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一场会议的连誉回到办公室,微微松了下领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眼软了一下,吩咐舅舅临时配给他的秘书做一份会议记录稍后给他,便接通了电话。
“南雨,怎么了?”
“唔……”电话那头的小人儿声音软黏黏的,却好像情绪不高的模样。
“你在忙吗?”他问道,“我有没有打扰你?”
“没打扰,刚忙完。”连誉温声道,“想我了?”
那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半晌,姜南雨有些犹豫地问他:“连誉……我可以来找你吗?”
他的心思太好懂了,连誉想,大概是连霄惹他不高兴了。
“当然。”连誉思忖片刻,又轻声哄他,“宝宝,你想自己过来吗?”
“嗯?”
“安颂是不是在陪着你?宝宝,不要让他送。”
“出了小区往森林公园方向走一段路,就是站台,你可以坐地上铁路来市中心,然后换乘……”
连誉的声音温和,又含着令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你可以自己过来找我的,对吗宝宝?”
“我们不让连霄知道,好不好。”
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上下来,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躲开客厅中两人的视野,姜南雨走出家门时,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很神奇,他竟久违地感受到了中学夏令营时、避开老师的目光和小伙伴偷偷跑去买冰淇淋的那种兴奋。
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袋,装着从连誉抽屉中找出的公交卡,耳机中传来连誉的声音:“出门了吗?”
姜南雨小声却雀跃:“嗯!出来了!”
连誉不由笑了:“宝宝,我还有工作,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手机一直和我开着位置共享,好吗?”
“我知道啦!”姜南雨双手插兜,带着一顶鹅黄色的棒球帽,浑身都写满了自由的味道。
其实他有一点点心慌,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并不熟练的通用语、一窍不通的F国语……
或许他会走丢?
姜南雨抿唇笑了下,竟然小跳着走了两步。
那就——走丢吧!
微微发烫的手机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他就好像是一只高高飘在空中的风筝,连誉一直牵着他、关注着他。
所以那根风筝线永远不会折断。
耳机中与连誉的通话已经被挂断,而放起了舒缓的歌声。
姜南雨跟着手机导航,沿着森林公园外沿的土路而行,满腹都是泥土与草叶的清香。
高大的树梢间偶有黑影窜过,姜南雨抬头望去,就看见灰褐色的松鼠在树冠间跳跃,长尾巴一摇一摇。
他不由得顿下脚步,眼巴巴地看了好久,和小松鼠对视时,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惜小松鼠正忙碌着自己的吃喝,没有心情与两脚兽亲昵会晤,“哧溜”一下又窜跑了。
姜南雨遗憾地只拍到了小松鼠远去的背影,发给了连誉。
连誉回了一个小松鼠的emoji过来,姜南雨抿唇笑了笑,又将手机放回了衣兜。
离开森林公园的范围,踏上城市的水泥路,没多久就看见了站台的标志。
姜南雨仔细辨别了方向,确认了好几遍自己要去的站点名字,甚至连看不懂的F国文字都和手机导航界面对应了好几遍,才终于放心地等在了轨道旁。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着森林公园的景点,站台倒不冷清,还有胖乎乎的大叔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为来游玩的小朋友编织气球帽子。
等车时,姜南雨好奇地站在大叔身边,看他手上灵活地揪来揪去,就编出了山羊角、兔子耳朵形状的帽子,笑眯眯地扣在小朋友头上,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向他道谢。
大叔转眼看见了他,和蔼地在自己头上凌空比划了一下帽子的形状,问他想不想要。
姜南雨连忙摇手,结结巴巴地说自己马上要上车,不能带气球。
大叔遗憾地“噢~”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黄绿色的草编小鸟儿,送到了他的手上。
姜南雨就带着这只草编小鸟儿上了车,对着自己要下车的那一站名字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连誉。
连誉回复了他一个。
而姜南雨已经收起了手机,坐在临窗的布面座椅上,靠着椅背,眯眼欣赏掠过的风景。
地上铁路的景色比地下铁路好上太多,浅淡的阳光穿过玻璃,在空气中照出微小粒子漂荡的踪影。
姜南雨托着小下巴远眺着恬静的郊野景致,偶有碧绿的山坡上还能看见雪白的羊群,他弯起唇角微笑,浮乱的内心好像也一点一点地被安抚平静了。
他的行程进行得很顺利,公司里的连誉却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表弟就看着他手机屏幕长亮着放在桌上,一直放着一个地图界面,还要每隔5分钟切进微信看一眼消息。
他有些迷惑:“哥,你在看什么?”
连誉又看了一眼微信,恰好姜南雨发了一张换乘站点的照片过来,他心中略松,回复了一个。
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完全可以去接姜南雨、又或者和他连一个下午的麦“陪”他过来。
可是……
或许姜南雨,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一段没有人打扰的,可以完全由他自己支配,决定是否想要联系别人、还是放空自己的时间。
表弟沉默了。
心想,这和他爸对待他5岁的小妹妹有什么不同?
一边舍不得小公主去上幼儿园,一边给人准备了最高配的儿童手表,每天就眼巴巴地等着小公主发来个响儿了。
等到姜南雨又发过来一张换乘照片,连誉回复他一个后,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快到了。”连誉道,“我下楼接他。”
表弟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皱着脸抬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您去吧,没看错的话,或许这个“快”到了,也就是只剩1个小时了吧……
连誉给姜南雨规划来的路线并不是最快的路线,但姜南雨显然很喜欢。
这一路都是地上轨道,从铁路到有轨电车,看遍城郊绿地与市中繁华。
他在车上又路过了前几日安颂带他去打卡过的景点,兜了一个大圈看那儿拥簇的人头,笑眯眯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连誉。
连誉回复他:。
最后一段路程只能用走的了,刚好姜南雨坐了一下午的车,浑身都坐软了,正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漫步在铺满黄瓦砖的街道,金黄色光芒的雕花街灯已然跃上,高大的紫楹树在风中抖落一簇簇朦胧清雅的花瓣,临街小店凤尾鱼吐司焦香的脂类气息与淀粉香气纠缠,咖啡的清苦悠长伴随着苦艾酒的迷离洌香。
举着托盘的服务生在人群中穿梭,笑着递给姜南雨一小纸杯琥珀色的饮品。
姜南雨浅啜一口,又仰头饮尽,含着一小颗橄榄在腮边,凸起一点圆圆的痕迹。
他忽然有些不记得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在为什么而心烦意乱。
耳机中的歌曲渐尽,姜南雨看见了街对面最熟悉的那道身影。
他握住了手心的草编鸟儿,眸中像是映满了街边的灯光,动人而璀璨。
“连誉!”
温软的身子如同倦鸟归巢,扑了满怀,连誉伸手紧紧地拥住他,不安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缓缓落定。
他低头亲了亲姜南雨被晚风拂得冰凉的小耳尖,笑着道:“最后一站。”
“嗯。”姜南雨埋着头在他怀里狠狠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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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ling
Like
The
Stars-
James
Arthur
姜姜没有认出哥大尾巴狼的本质,受了委屈还想找老公捏?
第45章
45
心软
晚餐是连誉让表弟订的一家高档餐厅,在市中心曾经最高的大楼楼顶,窗边卡座视野特别好,作为给姜南雨的奖励。
姜南雨还怪羞耻的,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只是自己跟着手机导航从五环跑进一环,竟然还有奖励。
不过他总算是体验到了最正宗最有情调的F国晚餐。
暧昧朦胧的餐厅灯光,悠扬婉转的现场弦乐演奏,桌中火光摇曳的烛笼,熏制的芝士薄火腿、中间夹着天鹅蛋的肉派、洒满了红色不知名果子的柠檬膏……
一顿下来,连誉问他口味怎么样,姜南雨特别真诚地说,他吃着最合口的是那道土豆泥。
中途连誉去别处接了一个电话,姜南雨本来以为是长辈找他有正事。
而连誉回来之后却道,是连霄打来的。
“连霄惹你生气了吗?”连誉问他。
姜南雨握紧了手中的刀叉,无意识把盘子中的莴苣叶搅地七零八碎,回答地很犹豫:“我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答案。
他现在就好像站在达摩克利斯之剑下的旅人,不敢去触碰它,又只能等待着它掉下来的那一瞬间。
“连誉,我……”他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连誉却忽然开口了,“我还有得到饶恕的机会吗?”
他的语气轻快,似乎只是玩笑着发问。
可姜南雨却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而后竟然反问他:“是什么样的伤呢?”
连誉不由得失笑,只这句话一出口,就可以看出姜南雨到底有多心软了。
姜南雨却不觉得,还认为自己很有道理。
就像小时候,妈妈找不到他,急疯了打他的那一巴掌。
这难道需要他的“饶恕”吗?
就算是以爱为挟,他也终究无法对爱他的人报以怨懑。
“连誉,你会伤害我吗?”他问。
连誉看着他乌润的眼眸,喉结轻动。
“或许会。”
不,他已经做出了伤害。
连誉道:“南雨,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在一起度过,可能我的哪一句话、哪一个举动就会伤害到你。”
姜南雨肩膀微微垂了一下,却又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嗯……可能这段话并不适合哄人开心,但是很现实,也很有道理。
他们是夫夫,过的是生活,而不是童话故事。
生活就是充满了酸甜苦辣。
“你可以生我的气……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连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握着他的指尖低头亲吻。
他念了几个陌生的字音,姜南雨望进他深邃的灰色眼眸,默默脸红了。
是古F国语言的“我爱你”。
一方文明的起源,是比通用语、比A国语F国语,都要更加古老的语言。
千百万年前的人们说爱,亘古不变的风卷起优雅神秘的音调吹拂至今,姜南雨仿佛同他们产生了心跳的共鸣。
连誉齿间轻咬着这见证了岁月漫长的文字,声音温醇缱绻。
姜南雨想,他太犯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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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
下章掉马,心机哥先来打个预防针
第46章
46
他是谁
比赛当天,层层叠叠的云堆在天空中,风儿不喧嚣,阳光不刺眼,倒是一个很适宜的天气。
安颂兴高采烈地开车杀到了市中心的公寓楼下,来接姜南雨一起去比赛场馆。
那天在基地看到连霄之后,姜南雨总有些躲着他的意思,这几天都和连誉住在一起。
连霄从安颂那里得知姜南雨“离家出走”后,好像知道他内心的躲避,向连誉确认了他的安全,也就并不打扰,干脆地搬去了基地,一心训练。
两人莫名其妙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学生,安颂在中间都不敢给他俩搭个桥。
颇有一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连誉帮姜南雨理了理衣领,给他扣上一顶棒球帽,按了按他的头顶:“去吧。”
姜南雨纠结地捏手指,他想和连誉一起去,又觉得心头烦乱,需要一个人慢慢理清。
最终,还是连誉打开家门,把他送了出去:“安颂在楼下等你很久了。”
姜南雨慢吞吞地穿鞋:“你不和我一起……下楼吗?”
“不了。”连誉淡淡道,“我们对彼此的朋友圈没有什么兴趣。”
“南雨。”他轻声道,“我等你回家。”
姜南雨懵懵地点了点头。
比赛场馆离得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安颂一改先前的激情洋溢,像只小鹌鹑一样,半个字都不敢说。
姜南雨有气无力地问他:“你怎么了?”
安颂弱唧唧地问:“你和霄哥吵架了吗?”
“没有……”姜南雨顿了一下,又改口道,“我不知道。”
“我好像——其实并不认识他。”
姜南雨看着窗外,忽然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吗?”安颂眉梢扬了起来,“我是他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