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抬手拍了拍宋苍的肩，“本公觉得滋味不错，这才特意留给宋少将军。”
厂公声音转冷，眼神亦很危险，“宋少将军，不开心吗？”
宋苍这才抬眼，面无表情道：“多谢厂公。”
厂公居高临下看着宋苍，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他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到宋苍破防。
却没想到......
没劲！
厂公一甩袖子，沉着脸道：“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他率先迈步离开，厂卫们动作整齐划一的跟上。
“少将军。”推着轮椅的小厮有些急切的出声，“这门婚事不能结！他就是故意羞辱宋家，羞辱您！分明当初他......”
“无妨。”
宋苍抬手止住了小厮的话，眼神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左右是娶个摆设回来，谁都一样。”
顿了顿，又道：“母亲身子不好，方才之事不可叨扰她。”
婚期自也送到了慕家。
四月十八。
慕璎纤细的指尖抚过日期，还有一个月......
“璎璎。”
慕夫人眼神歉疚，伸手去拉慕璎的手，“娘知道此事委屈你了......”
慕璎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避开慕夫人的触碰，“母亲还有事吗？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慕夫人便捂着嘴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身体哭的一颤一颤的。
声音哽咽，“璎璎，你是不是还在怪娘？”
若是从前，慕璎早已心软的上前哄人。
但此刻她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慕璎！你在做什么？”
怒斥声响起，慕琅大步进门，眉头紧皱，“你没看到娘在哭吗？为人子女，你竟不知安慰！”
“为了你的事，爹娘这几日食不下咽，娘都瘦了一圈，你却只顾着自己！”
“你还有没有良心？”
慕琅身边还跟着慕琇。
慕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细弱委屈，“都怪我，都是我对不住姐姐......”
慕琅的声音瞬间柔和许多，对慕琇道：“琇琇，你就是太善良了。”
“此事与你何干？慕璎......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琅摇了摇头声音转冷。
慕琇到了慕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安慰，母女俩小声啜泣。
但所有人都看着慕璎。
慕璎扯了扯嘴角，只觉讽刺，她眼神准确的落在慕琇身上，“既知此事都怪你，不若你嫁去宋家？”
慕琇连眼泪都僵在了脸上，欲掉不掉，滑稽可笑，她脸色苍白，无助的看向慕夫人和慕琅，“我，我......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慕夫人连忙扶着女儿安慰。
“够了！”
慕琅怒不可遏的出声，“慕璎，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闹的家宅不宁吗？”
慕璎抬眸看他，“那你嫁？”
“慕、璎！”
慕琅的脸色黑如锅底，“你疯了不成？说的什么胡话！”
“这门婚事是你自己应下的，如今你摆脸色与谁看？你是在怨恨家里人，怨恨爹娘吗？”
慕琅单手背在背后，一副说教姿态，“你再如此不明事理，为兄当真要生气了！”
从前慕璎最是听话。
只要他这么一说，慕璎必定立刻服软。
慕琅微扬下颌，等着慕璎说软话。
慕璎只觉可笑。
好一个婚事是她自己应下的。
她平静的眸从几人身上扫过，语气淡漠的反问：“这门婚事，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父母生我养我，我岂敢怨怪？宋家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清楚，你们逼我为慕琇替嫁，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推入火坑......”
“总不能还指望我感激涕零吧？”
做什么春秋大梦！
慕璎的话很不客气，字字句句都戳在慕夫人的心肺上，三人的表情都极难看。
慕夫人红着双眼，握拳拍着胸口，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慕琅：“你......”
“知夏。”
慕璎看向侍女，知夏立刻端着手中的托盘上前，放到了慕夫人身边的桌上。
“婚期既定，我便要专心待嫁，慕家上下的中馈，我无暇再管，今日正好还于母亲。”
慕璎瞧见慕夫人和慕琇眼里的期盼，只起身道了一句“女儿告辞”便转身离开。
慕夫人出身商户，自幼被家中娇宠，嫁入慕家之后本该学习人情往来这些事物。
但她嫌繁琐，身子又弱。
慕老夫人便将一对孙女带在身边教导，故去之时越过慕夫人，直接将中馈之权交给了慕璎。
早几年慕夫人还乐得轻松，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愈发对她意见大。
也就她，蠢死了。
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慕家几人消费都不低，她不得不开源节流，将她的那一份都添进了公中。
往后......
再不会了。
......
正厅内。
慕夫人看着手边的账册对牌与钥匙微怔。
璎璎......肯将中馈之权交给她？
她早年的确不想管事，但她毕竟才是慕家主母......
“娘。”
慕琇咳咳两声，挽着慕夫人的手臂道：“姐姐马上出嫁，总不能还管着慕家的账本。”
这倒是。
慕夫人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人将东西收下。
慕琇又说：“再有一个月就是姐姐出嫁，娘，我也想打扮的美美的，这样姐姐面上也有光......”
慕夫人立刻拍着女儿的手道：“明日就让锦绣阁的绣娘上门，为你做几身鲜亮的衣裙。再去宝珍坊挑几套头面......”
慕琇靠在慕夫人怀里，软声撒娇，“娘，您真好。”
她又说：“还有兄长，兄长念书辛苦，笔墨纸砚断不可少......”
慕琅眼神柔软，大手一挥道：“琇琇不必担心为兄，笔墨纸砚为兄都有，我的那份都给琇琇，女孩子家就该多做些漂亮衣裙。”
他的笔墨纸砚，公中会定期送到，都是他用惯的，倒不必添置。
慕琇粲然一笑，软声撒娇，“谢谢哥哥。”
慕夫人看着兄妹俩感情和睦，心情总算好了些，她心里微微叹息。
要是慕璎也能这样懂事就好了......
第5章
闻溪院。
慕璎刚回屋，知秋便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封帖子，“小姐，燕小姐的信。”
慕璎眼神微软。
是她的好友，燕清宜，当朝长公主的女儿。
几年前她参加宴会，宴会上的贵女们都因慕琇的示弱而疏离她。
反倒是燕清宜为她说话，自此两人便成了手帕交。
她拆开信扫了一眼，“去与母亲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府。”
顿了顿，又说：“马车那边也交代一声。”
翌日一早。
慕璎走到门边时，慕琇也刚到。
她瞧了慕璎一眼，嘴角上翘，“姐姐，昨儿我亲自给爹爹送了雪梨汤。”
没有慕璎又如何？
她照样行！
且会比慕璎做的更好。
慕璎掀起眼帘，瞧了慕琇一眼，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熬的雪梨酱是精心调配，里面放了许多中药，不是慕琇这外面买来的东西可比。
若是市面上的雪梨酱有用，也不至让慕父受这么多年罪。
她倒是要看看，慕琇的这份“孝心”能不能治病。
“大小姐。”
就在慕璎即将上马车时，一个侍女匆匆而来，笑着道：“夫人吩咐奴婢今日随您出门，听您差遣。”
只她有。
慕琇却没有。
慕璎迅速明白过来......是监视。
慕家人这是怕她逃婚？
慕璎转身上了马车。
她与燕清宜约在茶楼，临江楼楼如其名，临江而建，立在东城最繁华的地段。
慕琇要去的锦绣阁与宝珍坊都在这条街，所以两人的马车倒是一直一前一后的行着。
慕璎上了三楼，刚进包间，燕清宜欢快跳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璎璎！”
燕清宜一身红色衣裙，杏眼桃腮，眼神灵动狡黠，是极跳脱可爱的女孩子。
慕璎素来清冷的面上也泛起浅浅的笑，眼神柔和，“清宜，我来迟了。”
燕清宜拉着她坐下，“是我来早了！”
“我听说，你们家二小姐与宋家的真公子定了亲？你可终于要摆脱你那讨人厌的妹妹了......”
“是我。”
慕璎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燕清宜的叽叽喳喳，“要嫁去宋家的人，是我。”
燕清宜面色大变，“可，可......他坐在轮椅上......”
是个瘸子！
“是不是宋家人逼你的？他们怎能如此？是宋峙亲自定的慕家二小姐，他们......”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清宜。”慕璎有些无奈的拉住燕清宜，“是我自己答应的。”
燕清宜瞠目结舌，眼睛微红，眼里满是心疼，“可，为什么啊......”
“能离开慕家，未尝不是好事。”慕璎道。
燕清宜有点急，“这不是好事！璎璎，宋家......宋家虽是忠烈将门，但也是个天大的火坑，尤其是嫁给宋苍！”
她拉着慕璎的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你可知东厂厂公为何针对宋家？”
慕璎摇头。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慕父的官位不高，否则也不会因为厂公的一句话，便要巴巴的嫁女儿。
“......好吧。”燕清宜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我也不知道。”
“但我娘说，宋峙恨极了宋苍，必是不死不休的。我娘还说宋峙那个人可怕得很，让我离他远点......”
宋峙？
东厂厂公的名字？
也......姓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
慕璎只听了一句，便拧紧了眉，说话之人正是慕琇身边的侍女紫苏。
燕清宜速度更快，打开窗户朝下看去。
紫苏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些，“你们宝珍坊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从前都能记账，如今为何不能记了？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家小姐？”
“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叫你们东家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当初可是你们东家亲自发话，说慕家二小姐可以记账的！”
紫苏双手叉腰，将慕琇护在身后，指着店小二的鼻子怒骂。
人群里忽然有人出声，“可......宝珍坊从来不许记账的呀。”
“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