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她都没回答。
徐长林自然想不到她那些复杂情绪,他只当小姑娘不好意思开口,便笑笑说:“这我昨晚在园区捡的,不知道哪个小畜生扔的,本来想拿回去给我儿子玩,走两步才想起来我儿子今年都大学毕业了,估计也不乐意玩这东西,指不定还反过来嘲讽我一顿,喏,不给他了,送你了。”
简幸抿了抿唇,伸手接过。
她看着手里的纸飞机,有些怅然,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而复得感,尽管这纸飞机根本不是她的。
她甚至有一丝窃喜和羞耻,因为这种错过又拥有的戏剧情节让她想到无数偶像剧里男女主的经历。
长那么大,她从来都不敢觉得她是人生的女主角,可在这一刻,她的男主角是徐正清。
他们有特殊的缘分。
这份特殊,大概足以让她记住这一整个青春。
离开办公室,简幸深深吐了口气。
她没着急回班级,而是走去了护栏旁边站着。
身居高空总能触摸到更多的风,抬头天很近,低头地很广,好像一眼能俯瞰半个城市。
像人一样,位居高地,才能拥有更多自由。
而攀爬高地,是需要时间的。
简幸看着广场的人头,脑海里浮现的是距离高考的倒计时。
忽然,视野里飞过一道痕迹,是纸飞机。
简幸瞳孔一紧,猛地地回头。
居然是秦嘉铭。
简幸有些震惊,她看了看周围,差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楼。
“你怎么在这?”
“找徐正清说个事。”秦嘉铭问,“你在这干嘛?”
“随便看看。”简幸说。
“喘口气啊?”秦嘉铭笑说,“不至于吧,这不是才刚开学吗?”
简幸笑说:“就是随便看看。”
她又转身去看楼下那个飘落在地面上的纸飞机。
秦嘉铭嘚瑟:“是不是飞得很远?”
“一会儿捡也很远。”简幸泼他冷水。
“……”秦嘉铭无语,“别扫兴,这我宝贝,谁捡了谁有福气,我折飞机一流,徐正清都折不过我。”
有些人,单单只是名字,就足以让人心神不宁。
简幸眼波闪了闪,故作随意地问秦嘉铭:“你们就比这个啊?”
“是啊,”秦嘉铭也趴着,“还能比什么,比学习啊?我俩也不是一个年级啊。”
简幸“哦”了一声。
她不舍得结束这个话题,又假装话赶话地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嘉铭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却反问一句:“我和你怎么认识的?”
简幸看了他一眼,“要说吗?”
秦嘉铭先笑出声,“算了算了,丢人。”
他说话时侧过身,胳膊抵在护栏上,一眼瞄到简幸手里的东西,挑眉道:“什么东西?你也折这玩意儿?”
他说着伸手就去抢,“给我,试试能飞多远。”
简幸瞬间后退躲开,周身抵御反抗之意明显。
秦嘉铭愣了一下,“怎么了?”
简幸缓了下才反应过来,表情有点尴尬。
秦嘉铭看出她的尴尬,大度地给她找台阶下,“干嘛?怕比不过我?行行行,给你留着面子。”
简幸扯了扯唇角。
她不是在为排斥秦嘉铭尴尬,而是这行为背后藏着掖着的原因让她无地自容。
悬崖之边,差一点点。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秦嘉铭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因为是老师给的所以不能丢?
怎么可能。
因为……因为这可能是徐正清折的那个。
她想要。
她为什么想要。
因为她对他有异想天开的念想。
也许这件事情在秦嘉铭看来是非常正常的,毕竟谁都知道喜欢徐正清的人能从三中排到民中,现在应该可以从和中排到一中再排去二中。
好像全世界都可以喜欢他,好像全世界都想站到他身边。
唯独她不行。
因为她是一个小偷,一辈子只能瑟缩在阴影角落里苟且偷生。
她哪里配得上他。
她哪里舍得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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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敲响前,秦嘉铭和简幸挥手再见。
简幸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班,路过陈西的时候又说了下表格的事情,等回到自己的坐位,她刚坐下,许璐就问她:“你去哪了?”
一边问一边眼神往窗外溜。
应该是已经看到秦嘉铭了。
简幸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如实说:“帮陈西去办公室送了志愿贴,刚刚在门口碰到朋友了,聊了两句。”
许璐“啊”了一声,“班主任在办公室吗?”
简幸说:“在。”
许璐“哦”了一声,几秒后又问:“那你们有聊什么吗?”
简幸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后头都没抬地说:“我们能聊什么。”
“哦……”许璐又看了眼简幸,没再继续问。
中午放学,许璐问简幸:“简幸,你回家吗?”
简幸说:“回。”
许璐有些犹豫,“可是他们都不回欸,好像就在学校附近吃饭,吃了就进班自习了。”
确实有这种学生,但是他们大多都是自己租房子住,或者就住在学校,时间自由经济自由。
简幸哪里有这些。
“我得回去。”她说。
“那好吧,”许璐说,“那你路上慢点哦。”
“嗯。”
正午还是热,简幸到家T恤都湿了。
简茹和吕诚不在家,姥姥刚做好饭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笑着说:“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简幸往屋里走,“好,我一会儿出来。”
她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坐到书桌前,双手搭在桌面上,无所事事地抠了几下指甲。
抠弄间指尖明显在抖,她用力捏了两下指骨,两声脆响之后她才张开五指抻了抻。
屋里很静,她好像听到了胸口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重又快,砸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堂屋又传来姥姥的催促,简幸扬声应了一声:“哎,好,马上就出去。”
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了纸飞机,机身相较于口袋其实有点长,但却被保护得没有任何折损,她拿着纸飞机看了看,随后沿着折痕打开。
她记得徐正清拿纸张的动作,是从一沓志愿帖的最上面拿的,他应该不会随便拿别人的志愿贴折,所以应该是他自己的。
初中三年几乎没出过年级前三的人,高考志愿会高到什么程度。
她能够上吗?
这么想着,简幸拆解的动作忽然停住。
她捏着一角,薄薄一层,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却有些不敢喘气。
“简幸欸。”姥姥又在催。
简幸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纸角,一口作气完全打开了纸飞机。
身后忽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奶奶走进来,“在干什么啊?写作业吗?”
她说着走到简幸身后,看到简幸手里一张白纸,“什么东西啊?白纸吗?怎么还折得都是印子啊。”
提吊了一整个上午的心咻地砸回了原处。
明明是回到了原处,简幸却被一股滔滔失落感和挫败感包裹覆盖。
眼前视线恍惚了一瞬,脑袋也懵了几秒。
短暂的失神里,简幸想到自己从拿到纸飞机到此时此刻的情绪波折。
像个笑话。
原来不是每一场相遇都能担得起缘分的重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失而复得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