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幸确实不擅长玩游戏,主要她对游戏也没什么兴趣,不管是枪战的爽感还是别的游戏的爽感她都感受不到,她只觉得浪费时间,且无聊。
白天开机子一般都开两个小时,之后再去前台续时长,简幸等电脑页面弹出时间预警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这款游戏上浪费了快两个小时。
陈烟白这时刚续时回来,看到她电脑页面问:“怎么样啊?”
简幸松开鼠标,嘴角不怎么明显地扯了下说:“有点难。”
陈烟白笑着说:“都说了游戏不适合你嘛,给你找部电影?我最近看的《一公升的眼泪》,日剧,还不错。”
简幸转了转手腕,拒绝说:“不了,我回去了。”
“啊?这就回去啦?”陈烟白说,“那行,后天再出来一趟。”
简幸说好。
回到家,时间还早,简茹还没回,只有姥姥问她吃不吃晚饭,简幸随口说了句:“我现在不饿,不吃了。”
姥姥一听这话立刻敏感地过来,“怎么啦?不开心啊?”
“没,”简幸从屋里拿了颗糖递给姥姥,姥姥反手推给她,“你吃。”
简幸失笑,“还有呢。”
姥姥说:“那我也不吃了,吃多了疼。”
简幸没再说什么,把糖捏手里好一会儿才拆了包装放嘴里。
“甜吧?”姥姥笑眯眯揉了把简幸的脑袋,“不饿也吃点,我随便做。”
简幸淡淡“嗯”了一声,等姥姥走后,她坐在书桌前看着墙上贴着的便利贴。
上面是两所航空大学今年的分数线,一所640,一所660。
她特意拿记号笔写的,白纸黑字,清楚得很。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简幸低头把嘴里的糖吐了。
太甜了。
甜得发苦。
这糖,大概不适合她。
666666第十二章
后面两天简幸都在家待着,高中假期作业多,试卷成堆,在书桌前一坐能坐一天,傍晚落日西沉,余晖铺天盖地照进屋子里,床铺上映出窗户的轮廓,看得人不由自主伸懒腰。
姥姥从窗口探出头,光给她周身轮廓镶了一层边,看着特别温柔,她笑眯眯问:“今天想吃什么啊?”
简幸笑了笑,侧过身,胳膊随意搭在椅子背上说:“都行,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哎呀,这小嘴甜的,”姥姥说,“快来让我捏捏脸摸摸头。”
简幸这两天睡得还行,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她笑着起身,主动把脸伸给姥姥,等姥姥捏完摸完才说:“怎么好吃好喝养着还瘦了呢。”
简幸说:“长个了。”
姥姥听到这开心了,“也是,长个啦,我们简幸长大啦!”
说完开开心心迈着小步伐去厨房了。
简幸趴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眼底蒙上一层软乎乎的笑。
六号中午吃过饭,姥姥午睡,简幸本想跟姥姥说一声再出去,看她睡那么香就没打扰。
陈烟白一如既往在老地方,她不知道从哪弄了一个mp3,半个巴掌大的屏幕,上面一行一行地移动字,简幸凑过去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出声问:“这什么?”
陈烟白看得入神,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浑圆,一口凉气吸了好久才骂一声:“操!”
简幸抬手捂住她的嘴。
陈烟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扒拉开她的手说:“你想送我走就直说。
简幸笑问:“看什么那么入神。”
“十八禁小黄书。”
简幸:“?”
“!”陈烟白脾气挺大。
简幸笑笑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拍她的后背,“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陈烟白这才哼一声,傲娇得要死。
俩人边聊边走,去了各种旁边的奶茶店,简幸从开学到现在路过了无数次,也喝了几次,但都没有进去过。
她问陈烟白:“你怎么和老板认识啊?”
陈烟白说:“之前在这帮忙。”
陈烟白家庭条件不好,初中以后基本就没人管没人问了,九年义务期间不用操心学费,但生活费总要考虑,所以平时会找些零工做。
这些简幸都知道,她“哦”一声没再多问,跟着陈烟白进去。
假期人多,店里招了新人,是个男生,看到陈烟白喊了声烟姐,陈烟白驾轻就熟走进吧台帮忙,等闲下来才把简幸介绍给老板认识。
老板叫庞彬,是个长得很舒服很耐看的男人,他忙着打电话哄女朋友,就没怎么理简幸和陈烟白,只让陈烟白自己弄自己想喝的。
陈烟白叹了口气,“没意思,我是来花钱的,又不是来挣钱的。”
“挣钱的高贵。”简幸随口接一句。
陈烟白一顿,面无表情扭头看简幸问:“简依萍,你的书桓什么时候出现?”
简幸一顿,眉眼间的轻松淡笑隐去了一分,她说:“学霸还是好好学习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店里的小男生说,“和中学霸也有谈恋爱的,就算没有,也有暗恋的,比如秦嘉铭。”
秦嘉铭喜欢陈烟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陈烟白不喜欢秦嘉铭,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陈烟白不尴尬,反倒问一句:“他那是暗恋吗?”
小男生“嘿嘿”一笑说:“理直气壮地暗恋嘛。”
“暗恋哪里有理直气壮的,”陈烟白说,“一看你就没暗恋过小姑娘。”
“是吗?”小男生问。
简幸听着,默默扭头看向了旁边墙上的便利贴,和县这种奶茶店都称为饮吧,饮吧的特色除了提供包厢以外,还有就是可以贴便利贴的墙壁。
便利贴写什么的都有,有告白有梦想,有发泄有成长。
简幸看着,忽然看到有一张笔迹很清秀,上面写着:徐正清,有生之年,我们定能欢喜相逢。
简幸眼波闪了闪,看向另一张: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LYM,毕业了,我今天仍然喜欢你,以后,希望我只在昨天喜欢你。2008.06.06
这时,简幸听到陈烟白说了句:“暗恋啊,只有风知道。”
陈烟白声音很轻,简幸却难以抑制地哽了下喉,她忽然眼眶滚烫,盯着墙壁看了许久,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那张便利贴。
她其实很懦弱,也很胆小,想要得也不多,她从来没想过要欢喜相逢,她只想他事事有回音,念念有回响。
她想他坦途浩荡,星河永璨,从此,一切皆如愿。
“简幸?”陈烟白唤了一声。
简幸敛了下眸,回头“嗯?”了一声。
陈烟白说:“我们进去找个包间坐,我给你个东西。”
简幸说好。
四人间的包间不大不小刚刚好,陈烟白端着两杯奶茶进来,放下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一部手机递给简幸。
简幸愣了下,“什么?”
“手机啊,”陈烟白说,“我暑假在手机城上班,人家做促销送的,给你了。”
“我……”简幸还没来得及拒绝,陈烟白直接说,“不要?那你以后Q我全靠秦嘉铭?”
简幸一想,就没再拒绝了。
“这手机你也不用拿回家,就放庞彬这,上下学路上看两眼Q就行。”
简幸说好。
这次俩人没有聊很久,陈烟白只是把手机该有的功能都给简幸说了,就起身说:“我走了。”
简幸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她跟着起身,“那么早?”
陈烟白两口喝完最后的奶茶,一伸懒腰说:“我得回去给我爹和我奶扫坟,下次回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简幸这才想起来,国庆于陈烟白而言,是很特殊的日子。
七天的时间,当年十五岁的陈烟白送走了家里两个长辈,从那以后,她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孤儿。
说句很放肆的话,孤儿其实也挺好。
至少很潇洒。
简幸点点头说:“嗯。”
她知道陈烟白不需要什么无用的安慰,于是就无声地捏了捏对方的手。
陈烟白笑着反握她的手,轻轻唤一声:“简幸。”
简幸抬眼看她,对上她温柔含笑的眼睛。
其实陈烟白大多时候都是温柔随和的,她只是看似反叛,其实很爱这个世界,她总有自己的方式让世界接纳她。
她是简幸很羡慕的人,也是简幸很想要成为的人。
只可惜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如愿以偿。
简幸想着,眸中清亮隐去,她弯了弯唇,问陈烟白:“怎么了?”
“有点担心你。”陈烟白说。
胸口几乎瞬间顶上来一口气,就堵在心前一寸,心脏每跳动一下,好像都承受了巨大压力。
简幸想要轻松地扯唇笑,嘴角却仿佛千斤重,她静默几秒,缓缓垂下了眼睛。
包间头顶明明有浅光洒下,简幸整个人却像蒙了一层尘一样。
她才十五岁,却已经手脚皆有镣铐,心也自上枷锁。
别人日夜高谈梦想,她时时刻刻只是活着。
活着当然没有错,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陈烟白无奈叹了口气,拉着简幸的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陈烟白高简幸一个头,这样的姿势刚好可以把简幸整个脑袋抱在胸口,她像摸初生婴儿脑袋的头一样摸了摸简幸的头,轻声说:“简幸,人还是要为自己活,什么孝,你个小学霸难道还要我来教育你吗?那叫愚孝。”
她又说:“你看我,生下来妈就不要我,爹更是对我不管不问,一个奶奶还嫌弃我不是男的没法传宗接代,但是我要死不活了吗?人人都觉得我肯定活成垃圾,但我偏不,我就是要从悲哀中落落大方地走出来,做尘世里最优雅的艺术家。”
她说着把简幸从怀里拽出来,用力摁住简幸的双肩,微微俯身,盯着简幸的眼睛说:“简幸,你也要这样你知道吗?你要学会爱自己,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可她没有自己。
她哪里有自己。
此时正是饭点,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往公园进,唯有简幸一个人逆着人潮,往荒芜走去。
666666第十三章
七号晚上晚自习正常,简幸本来想去早点去看看陈烟白有没有给她发消息,结果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简茹和吕诚忽然回来了,简幸在屋里听到动静疑惑地从窗户探头往外看,正好对上吕诚的目光,吕诚看到她笑得很开心,他拎起手里的东西晃了晃说:“快出来吃饭。”
简幸起身出去,“什么啊?”
“你妈给你买的不老鸡,”吕诚脸上全是笑,他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吃了再去学校。”
“行了,一个不老鸡现什么宝,又不是没吃过,”简茹拐进堂屋,路过简幸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句:“洗手了没啊?”
简幸慢半拍地说:“还没。”
“那还不去洗?”
简幸这才“哦”一声去卫生间。
姥姥看上去比吕诚还高兴,简幸洗完手回来,姥姥不知道从哪开了瓶可乐递给她,“快吃快吃。”
简幸接过可乐看了简茹一眼,简茹明明和她对视了,却又在下一秒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这时吕诚说:“喝啊。”
简幸攥着可乐瓶的手紧了紧,瓶身受力挤压有些变形,瓶口散出汽水的味道,几秒后,简幸笑了笑说:“好。”
她喝完姥姥又说:“给你妈倒点啊。”
“我不要,”简茹口吻有些生硬,“小孩儿的东西,我喝什么喝。”
“喝点喝点,”姥姥拿起简茹的杯子递给简幸,简茹嘴上拒绝,手上却没阻止姥姥拿杯子,简幸见状往杯子倒了半杯,随后又给吕诚和姥姥倒了点。
喝完可乐会倒气,倒完就不要生气了,大家还是一家人。
简幸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吕诚还可以正经工作,姥姥也还年轻着,简茹没那么嫌弃吕诚,也没那么怨恨生活。
那个时候别人说简茹嘴硬心软她还是信的。
后来……,后来她见到了光。
见过光的人还怎么能再忍受黑暗。
简幸捏着简茹夹给她的鸡翅,默默把即将吐出的气咽了回去。
五点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雨,简茹和吕诚本来还想去趟学校门口,这下只能在家待着了,简幸正要撑着伞走,简茹忽然喊了一声:“我送你。”
简幸愣了下,“你怎么送我?”
“我去旁边借辆电瓶车,这雨也太大了。”简茹说着拿走简幸手里的伞去了隔壁。
姥姥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笑:“送,让你妈送你。”
吕诚也在旁边笑。
简幸看着他们的脸,忽然觉得心里那口气正在一点点往外泄。
血缘关系太奇怪了,总能见缝插针地控制人的情绪。
这时门外传来简茹的大嗓门,简幸“哎”了一声,从门口又拿了一把伞出去,简茹看到她出来就把伞递给她,简幸坐在后面,简茹问句:“坐稳了没。”
简幸说:“坐稳了。”
路上雨势更大,人民路有些堵,简茹就从大戏院拐了个弯转去复兴路,拐路口的时候车子忽然猛地刹停,简幸由于惯性一头撞在了简茹后背上,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到简茹骂了句:“什么糟野猫!”
简幸愣了愣,扭头往旁边看,只见一只被淋湿透的小野猫正在轮子旁边发抖,简茹声音大,小猫明显吓到了,更不敢动了。
简幸正要下车把它抱开,简茹忽然一脚把猫踢开了,小猫本来就没多大,被这一踢直接滚到了旁边花坛底下,简幸瞳仁一震,只觉耳边嗡鸣一声,下一秒车子驶离,简幸扭头,穿过密集的雨线,看着花坛一寸寸消失在她视野里。
学校这会儿人很多,有推车有学生,简茹见状只好把简幸放在路口。
她问:“晚上要是还下雨就这儿等着,我来接你。”
简幸下车以后才看到简茹衣服全湿了,车子骑起来伞是挡不住雨的,简幸看着她几乎已经贴身的衣服,说:“不用,走着也不会淋到。”
“我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简幸说。
简茹点点头,撑着伞走了。
简茹的伞很大,还是家旁边的移动公司送的,上面印着宣传语,伞面薄薄一层,好像挡不了什么风雨。
简幸看着她离开的车影,良久都没能转身。
直到同样的路口停下一辆黑色的车,后车座的车门打开,少年撑着蓝格子伞下来,他没立刻走,而是关上车门走去了副驾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