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张了张,“来人!”
偌大的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门外伺候的宫人像是聋子似的垂首,对里面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
***
冬夜起风,冷得叫人齿关打颤,玉春却硬生生被周瑛看出了一身汗,和面前放着的猪骨清羹面面相觑。
他才回来一天不到。
周总管忙里忙外,起码给他喂了七八顿,像是看到他嘴巴闲下来就难受一样,玉春用手指小心翼翼把羹汤推远了些,周总管痛心疾首又慈爱万分的眼神瞬间看了过来,一言不发但饱含责备。
玉春收回手,朝周总管道:“我真吃饱了……”
“等殿下回来一起吃行吗?”
周瑛耐心道:“羹汤得热着吃才行,凉的荤腥吃了容易坏肠胃。”
他心疼地瞧着玉春的脸,回府之后太子妃穿上了早几个月就给他做好的冬衣,原先正合适的尺寸现在腰间宽大不少,再一看掩在月白色毛领下的脸,周瑛恨不得端起碗给他喂饭。
玉春在雁海关那段时间跟着行军,吃食上自然不如上京,但自从返程以后他就已经每日又开始吃起了零嘴,但或许是路途奔波,一直也没能重新长点肉,周瑛在门口见到他和萧景元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拂尘给捏断。
玉春还要再挣扎一下,却听见萧景元回来的脚步声,几乎是“腾”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萧景元犹如天降救星一般进了屋子。
而后这位救星面前也被摆上了一碗热汤。
周瑛碎碎念道:“虽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但总要多吃些才好过冬啊,瘦成这样风一刮就要吹跑了怎么能行,这几个月来来回回还不知遭了多少罪,现在还不多吃点,来年苦夏,就更不愿意吃东西了。”
眼前这碗羹汤徐徐冒着热气,玉春拿起汤匙喝了两口,味道鲜浓却不腻人,他慢慢喝了半碗又将碗推到萧景元面前,“真吃饱了。”
萧景元看了看他鼓起来的小肚子,抬手将他剩下的羹汤喝了。
周瑛用满意的眼神看着两人,双手一合喜气洋洋地道:“殿下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玉春乖巧地拒绝道:“我想睡觉。”
他在周瑛开口前道:“我同魏少泽说过了,明日中午去珍馐阁吃。”
周瑛闻言随机应变地补充道:“那奴才让小厨房给殿下做两样点心随身带着。”
作者的话:————--————--————
亲亲!
第七十四章:四喜丸子
周总管忙活了一天,此刻终于放下心来似的离开,而玉春实在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嗝,撑得肚子里一点空都没有了。
他站起来想走动一下,萧景元却抓着他袖子轻轻扯了扯,继而张开手似是想要抱他,玉春就走过去乖乖给他抱着,衣裳穿得太多,萧景元把脸贴在他小腹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腰摸了两下。
隔着好几层衣服,玉春察觉不到什么痒意,就这么一动不动给他抱,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老爱摸我肚子。”
玉春没好意思说他像小孩。
萧景元并不解释,只是鼻尖抵在他小腹处又蹭了两下,玉春低头看他,摸摸他的脸道:“殿下这段时间会很忙吗?”
“还好。”萧景元忍不住解开玉春的腰带,将手又往里面探了一些,“眠眠明日出门记得多穿些衣裳。”
萧景元手掌心很暖和,玉春被他摸得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难免有些想打瞌睡,他干脆坐在萧景元的腿上嘀咕道:“好困。”
但他现在也不想立刻去睡,还打算起身消消食,萧景元却就近将他抱到了先前练字的侧榻上,“眠眠许久没有写字了。”
“不如陪我练会儿字,好不好?”
矮几上放着玉春常用的笔墨纸砚,一切都与先前无异,但又好像哪里都生了变化,玉春欲要落笔,萧景元却忽然站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玉春偏过脸看他,恍然间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密时的情形,耳后瞬间红了一片,终于反应过来萧景元想要做什么,抬眸间与他视线相接,都说桃花眼太滥情,但在萧景元身上玉春却只见到了专情,他不止一次地想,也许我就是最先从这双眼睛喜欢上他的。
看得久了,他就有些怕似的眼神闪躲,像承受不住里面汹涌的情意一般垂下眼睫,长睫微微颤着显示出主人的心绪起伏,呼吸越来越近,握着笔的手腕晃了下,一滴浓墨滚在宣纸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闭上眼,心口滚烫。
最后连指尖都发麻,像是身体里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随着萧景元越来越深入的动作愈烧愈烈,玉春仰起颈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显出一股惊人的脆弱,朝可怕的野兽露出最不设防的弱点。
小窗的缝隙中挤进一丝冷风,吹散了满室的芙蓉暖香。
***
玉春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双脚还挤在萧景元的膝弯里取暖。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感到有些丢脸,亲得头昏脑涨就罢了,喘不上来气也正常,但被萧景元拍着后背换气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到底是困成什么样。
春天好睡觉,自己冬天也要冬眠不成。
今日要出门,玉春醒了就没打算再睡回笼觉,小心翼翼转了个身,灵团冬眠的长屉子在床榻里侧,他眯着眼睛从气孔里看了看小蛇,忽然有点想它了。
腰间传来熟悉的力道搂着他往回贴了些,玉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最近几日都不用上朝,萧景元总算不用起得那么早。
周瑛一早就忙得热火朝天,送完太子出门又送太子妃出门,还给玉春又罩了件带兜帽的斗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吹不到。
魏少泽在太子府外等他,这几天休了旬假,再加上不久前旬考第一讨了司业欢心,巴巴儿又多要了半天假用来睡觉。
两人一路上倒没说什么话,魏少泽也是个怕冷的,裹得像头山里的熊还是觉得一张口就会灌一肚子冷风,憋了一刻钟前脚刚进珍馐阁后脚就咧着个嘴又想笑又想哭地道:“你可真是个祖宗。”
小二给他们上了壶茶又端了壶温酒过来,魏少泽朝他招手示意还是老样子,喝了大半杯热茶才缓过神似的道:“一开始我在国子学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又同太子去哪里玩了。”
“后来再听到消息就是你进宫不久患了天花。”魏少泽心有余悸地又喝了一口茶,“我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人都快吓傻了。”
玉春不好意思地抿唇朝他笑了下,“当时宫里实在传不出信……”
“算啦。”魏少泽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是个什么形势,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和我坐在一起吃东西,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家店的招牌是四喜丸子。”魏少泽将盘子朝他那边推了推,“寓意很好,多吃点。”
他朝玉春笑着道:“顺便告诉你个大事。”
玉春嘴里塞着丸子朝他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话。
“我明年打算参加春闱。”魏少泽翘着腿道:“你是我在国子学为数不多谈得来的朋友,我可第一个告诉你了。”
“年少可贵,我在国子学耽误了这么久,再迟下去就延误我当探花郎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高低得是个探花郎吧?”
玉春好笑地道:“是是是。”
“可春闱三年一次,明年……”
他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而魏少泽朝他挑了挑眉,用口型道:“开恩科啊……”
的确,年关过后朝廷内有大变动,新皇登基,开设恩科广纳天下能人志士也再正常不过。
魏少泽挑了一筷子炖得软烂的羊肚肉送进嘴里,“你不在上京的这段时间里,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太子殿下不在,再加上今上有时懒政,楚王殿下监国大约一月之后也推脱不干了。”魏少泽说到这里乐了,“准确来说不是他不想干,而是他实在干不了。”
玉春咽下嘴里的东西,慢慢道:“他至少有自知之明。”
魏少泽“噗嗤”一声,“哈哈哈哈哈!”
他端着酒杯晃了晃,朝玉春示意自己一口喝尽,畅快地道:“终有拨云见日这一天!”
玉春也给自己斟了酒,同他杯子轻轻一撞,满眼笑意地道:“那我就祝来日的探花郎,一举高中,早日得偿所愿。”
作者的话:————--————--————
啵啵啵啵啵!
第七十五章:冰糖葫芦
离年关还有段时间,但上京的街市已经热闹起来,魏少泽吃完东西总算感觉暖和些,整个人也松快不少,背着手溜溜达达和玉春道:“太子殿下没说你一吃完饭就得回去吧?”
玉春戴好兜帽,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可以在外面玩很久。”他弯着眼睛道:“听周瑛说再过一个月还有庙会呢,到时候肯定更有意思。”
魏少泽欣然赞同,“有投壶的,还有舞狮,要是碰上元宵节,应该还有灯会。”
“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魏少泽停在一个小摊前挑挑拣拣,“以前总感觉自己心里存着个事,我一直不愿入仕,可年岁又一年一年长着,现在自己下定决心要去做了……”
他虽是自言自语,但也希望旁边的人能给点反应,一回头却发现玉春正拦下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要了三串冰糖葫芦。
红彤彤的果子外头裹着一层晶莹薄脆的糖浆,玉春递给魏少泽一串,自己咬了一口咔嚓咔嚓地道:“尝尝?”
魏少泽哭笑不得地接过来,“你这肚子怎么还装得下的。”
玉春有些骄傲地朝他歪了下脑袋,“你来太子府多住几天,周总管一定会很高兴的。”
“算了算了。”魏少泽连连摆手,“胖了我就当不成探花郎了。”
魏少泽心里想,我倒是乐意去,可是太子殿下不一定乐意留我,到时候醋缸子掀翻了,遭罪的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
天色渐渐晚了,玉春拎着两三个油纸包外加一串冰糖葫芦朝魏少泽摆摆手,“我要回去了。”
“等这回旬假结束,我就去国子学。”
魏少泽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震惊道:“你还要去国子学念书啊?”
玉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对啊。”
“我在太子府里一个人很无聊的。”玉春理了理自己的斗篷,“而且我之前答应了洛司业,要给他检查功课呢。”
魏少泽扶额,“大冬天的你不睡懒觉要早起去念书,有这劲头再过几年能考状元吧……”
“罢了罢了。”魏少泽道:“那就后日见吧!”
天色已经晚了,太子府檐下悬着的琉璃灯落下一片淡淡的光,周瑛听到他回来的通报声就立刻迎了上来,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道:“您今天回来得比太子殿下还早些。”
玉春也有些意外,“离亥时还差一刻,殿下今日大概又有什么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萧景元就在他背后佯装咳了两声,玉春立刻转过身,笑着将自己攥在手心里那串冰糖葫芦递给他,“殿下!”
兜帽上白色的绒毛被风微微吹起,掩在他颊侧透出一股融融的暖意,萧景元就着他的手俯身咬了一颗后才拿过来,又顺势握住玉春的手往内院走,“眠眠今天玩得开心?”
“很开心。”玉春挤在他身侧道:“殿下什么时候才有空也出去走一走呢?”
他很少主动过问萧景元朝堂上的事情,在雁海关那段时间需要他管他才会稍微过问几句,大部分时候玉春并不想给自己添堵,只会问萧景元什么时候空了能休息。
他知道萧景元这段时间一定会很忙,问这么一句也不过是提醒他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萧景元手中的糖葫芦串横过来,玉春眼巴巴盯着瞅了两眼,糖葫芦串就又朝他嘴边移了些,他趁机吃了一口,萧景元无奈又好笑,“当心吃多甜食牙疼。”
“等年后庙会,我就可以陪眠眠去玩了。”萧景元拇指摩挲着玉春的手背,“近来同礼部商议事情,所以回来得晚些,眠眠若是在府中无聊,去宫里找我也可以。”
玉春舔掉唇边的糖渍,看着他道:“可是我去的话,殿下会回来得更晚。”
“还是说殿下是自己想让我过去呢?”
萧景元被他戳破心思后反而更诚实了,抬手在他温软的脸颊上刮了刮笑着道:“是我自己在宫里会想眠眠。”
玉春踮起脚揉了揉萧景元的眉心,“好吧。”
他偶尔觉得萧景元很小孩子气,可是他也很乐意包容,朝萧景元笑的时候绿眼睛笑盈盈,凑上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
***
第二日下午,萧景元在御书房同近臣说话的时候,宫人通报说太子妃来了。
众臣俯首不敢直视,只低着头行礼,又用眼睛觑着坐在上位的萧景元,太子一向疾言厉色,如今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们在朝中待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连着好几天被叫来御书房议事,并且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忙得简直焦头烂额,何况眼前的太子不日就要登基,更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前两天礼部商量着登基大典和封后事宜,太子说雁海关战事初歇,国库尚不充盈,不必太过铺张浪费,只两件事合在一起便好,有大臣吞吞吐吐说不合礼法被太子当场驳了回来,又有人直言说男子不能封后,即便玉春现在确为东宫正妃,但往后子嗣上多有不便,还请太子殿下到时另立新后。
太子并未发怒,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瞧着那人道:“朱大人考虑甚远,可要顺道想一想孤的身后大事?”
众臣一时噤若寒蝉。
他们这群人跟在今上身边久了,尘埃落定后先不说能不能留在朝堂之中,这条命到底保不保得住都尚且未知,偏偏总还有些不识时务的多嘴。
而眼下御书房里多了人,他们更不敢冒然开口了。
萧景元朝他们淡淡地撇了一眼,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道:“司天监还在测算具体的日子。”
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太子身侧的玉春,太子妃面前摆着一碟小点心和一壶暖茶,那一碟点心里六种花样,显然是太子怕他吃多又担心他不够解馋早就准备好的。
他们局促不安,而太子妃怡然自适,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给自己研墨准备练字。
太子今天这一出,显然是根本不打算听任何人关于封后的“谏言”,明明白白地摆到台面上来告诉他们,他任何事都不会避开太子妃,而皇后这个位置,也只能玉春来坐。
作者的话:————--————--————
啵啵啵啵啵!
第七十六章:粟米红枣羹
皇帝寝宫里头的药味越来越重。
他睁开眼的时候身侧没人,明黄色的帷幔下罩着华丽而金贵的龙床,以前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无上权力,现在却如同冰冷尘封的棺木一般,装着他这具死气沉沉的躯体。
他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想,朕确实是老了。
毒药每天至少发作三次,疼起来时他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嘴里的血腥味和药味一阵一阵往外翻涌,偏偏四肢都被绑着,连蜷缩起身子缓解痛苦都做不到,粗粝的麻绳嵌进肉里,磨出斑斑点点的血迹和碎肉。
萧景元一连七天,日日都来。
每日午后亲自侍奉他服下半剂解药。
皇帝早上刚捱完一阵噬心般的痛苦,眼下像突然有了力气一般垂死挣扎起来,一甩手打翻了药碗,抓着萧景元的袖子恨极了似的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既然要报仇,直接杀了朕不好吗?”
萧景元淡淡道:“年关将近,宫里实在不宜见血。”
皇帝愤怒至极,咳喘着道:“还是你怕背上弑君的名号被天下人唾弃?”
他不过说了几句就气喘吁吁,面如金纸般又颓然躺了回去,萧景元看着地上灰褐色的药渍淡声吩咐身后的宫人道:“再去煎一碗药。”
他忽然笑了下,看着尚有几分神智的皇帝道:“皇叔说笑了。”
“如今在寝宫外守着的,是长公主的府兵。”
“长姐日夜担忧皇叔身体,宫内人人亲眼所见。”
“而孤登基,是名正言顺。百姓见到的,是一个刚打完胜仗受了重伤就匆匆赶回上京清君侧的太子。”
“是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尽心侍奉父亲的孝子。”
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即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又如何呢?”
“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而过得好不好才是百姓真正在乎的事情。”萧景元接过重新煎好的药,舀起一勺送到皇帝嘴边,“名正言顺也好,弑父弑君也罢,我就算担了这个骂名,我又何曾在乎过。”
皇帝不肯再喝解药,声嘶力竭地道:“你为何还不杀了朕!”
萧景元猛然掐住他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指腹一点一点加重了力气,语气却依旧轻飘飘的,“这毒药是太子妃亲手制的。”
“皇叔当初让西南王的小世子嫁来和亲,是不是恨透了西南王多年前不愿帮你谋害我父皇?”
“你利用蛊毒勾结北狄加害我父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在毒药的折磨下生不如死?”
“你对朝中那些混账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凭他草菅人命的时候又可曾想过百姓的命也是命!”
他几乎单手将皇帝整个人拎了起来,指腹下脉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萧景元眼前像是再次浮现出当初母亲离世时的场景,心中恨意霎时更甚,一把将他掼回了床上,“我母后离世,你假意收留我时在想什么,皇叔?”
“将我过继到你的名下。”他拿过一旁的巾子细细地擦了擦手,继续端起药碗喂他,“满心满眼,只想我当个蠢货。”
“你如果没有那么包庇秦昭云,或许事情暴露得还会再迟些。”他强硬地将解药灌进皇帝口中,“而但凡我早些发现当年事情的真相,你以为你还会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皇帝被药汁呛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他像是也终于撕下了那最后一层面皮,癫狂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他的的确确被朕杀了,这个皇位朕坐了快二十年,而他只坐了不到五年!”
“他再有才干又如何?”
“还不是早早去见了阎王爷!”
“咳咳……朕才是大胤的皇帝,朕才是!”他挥舞着手不知想起什么,眼前迷迷茫茫像是飘过许多张人脸,最清晰的却还是成帝的脸,他又猛然畏缩起来,烂了的手脚哆嗦着不断打颤。
萧景元看他的眼神与死人无异,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眸中的恨意却像是沉寂许久的冰面终于破开一般全部倾泻出来,“可谁会记得你呢,皇叔?”
“谁也不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