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温行来接他的时候,沈俞一看着温行的侧脸,想起他在吕平安那里对自己说“再对我说一次分手,我就不会找你了”。
沈俞一并不清楚这句话是否有效。
雨刷繁忙地工作,温行专注地开车,好像世界上没什么比握住方向盘更要紧的事。
沈俞一看着他的侧脸,几乎就要问出口。
“你之前说——”
红灯,温行踩下刹车,把脸转向沈俞一,很平静地等待他将话补充完整。
温行来接沈俞一从来都是自己开车,沈俞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司机了。
沈俞一看着温行等待的神情,忽然感到很深的不忍心。
“——年末有礼物送我,是什么?”即便思考的时间有限,但也算成功改变了即将出口的话。
然而转向并不乐观。
沈俞一不想让自己显得有所期待,过了几秒,又补充一句:“其实也无所谓。”
温行看了他一会儿,把脸转向正前方。
温行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人再开口,沈俞一暗自懊恼。
有时候温行会给沈俞一打一个很短的电话。
之所以很短是因为温行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沈俞一又不太想要主动跟他讲话,通话就经常以沈俞一的“喂?”做开始,沈俞一的“不讲话就挂了吧”为结束。
沈俞一总觉得与温行分开之后他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温行下次打来,他还是会接。
沈俞一说了无数次“不联系”,温行总是避免正面回答,或者装作听不到,偶尔还会用不很强硬的语气给出否定的答案。
他不做过火的事,也不采取更为聪明的行动。
没有再次闯入沈俞一的住处,也没有宛如那个雨夜偷偷对沈俞一说一声爱你。
他又送了几次很弱智的礼物,比如一个手旋切菜器,理由是可以让沈俞一更高效地做饭,沈俞一很生气地把它扔在橱柜最里面。
比如一个长得像鬼的大眼娃娃,是出差时看到觉得与沈俞一长相相似,但沈俞一被它盯得毛骨悚然,转手塞进放棉被的衣柜最深处。
还有几十件胸口印花从沈俞一当前年龄依次增加到一百的同款灰色定制卫衣……沈俞一困惑于温行每一件礼物,甚至有一些会惹他不高兴。
但除了送礼物之外温行还会用笨拙的语气给沈俞一发送短信,打短暂的电话,天气变冷时会帮沈俞一带一条围巾。
沈俞一拿这样的温行没有办法,只好默认允许温行与自己联系。
不过也可能沈俞一只是假装拿他没办法,才会有这一项心照不宣。
很快到了冬天,温行的“坏天气班车”不知何时变成了“班车”,每一天沈俞一都能看到温行的车停在熟悉的位置。
他沉默地坐进去,温行换挡开车。
谁也没说这到底算作什么,沈俞一这么做是舍不得温行失望,那么温行呢?沈俞一不知道,因为温行没有说。
他慢慢对这样的情况重新感到焦虑,因为恐惧回到以前的样子,温行沉默或者不耐烦地对待他,沈俞一无时无刻牵就。
虽然目前温行仅仅只有沉默,也从不要沈俞一迁就。
沈俞一却不敢想那些令他痛苦的不耐何时又会回来。
沈俞一的年终奖还算可以。
几位关系亲切的同事在讨论一起出国旅游,沈俞一思考了几天,也加入他们,购买了去哥本哈根的机票。
他陷在感情的泥潭里已经太久,不想即便说了分手也被温行左右心情。
他需要新鲜的空气,理智才能重新思考与温行的关系要怎样发展。
年假第一天,沈俞一同几个同事在机场碰面,一起飞向丹麦的首都。
他没有把这次的行程告知温行。
温行在常停车的位置等了三十分钟,并没有等到沈俞一。
他看了看时间,果断地推门下车。
沈俞一租的房子就在一楼,窗帘拉着,温行绕进窗前的小花坛,拍拍沈俞一的客厅窗户。
“沈俞一!”没有应答。
温行大步跨上沈俞一楼前的台阶,从大厅往里走,再左转,就是沈俞一家的门。
上面贴着一张浅黄色的便利贴。
温行皱着眉,把它撕下来看了一会儿。
“老公,你手机响了三次了。”
阮希推了推吕平安,“你不接就静音。”
吕平安揉着脑袋起身下床,边接电话边往卧室外面走。
“喂?”“吕平安,他在哪。”
吕平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重新把电话贴在耳边:“啊?”因为温行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吕平安又非常想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怎么兜圈子就把沈俞一的目的地告诉了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