯硬生生被连霄捏爆了。
＊
（半个小时前）
连霄踩着点回到赛场之后，姜南雨整个人就像脱了力气一般，靠着走廊墙壁坐倒在了地上。
他手指按着嘴唇，又肿又麻，胀胀地发痛，整个人没有一丝清醒的神经能来思考现下发生的事情。
高大的黑狼挤在他的身边，大脑袋搭着他的肩膀直蹭。
“你干什么……”姜南雨闷闷地推开他的脑袋，“别蹭我，不喜欢你。”
黑狼垂着脑袋看着他，尾巴圈着他的脚踝，蓝灰色的眼眸中写尽了委屈可怜。
姜南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干脆抱住脑袋，遮住了他的眼神攻击。
连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是连誉抢走的他？
在这场关系里，他以为连霄是狡猾的掠夺者，而自己……
——是卑劣的背叛者。
姜南雨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它柔软，薄嫩，上面没有任何痕迹。
他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留下了这一只没有打上耳洞的耳垂。
从小镇回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他就是一个可恶的、鲜廉寡耻的、贪得无厌的，背叛者。
可是按照连霄的说法，这一切又变成了什么？
连誉……难道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吗？
姜南雨混淆了，他身边的那个人，给了他无尽安全感、与依赖感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是连誉，又什么时候是连霄。
他仿佛站在一道漂浮无依的独桥之上，左手是深海，右手是岩浆。
可当他闭上眼又睁开眼，谁也不知道深海下是否藏着沸腾的熔岩，岩浆下又是否是无尽的海底。
“呜……”
喉中溢出一声细细的呜咽，姜南雨委屈地咬住了嘴唇。
如果，如果连誉真的是知情的……
那么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接受煎熬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好像……是不是有点过分。
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连霄正在比赛，这是谁打来的电话不言而喻，姜南雨想着早上出门前，那还在他头顶轻抚的大手，说着“我等你回家”……
姜南雨闭了闭眼，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
响铃超时，又不依不挠地继续打过来。
与此同时，走廊那头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姜南雨从臂弯抬起头，看见了一排黑色西装的高大人影。
他微微一怔，按掉手机来电，站起身来。
黑狼咬着他的裤脚，压低身躯，喉咙咕噜咕噜直响，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姜南雨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意识把他挡在身后。
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从一排保镖身后显出了身影，娇美高傲的大小姐向他微微一笑。
“你好。”
＊比赛规则参考MotoGP，有改动
正文
第48章48
不要、发疯
精致奢华的空中旋转咖啡厅。
侍应生端着甜点塔放在桌上，细声细气地介绍着甜点的做法，为两位客人斟上沏好的红茶，询问是否需要加些方糖或者牛乳。
姜南雨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小圆桌对面的凯琳望着他，唇角挑起一点弧度完美的笑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凯琳科密特。”她笑道，“你好。”
“你好。”姜南雨用通用语与她交谈，“我是姜南雨。”
他的声音温润，语调标准好听，姿态看不出一丝局促不安。
凯琳惊讶地扬了扬眉，笑道：“其实我吩咐他们找了个翻译过来，但是现在看来大约是不需要了。”
她的语气中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优越感，姜南雨垂眸抿了一口红茶，黑狼俯在他的脚下，不情不愿地趴着，一双狼眸森森地盯着面前的大小姐。
凯琳看着那头属于连霄的黑狼，不甘心地拧了拧手指。
她伸手向后，一位保镖上前，递过来一份资料，凯琳推到了姜南雨的面前。
“你可以先看一下。”
姜南雨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依言接过了资料，翻开扉页。
他微微一怔。
竟然……是连霄的资料。
日常交谈的通用口语还算熟练，可是这份资料里整篇的专用名词，让姜南雨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却得细致无比，甚至打开手机，查阅了几个过于复杂的词汇的意思。
凯琳安坐在对面，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嘲弄。
磕磕绊绊地把这份资料完，姜南雨抿了下唇，垂眸望向他脚边的嘟嘟。
精神体紊乱症……
“那么。”凯琳笑着道，“相信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与X的精神体匹配度高达82％。”她递过来第二份资料，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虽然现在我的年龄并没有达到匹配范围，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我这里做的检查与匹配系统的精准度差异在0.05％以内，完全可靠。”
“姜。”她甜甜地笑道，“我还有两年就满20岁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你又是谁呢？为什么，要被我看见……出现在X的身边呢？”
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呢……”姜南雨闷声嘟哝，“我也很想知道……”
黑狼“唰”地抬眼看他，满眼生怕被抛弃的惊恐，凶戾的狼脸上都浮现了几分惊慌失措的可爱。
姜南雨弯下腰，很轻地揉了一下他的耳朵。
“但是……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凯琳烦躁地皱了下眉。
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恶，还是应该把翻译叫过来的，她又听不懂A国语！
“科密特小姐。”姜南雨抬起眼望她，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你找错诉说对象了……”
咖啡厅里茶点糖霜香气弥漫，至少面上还是一团礼貌和睦。
另一头的赛场，三个人几乎要把所有休息室更衣室办公室翻遍了。
“连霄！”连誉狠狠地揪着弟弟的领子，压抑着戾气道，“他来看你的比赛，你就是这样照看他的？！”
“滚开！”连霄翻手砸开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像坚石，“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安颂吓得在一旁怂成一团，都快哭了，结结巴巴：“哥、哥……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南雨哥，呜，你们，你们别吵架……”
他从来没见过连誉，只是知道霄哥有一位双生哥哥，现在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溢满不相上下的怒火，恐怖指数简直是翻倍地飙。
连霄转身就要去另一边寻找，脚步却忽然一踉跄，靠在墙上，弯腰狠狠揪住了头发。
精神过度亢奋，他现在头胀耳鸣，脑海中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神经，几乎是发作的前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现在最好去医院注射镇静剂，再不济也需要立刻平复情绪，否则再发展下去，就要不能控制了。
连誉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拖着他按到椅子上，随手捡起几团地上观众留下的柔软手幅塞到他的手中，以免他控制不住掐自己。
“连霄！冷静一点。”他低声喝道，“冷静下来，精神体现在不在你身边，这太危险了……连霄，听见没有！”
对，嘟嘟还跟在南南的身边，他从来没有在发作期和精神体分隔两地，太不可控了，他必须马上冷静下来……
等一下……黑狼跟在南南的身边！
连誉叫来场馆负责人调监控查看，负责人扯了半天皮，又是摄像探头太多，工作量太大，又是调监控需要领导同意，一层层审批。
磨了半天功夫，连誉冷着脸甩出一张卡在桌上，直截了当问他手续费需要多少，负责人这才嘿嘿笑了两声。
连霄不知什么时候坐起了身，翻出手机，手上的力度控制不住，拨打电话时甚至几次按错。
“陶医生。”
电话终于接通，他劈头盖脸地把问题砸了过去。
“我该怎么立刻强行进入发作状态？”
安颂惊恐地差点叫了出来，不可以啊！他哥明天还有正赛啊！
连誉眼神一肃，撇下负责人两步迈到连霄面前，伸手夺过他的手机砸到了地上，声音像是含了冰渣：“连霄，不要发疯。”
“我没有发疯，我很认真。”连霄直直地对上连誉的眼睛，情绪被逼到针尖麦芒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嘟嘟在他身边。”
只要进入发作状态，他就会交融黑狼的神思，就能“看”到、就能“知道”姜南雨现在在哪儿。
连誉揪住连霄湿透的发尾，扯着他不让他动弹一分，两双相似的眸子对上，能看到相同的心焦。
“我再说一遍。”他沉声道，“不要、发疯。”
正文
第49章49
我不想……和你们一块儿
一路闯进咖啡厅包间的时候，姜南雨正睁着眼睛，满脸无辜迷茫地向凯琳摇手。
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女生，姜南雨无意指摘她的恋爱脑，却也没打算和她讲通道理。
更何况他现在还对当事人X先生抱有很大的怨气，干脆一问三不知。
凯琳问一他回二，凯琳问左他说听不懂，凯琳问东他用A国语道你好。
气得大小姐脸都红了，跺着脚喊她的保镖马上去把那个送走的翻译再给她找回来！
连霄就是这个时候推开门的，包间里的两人被吓了一跳，外面的保镖都认得这是大小姐的爱慕对象，谁都不敢拦着，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人闯进包间，“唰”地把大小姐的情敌给死死抱住了。
保镖们：……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瞬间就红了，委屈地要命，可对面的男人比她更委屈，头疼得他都想哭了。
“南南……”他把大脑袋埋进姜南雨的颈窝，声音闷哑，“我头疼，南南……好难受……”
嘟嘟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挨在两人腿边，看了一眼像没骨头似的主人，嫌弃地甩了甩尾巴。
姜南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搂住了怀里撒娇呼痛的大狗狗，抬头却见到跟着走进来一脸冷硬的连誉，整个人又僵住了。
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们这儿还剪不断理还乱着呢。
手指很轻微地动了动，姜南雨终究还是没有将怀中满身沉惫的男人推开。
连誉走到桌边，低头看向桌上的两份资料，凯琳望着他和X一模一样的面庞，整个人都要不会说话了：“你、您……”
就连安颂都没有见过连誉，更遑论凯琳。
连誉却并不管她内心的震撼，手指拂过连霄的病情资料，和那一份精神体匹配度检查表。
“凯琳科密特小姐。”连誉声线平静无波，淡声道，“这里的两份资料涉嫌侵犯我弟弟的个人隐私权，不知道您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数据，但是……”
他抬眼，望向这骄纵的小女孩：“之后的事情我的律师会来和您交涉，请您配合。”
凯琳目瞪口呆。
精神体数据？
他们这个圈子，怎么拿到这些资料还不是大家勾勾手指心照不宣的事情吗？
个人隐私权？
开什么玩笑！
把凯琳撇在脑后，三人一齐下楼，安颂正在车上等着他们，非常自觉地坐着驾驶位，头也不低地在手机上盲打了一条消息发给洛冰：
姜南雨手都已经摸到车门了，又闷闷地嘟哝：“我不想……和你们一块儿。”
安颂眨巴着眼睛，在三人身上挨个溜了一圈，大气都不敢出。
没人说话。
姜南雨抬眼看连誉：“我要自己坐车回去。”
F国乘坐公共交通只能用公交卡。
连誉望见他眼眸中隐隐含着的水光，心都化成一滩了，要在平日还不知道该怎么抱进怀里好好哄哄，现在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卡里没钱了。”
姜南雨刚用过那张公交卡，怎么会不知道还剩多少余额，转身就要走：“我去新办一张。”
连霄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几个小时之前还在赛场上风驰电掣，现在歪歪斜斜地就往他身上倒，直叫：“南南，我头疼！”
安颂接着他疯狂暗示的眼神，连忙道：“对……对！霄哥刚刚在赛场差点发作了！南雨哥你快上车，我们送霄哥去医院！”
姜南雨顿时犹豫了，抓着这一个空子，连霄反手开了车门就要把他往车里塞：“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南南我们赶快回家……不是，回医院！”
哪曾想，姜南雨弯着腰就从他臂弯里扭了出去，打开了副驾的门往里一坐，气鼓鼓的：“和你的好哥哥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