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时,夏漓心念陡起,“可以跟你聊两句吗?”
陶诗悦脚步一顿,“关于晏斯时?”
夏漓点头。
两人走到了二十班门口的走廊。
陶诗悦两臂撑在栏杆上,面朝着教学楼前那栽种了白玉兰树的中庭,“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他的消息,那不用问了,我也联系不上他。我妈倒是联系过他外婆,他外婆说他已经回北城了,在准备出国。”
夏漓沉默了一霎,“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北城吗?”
陶诗悦转头看了她一眼,似有犹豫。
然而她最终还是说道:“……他妈妈去世了。”
夏漓一怔。
“就我们开完誓师大会之后吧,具体哪天不知道。我也是听我妈说的。他们没办公开的追悼会,好像就晏家和霍家两家人参加了葬礼。”陶诗悦声音很低,“……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
“我不会。”
心底有潮水漫上来,将夏漓浅浅淹没,“……他妈妈是因为生病吗?”
“应该是吧。晏斯时会来楚城,就是为了他妈妈。”
“你知道他去了哪个学校吗?”
陶诗悦摇头,“他走之前就收到好几个学校的offer了,具体会去哪儿,他没提过。”
夏漓没什么可问的了,那潮水一样的情绪已经要漫过她的眼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陶诗悦脸上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悲伤,“没什么。我也想……找人说说他。”
夏漓懂这种感觉。
哪怕,哪怕是只找人提一提他的名字。
不然,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间便下落不明的虚无感,会逼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做了一场梦。
她们都不再说话。
明明是情敌的两个人,在这一刻的沉默里,共振了某种难过。
像有海洋远远地在心口倾倒,自岬角那方,传来海鸥遥远忧伤的鸣叫。
她没有想到。
那个下午,竟会是她在明中和晏斯时见的最后一面。
“加油。”
是他单独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高考前三天。
早自习和晚自习都取消了,为了让他们好好休息,提前适应高考作息。
所有的课程改成自习,老师留在教室,随时单对单地为大家答疑。有时候遇到有价值的问题,也会全班共同讲解。
这天课间休息时,不知道谁MP3没插好耳机,忽有歌声响起: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月……”
原本几分喧闹的教室,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夏漓正在做英语理解保持手感,这时候也停了笔,托腮,怔怔地听着。
大家都不说话,就听那歌继续播放。
“放心去飞,勇敢地去追,追一切我们未完成的梦。放心去飞,勇敢地挥别,说好了这一次不
掉眼泪……”
有女生已经趴在桌上抽泣,让这沉默的氛围更加伤感。
这时候站讲台附近的老庄问他:“考得怎么样啊聂楚航?能去清华吗?”
她收回目光,装作没看到。
高考结束后的老庄,也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让人很不习惯的“慈祥”。
那细听似乎带了几分哽咽的歌声,还在继续。
叫人意外,平常看着那么二五不着的一个人,唱歌还挺好听,有种反差感的深情。
「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题目简单得要命。我们都说,这场考试就是学校为了让我们找信心用的。」
林清晓和徐宁到了之后,也分别估了分,都过了老庄预估的一本线,不过徐宁的分数比较险,就高了10分左右,这分差选择余地不大。
8号下午考完,夏漓回公寓放了东西,吃过晚饭之后,去了趟学校。
夏漓的考场在一中。
「嗨。你考试会紧张吗?有什么克服紧张的方法吗?」
在明灭的灯光里,径直看向夏漓。
一首是《我也很想他》。
徐宁感慨:“青春啊……”
林清晓看不惯陶诗悦,这种场合直接当她不存在,跟聂楚航两人找了个角落卿卿我我去了。
天公作美地下了雨,让气温比平时低了几度,也似将考生焦躁的情绪抚平几分。
她也说不上自己考得究竟好不好,反正能做的题目都做出来了。
大家哄堂大笑。
大家纷纷跑出去。
肖宇龙一时没再说话,仍然这样看着她,而后,像是情不自禁地:“夏漓……”
然而,肖宇龙下一瞬便别过了目光,呵呵笑了两声,“没事儿!你要吃东西吗?我去拿点小食……”
抽出夹在里面的信封。
她这分数走人大无望,老庄建议她第一志愿填报南城大学。
三人坐在一堆,商量着等会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犒劳自己。
浮靡灯光里,夏漓听着那歌声,像是被末日的山灰落了一身。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聂楚航跟前。
徐宁:“重色轻友的女人。”
他们文科实验班,没考上一本的很多都会选择复读。
“能不认识吗?老往我们班跑的。”
“那能去哪儿?复旦?上交?”
他们出去没到三分钟,走廊里骤然响起起哄般的欢呼声。
不知过了多久,音响里响起一首歌的前奏。
夏漓看了眼自己汇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分数。
高考这天终于到了。
夏漓愣了下。
林清晓往外瞥了一眼,是聂楚航。
高考出分,夏漓总分589,比她预估的高了4分。
肖宇龙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微妙的氛围让夏漓莫名紧张,她捏紧了可乐的杯子,只觉得掌心里冰雾都化成了薄汗。
所有科目的参考答应已经出来,效率高得惊人。
老庄说:“我们评估今年录取分数线跟前年差不多,535左右,你高了一本线50分,这成绩可以了,很多学校都能去。”
夏漓一下便听出她是唱给谁的。
过了片刻,聂楚航说:“大家能不能先撤一下?不然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抬头了。”
心脏沉重得浮云蔽日。
后知后觉的有所感。
不知道是谁攒的局,开了一个超大包的通宵,七班的人几乎全到了,还包括已经去了国际班的两位同学。
晏斯时亲启。
果不其然,高三教学楼前,白花花的纸张散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徐宁心态倒是好得很:“管他的,反正已经考完了,去哪儿的事25号再说。我今晚回去得通宵看动画。”
“不用……”
「嗨。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已经在国外了?」
夏漓倒没特意回避,她听见陶诗悦跟人聊天,说申上了哥伦比亚大学,出国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下旬,准备在开学之间,留出一点时间先适应一下环境。
一首是《隐形人》。
坐在考场上的夏漓,反而没有自己预想的紧张。
那两首歌都是孙燕姿的。
而夏天那么短
林清晓问:“不复读?”
那天,直到散场,肖宇龙也没回来。
伴随发泄式的吼叫,楼上源源不断地有人往底下扔课本和考卷。
“我啊……可能得走二本了。”肖宇龙耸耸肩,好似尽量想使这句话显得轻松几分。
那时,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这封信根本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