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跑了一路有点出汗。”

    “稍微有点点干，我给你扑点爽肤水，我自己用的，可以吗？”

    “嗯嗯，你看着来就好。”

    扑了爽肤水，欧阳婧又给她抹了一点乳液保湿，然后上妆前乳。

    “你皮肤好好。”欧阳婧说，“是不怎么长痘痘吗？一点痘印都没有。”

    “好像是不怎么长。”

    欧阳婧压了一小泵粉底液，分区域点在她脸上，“脸也好小，好省化妆品。”

    没有谁被美女夸会不高兴，夏漓忍不住笑了笑。

    虽然，欧阳婧算是“情敌”，但夏漓好像没有一丝想要与她一较高低的意思，每次看见她，只会在心里感叹，好漂亮。

    作为群演，妆容无须太过精雕细琢，只补了补眉毛和唇彩，以阴影和高光突出五官，舞台灯光下看着不是一片模糊就行。

    至于发型，夏漓头

    发齐锁骨，自然分出的八字刘海，发质柔软，显得轻盈而蓬松。发色并不太深，充足的光线下瞧着是栗色。

    长度不够，无法像其他女生一样编成辫子，欧阳婧就拿了个宽发箍一别，活脱脱就是一个民国进步女学生的模样。

    晏斯时走过来，“王琛已经走了？”

    他单手抄着羽绒服口袋，背靠着门框站在那儿，身后是走廊的煌煌明亮，身前是后台的冥冥昏暗。

    可能因为那时候她有点土，可能因为她说话还带点儿口音，也可能她稍显慢热的性格被理解成了高傲，还有可能这样的她却每次考试成绩都在前三……

    汇合之后，夏漓进了第一场游行学生的队伍里，她踮了踮脚，努力越过攒动的人头往四下眺望。

    这一眼停顿的时间，好似比以往和他对话时，他随意略过的目光，要久得多。

    大家下了场，回到后台。

    夏漓眼睛睁得好大，一秒钟也不敢眨眼。

    于是连带着，整个宿舍也开始孤立她。

    班草演的张学良随即上场，与学生协商，承诺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也许是嫌烦，后来他跟王琛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趟洗手间，先行离开了。

    林清晓说要去后台瞧瞧欧阳婧，先走了。

    夏漓忙将手机锁屏，揣进外套口袋。

    晏斯时这时转头，微微垂眼，看向她。

    夏漓没唱什么高调，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那女生在宿舍传谣，说她乡下人不讲卫生，用完姨妈巾乱扔；说她的胸-罩是穿的她妈妈剩下的；还说她在背后跟其他宿舍的人说整个宿舍的坏话……

    夏漓笑笑，拍她的背，“能圆满演出就好。”

    给号码备注时，有种丝毫不愿同任何人分享的隐秘的喜悦。

    夏漓茫然抬头。

    她站在户外黑暗的走廊，扶着栏杆探身往下看去。

    来明中以后，尤其分班以后，她才明白什么叫如鱼得水。

    拍照的人：“准备，三、二、一……”

    闹哄哄的场景下，艰难与朱璇和徐宁汇合。

    夏漓没说话，只继续卷着那横幅。

    大家拍完照，便准备回去换衣服，进场看剩下的演出。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回到老教学楼。

    总之，她被一个女生针对了。

    这期间，夏漓注意到，好几个女生鼓起勇气去找晏斯时，提出能不能跟他合张影。

    夏漓一眼看见后台通往走廊门口处的晏斯时。

    夏漓暗暗呼了口气，“……主要还是喜欢一起排话剧的人。”

    没一会儿，就轮到排在第五的《西安事变》，夏漓紧张得不行，再没空操心其他。

    这样的合影的机会，于她，也许是一生一次。

    游行这场戏是第一场，在朱璇指挥下，大家举起横幅排队上场，将口号喊得气势如虹。

    宿舍其他几个女生去了哪儿，她没兴趣，没打听过。

    六人都化好妆了，连同林清晓和欧阳靖，一齐赶往礼堂。

    她甚至害怕手机被人看到，被人问及，全名都不敢存，只存了一个“Y”。

    一行人到了礼堂进口处灯火通明的大厅里。

    晏斯时一个都没答应。

    依次往后，大家插空，一共四排，男生站在最后一排。

    大家纷纷附和。

    再回教室，晏斯时和王琛已经走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夏漓去了趟洗手间，准备走时，却看见大门口台阶上，第一场戏用过的长横幅，不知道被谁扔在了那里，乱糟糟的一团。

    身后有道清冽声线喊她的名字。

    夏漓将卷好的横幅塞进背包，去卫生间换下了戏服。

    大家齐喊：“元旦快乐！”

    “咔擦”一声，有什么也随着照片定格在了她心里。

    王琛穿三件套呢子西装，梳着抹了油的后背头，很不符合他一贯有些呆里呆气的形

    象，看着有几分滑稽。

    合照结束，大家又各自组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合影，夏漓跟徐宁和林清晓也单独拍了一张。

    她垂下眼，瞬间呼吸都乱了，一下深一下浅。

    终于，晏斯时移开了目光，语气还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你好像很喜欢这话剧。”

    夏漓一顿。

    她微微低了眼去瞧，看见他墨色的头发，以及从羽绒服衣领里露出少许的白皙后颈。

    两人并肩往前走。

    而说出口就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不对，心里顿时又慌了一下，她分明不带任何指向性，于是赶紧补充一句，“……我很珍惜跟七班同学的友谊。他们都很好。”

    朱璇稍作调整之后，回到了队列里。

    之后，英语老师和两个外教加入，跟他们拍了几张大合照。

    徐宁原本要跟夏漓一起走的，临时被班主任老庄叫走，让夏漓先去换衣服，一会儿在教室汇合。

    觉察到晏斯时往她手里看了一眼，夏漓便解释说：“扔了好像有点可惜，我想收藏起来。”

    她弯腰捡起拍了拍灰尘，抱在怀里，一边往老教学楼走，一边抖开了从一头开始，卷起横幅。

    她初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真正的好朋友都是来七班的时候交到的。

    后来她考上了重高明章中学，针对她的那个女生去了普高一中。

    按照身高排列，夏漓站在了第一排，稍微靠边的位置。

    她捏着手机，从收件箱里调出今天车上收到的那条短信，将那电话号码存了下来。

    那人试拍了一张，朱璇看了不满意，说：“男生还是到第一排前面来蹲着吧！”

    夜色里，男生的目光清邃，难以探究。

    晏斯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夏漓对这场戏的记忆十分模糊，好像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只有那紧张出汗和脚底发软的感觉是真实的。

    朱璇将相机交给了别班的一个朋友。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久。

    站起身，跟看热闹的人一块儿走出教室。

    不管多少次，听见晏斯时的声音，她都会心跳漏拍。

    夏漓找了张椅子坐下，给徐宁发了条消息。

    他在边界处，那身影叫人觉得疏离极了。

    演话剧的学生全挤在走廊里。

    班上每个人都很好，尤其是女生，尤其是林清晓和徐宁。

    教室里，王琛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面，跟头发上的发胶较劲儿。

    夏漓无法控制心脏狂跳——

    有个女生冲进教室，激动说道：“楼下有人要跟晏斯时表白！”

    徐宁说一会儿就到。

    是欧阳婧。

    他为什么这样打量她？是觉得她这行为有些做作吗？

    排了很久的戏，真演起来仿佛一眨眼就结束。

    晏斯时点点头。

    都快上台了，他还拿着台本不断默念诵读，当真认真。

    初一她从老家小镇转到了楚城。

    夏漓也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