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话停住,同学们也都往这姗姗来迟的人身上看。
像是一路跑来,容貌清冷的少年此时微微有些气喘,连带着鼻尖都渗出来细小的汗。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祁疏呼吸凌乱,吞咽了好几口唾液才能说出来话,说话时精致小巧的喉结上下颤动着。
同学们默默地看向祁疏撑在门框上的纤细手臂,稍显宽松的衬衫制服下藏着一节细伶苍白的手腕。
太脆弱了……
病弱苍白到让人移不开眼……
所以,为什么要跑这么快?
上课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急成这样,跑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教室里若有若无的视线飘过去便没有再收回来,带着一种很怜爱的责怪,祁疏实在是太能激起人的保护欲了。
老师也是不赞同地看着祁疏,问道:“你不用跑这么急,晚一点也没事。”
成绩好还上进的优等生,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祁疏常年位居全校第一,就算是最严厉的数学老师也忍不住对他放宽态度。
青竹般的漂亮少年轻轻点头,却是显得格外单薄,他额前细碎的发丝微动,“刚才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所以回来晚了。”
“不舒服就更不要跑了呀,行了,快进去上课吧。”
从刚才开始,秦景衡的眼神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祁疏身上,这位权贵大少爷瞧着祁疏病恹冷淡的眉眼,算不上友好地上下打量。
祁疏像是发现了秦景衡的目光,但是却没有回应,颜色浅淡的嘴唇抿了抿,鼓圆的唇珠被下压,只平静地走到秦景衡斜前方的位置,坐了下去。
“秦哥,你眼睛都看直了。”
跟秦景衡挨着坐的那人叫刘皓,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少东家,不过这样的小公司在秦家面前也只能叫哥了。
刘皓看到秦景衡盯着人家看得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他嘿嘿笑着说:“秦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祁疏很吸引人?”
刘皓用了“吸引人”这个词,其实,他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很招人。
之前他们讨论祁疏的时候,秦景衡还说没兴趣,结果现在不就打脸了。
刘皓一脸骄傲,他就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祁疏。
秦景衡看着那清瘦却挺直的后背,到处都透着一股强装的倔强,冷淡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好学生。
秦景衡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真的有病?”
听到秦景衡的话,刘皓急得连哥都不叫了,“你这是什么话,人家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就只有身体不太行,说什么有病没病的……”
刘皓恨不得把祁疏夸出来花,句句不离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秦景衡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目光转到祁疏的后颈处,那里的衣领已经被薄汗轻轻打湿。
他们位置离得不远,秦景衡还能时不时地听到祁疏喘气的声音,又乱,又小。
品学兼优?
秦景衡不是要故意诋毁祁疏,他只是想到了上午无意间撞见的一幕。
上午的时候秦景衡逃课,结果却在厕所里听到了一出好戏,明明是上课时间,可是最里面的隔间里却传来了交谈声。
还不止一个人。
秦景衡不想偷听到别人的什么秘密,洗完手后就打算离开,可是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却不偏不倚地撞进他的耳朵里。
“联考作弊风险太大,所以价钱要更贵,你先付定金……”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以至于秦景衡立刻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祁疏。
班级里少部分凭借成绩考进来的优等生,老师的心头肉,现在居然要帮着人作弊,真是想不到。
秦景衡不爱记别人的名字,但是这位好学生却是一眼就记住了,甚至光听到声音就想到了那张冷傲的面孔。
秦景衡觉得有趣,踏出门外的脚又收了回来,并且往里面走了几分,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祁疏……”
是另外一个男生的声音,不太好听,闷重又沙哑,秦景衡记不住这人。
他继续听下去,结果却听到,那个男生说:
“你能让我摸摸吗?我会给钱的。”
秦景衡愣住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摸?摸哪里?怎么摸?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那个男生生怕祁疏不同意一般,很急切地说:“我不做别的,就摸一下,这个月我爸刚给我打了钱,我全都转给你。”
什么要求,还给钱,跟在嫖一样……
秦景衡瞬间就联想到了那张冷淡而疏离的脸,眉眼的颜色都极淡极淡,像是高山上的一捧雪,这样出色的长相和自持清高的性格……
被这么侮辱,说不定会气到将那人的下体直接踢爆。
秦景衡突然很想知道祁疏会怎么回答,会不会答应那个男生的无耻要求。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声轻飘飘的,“好。”
不多时,那里面就传来另外一个男生如同狗吐舌头一般兴奋的大喘气声,恶心得要死。
“真、真的吗……”
“真的可以吗?这里可以摸吗?”
“祁疏,你的手好软啊,好香……”
秦景衡没有听到祁疏拒绝,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感觉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平日里装得还挺像回事,骄傲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旁人,结果背地里却是个只要掏钱就给摸的烂婊子。
祁疏应该知道那些男生私下里对他的讨论吧。
“皮肤很白看起来也很滑,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感觉很容易会哭出来……”
秦景衡莫名地感到不爽,也是,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恨不得直接把人从班里拖走轮上几顿,傻子才看不出来,说不定祁疏心里面还在沾沾自喜呢。
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做,下面估计都快被玩烂了吧!
“咚!”
秦景衡阴暗到用最下流的心思去揣摩祁疏,他故意发出来声音,把旁边隔间的门狠狠甩上。
果不其然,那些悉悉索索的动静消失了。
很快,最里面的那扇隔间门被打开了,祁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秦景衡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神情,好像刚才跟人在厕所里摸来摸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景衡往祁疏的身后看,看到跟祁疏呆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正在自给自足地撸管,估计是激动到直接提枪了。
秦景衡厌恶地把眼神转开。
真脏……
而祁疏呢,身上还都是干净的,就连校服都没有起一丝褶皱,平静到不像话了。
祁疏正在洗手,低垂着眉眼,看着水流从指缝间流走,他动作有点缓慢,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秦景衡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祁疏,而厕所里甚至还有别人在撸管的粗喘声。
祁疏终于抬了头,嘴唇已经被他自己舔到湿润了,那双浅淡的眸子从镜子里看向秦景衡,像是在请求:“你不要告诉老师。”
但是却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
厕所的白炽灯很亮,秦景衡甚至能看到祁疏脸上细细的绒毛,他一直都知道祁疏长得挺漂亮。
秦景衡呼吸慢了半拍。
秦大少爷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如果发现了别人的这种事,就算是那人不说,他也不会讲出去。
但是在祁疏的注视下,秦景衡却是鬼使神差地回答道:
“不好。”
秦景衡不放过祁疏面上的任何表情,恶劣地期待着祁疏一会儿要怎么求他。
可是祁疏什么也没说,他把水龙头关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耳边,刘皓还在喋喋不休,秦景衡却是把思绪收了回来。
祁疏就坐在他们前面,手里握着笔涂涂写写,认真到像是听不到自己正在被他们讨论。
秦景衡像是故意要引起谁的注意那般,反驳刘皓的话。
“好学生又怎么了,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子呢?”
他知道祁疏绝对能听到。
果然,祁疏写字的手一顿,第一次在课上走神了,扭过头来看秦景衡,浅茶色的瞳孔中还藏着似有若无的警告。
啧,生气了啊……
秦景衡得意地冲祁疏笑,不怀好意。
一个无权无势的贫困生而已,干嘛那么装?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啊,如果不想让他告诉老师,软下声音来求求他不就行了吗?
最好让他也摸一把过过瘾。
宝宝,你也不想被老师知道吧o(*▽*)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反抗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你他妈装什么装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班里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到操场集合。
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体格也十分可观,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教体育的,他眯着眼睛数人头,最后那双肥厚的嘴唇上下翻了翻,“人不够?”
确实是缺了一个人,祁疏没有来。
“老师,祁疏身体不太好,体育课一直都是不上的。”班长回答道。
像这种课,祁疏一般都是不用参加的,因为他身体弱,据说还有心脏病,在体育课上跑跑跳跳容易出问题,所以班主任就准许他不上体育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身体不好?”
肥硕的体育老师清了清嗓子,脖子上的肥肉挤出来几圈汗,他很鄙夷地说:“就是因为不爱锻炼才有这么多毛病,年纪轻轻的跑几步怎么了?”
这位体育老师在来之前就打听好这个班里学生的身份了,哪家是开公司的哪家是买菜的都一清二楚,对于秦景衡这样有权有势的学生他自然是不敢招惹,但是这个叫“祁疏”的贫困生嘛……
“人我都没见到,怎么知道他身体不好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像是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一样,挑选了一个最容易拿捏的学生来开刀,非要让班长去把祁疏带下来。
没有办法,班长只能跑回班里叫人。
秦景衡手插着兜站在队伍的最后排,俊朗的脸庞上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眼睛往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来临走时那个坐在座位上安静写题的身影。
微微低下头,脸也显得格外小,专注的时候还会轻轻抿住下唇,除了坐在教室里学习,任何剧烈的活动都没有办法参加,脆弱到让人同情的地步。
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吐槽新来的体育老师一看就很难缠,人家生病了都不允许在教室里休息。
秦景衡把眼神收了回来,他像是单纯的不悦那般,冲着老师喊:“我们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他吧,课还上不上了?”
听到这话,体育老师本来要发火,但是一瞅见是秦景衡,那张肥硕的脸上又堆上了笑意,“大家别着急,马上就开始马上啊……”
“绝不会让某些脸皮厚的学生耽误了我们的进度……”
体育老师说话阴阳怪气,想把怒火往祁疏身上引,但是他不知道祁疏在班里的受欢迎程度,这样说反而会让大家更加反感他了。
说话间,班长已经带着祁疏来到操场了。
祁疏跟在班长后面,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显病弱,他手里还拿着卷子,像是做好了在操场上继续写作业的准备。
“你是有什么病?不上体育课要提前请假知不知道?”体育老师瞥了祁疏一眼。
祁疏很平淡地回答:“心脏有问题,不上体育课是班主任批准过的。”
“有证明吗?”体育老师最不喜欢这种清高的穷学生,他故意针对,“拿不出来证明一千米就照常跑。”
明摆着刁难人,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证明啊。
在场的同学们都握紧了拳头抗议:
“什么意思啊我操……”
“有这么搞的吗?故意的?”
秦景衡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他把这归结于看不惯老师摆谱子,黑着脸就要上去解围。
这边情绪激愤,可是祁疏却一脸平静的没有什么反应,他把卷子折起来装进口袋里,已经朝着跑道的位置走了。
秦景衡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也是,人家好学生又没有说需要他帮忙。
满脸横肉的体育老师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装作听不见同学们的骂声,嚷嚷着让他们也赶紧去跑圈。
一千米对于秦景衡来说不算什么,轻轻松松,跑完甚至都不会喘一口气。
可是祁疏就不一样了。
作为医院的常客,他根本就不擅长运动。
穿着校服的少年跑得很慢,看起来艰难又倔强,不肯说软话也不肯低头,像是在自讨苦吃。
秦景衡就在祁疏后面,他已经超了祁疏一整圈了。
秦景衡放慢了速度。
干嘛非要逞强呢?
秦景衡觉得祁疏这样的人有时候实在是太过骄傲。
体育老师那种人一看就是爱耍威风,要在他们面前长面子,祁疏把态度软一点不就好了吗?
结果连个求的话都不说,非要倔成这个样子,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还真要把一千米跑完不成?
就那小身板,散架了估计都拼不回来。
经过祁疏旁边的时候,秦景衡很清楚地听到祁疏又开始喘了。
呼吸细细小小杂乱无章,像是在人的心里挠印子。
秦景衡往祁疏那边瞟了几下,他状似无意地说:“不能跑就不跑了呗,你请我帮帮忙……”
秦景衡话没说完,刚才离得远他没看清,现在才发现祁疏的嘴唇已经是白得厉害。
完完全全失去了血色,随着呼吸苍白地颤抖着,没有任何规律地往外吐着热气,额角边大滴的汗拧做一团,啪地砸在地上。
“滚……”
祁疏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声,可是却连抬头都做不到了,他踉跄着在跑道上停了下来,手指揪住了心口处的衣服。
秦景衡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几个男生一直在后面留意着祁疏,见到这样,他们立刻围了上去,最先发现祁疏情况不对的秦景衡反而是被隔在外面了。
“祁疏,是身体不舒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