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用那双倔强的眼睛看着她。心中的刺痛和悲伤,远比顾长生娶他人时,来得更加猛烈。
明明从前她只当他是一个发泄怒火的玩意儿,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呢?
宋相欢不知道。可她却无比希望,此刻他能活过来站在她面前,无论怎样都比这幅了无生机的样子好。
但,这不可能了。她绝望至极,无声地悲伤着。
第十章
突然,绿萼颤颤巍巍地进来。“启禀公主殿下,竹园起火一事已经彻查清楚了,没有人故意暗害宴辞公子,是……是……”
真正的结果,他却磕磕绊绊地始终说不出口,为难至极。
宋相欢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厉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再说不出来,本公主便砍了你的脑袋!”
绿萼视死如归道:“是宴辞公子自己纵火,没人害他,更没人看见他出来,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寻死!”
此话一出,宋相欢心头一震,难以置信极了。“呵,自寻死路?”她满眼悲伤地自嘲一笑,“是本公主对他还不够好吗?他就这么想离开本公主!除了自由,本公主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他为了离开本公主,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她的心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在搅弄着一样,生疼得厉害。一滴晶莹的血泪顺着眼角滚落,滴在冰棺上,鲜红得刺目。
绿萼连忙垂下了头,深深叹息一声。“公主殿下,饶奴婢多嘴。宴辞向来性子倔,当年那事本就不怪他,他也是被顾侍郎连累了。入公主府本就不是他情愿的,这五年来,他受了那么多罚、吃了那么多苦,谁人不知他日日盼着到了时间出宫,可公主殿下您不愿放他走,强行将他留下。若是在公主府过得快乐,他或许还会自愿选择留下,可这些时日里,他受了多少罚?或许于他而言,得不到自由,继续在公主府承受折磨,和死了没有区别。公主殿下,您若是在意他,大可以换种方式,若是不在意他,可以放他离开,又何苦将他牢牢困在身边呢?”
听见这话,宋相欢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段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
他受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紧紧抿着薄唇,眼神幽深晦暗。
良久后,她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本公主才不在意他!他就算是死了,也和本公主无关!他绝不可能是自寻死路,本公主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害了他!在本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敢对他动手,真是不要命了!继续让人查!这些日子里,所有见过顾宴辞的人,都一一盘问个遍,他绝不会寻死!”
宋相欢眸色沉沉,气得呼吸都急促了。绿萼只觉得万分无奈,却也只能听从命令。他才刚要出门,便迎面撞上了顾长生身边前来求见公主殿下的侍女。
“公主殿下,求求您帮我家驸马做主吧!给我家驸马下毒药的人已经查到了,都招了说是宴辞公子收买的!各方面证据也已经确凿了,他都要害死我家驸马了,心思如此恶毒,驸马竟然还心善,说毕竟他们是兄弟,不怪他一时糊涂。公主殿下,若是这次再放过宴辞公子,那下次呢?若是下次我家驸马再被他害,没有救治及时呢?我家驸马不愿意来求公主殿下惩罚宴辞公子,奴婢看不下去,要替我家驸马出一口气!求公主殿下重罚宴辞公子,给驸马一个交代,给世人一个交代!”
侍女哭得哽咽,字字句句却掷地有声。她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鲜血淋漓了。
不止绿萼的脸色沉了下来,宋相欢的面色更是沉得能滴出墨来。她走到婢女面前,漆黑的眼里酝酿着危险的怒意。
砰!宋相欢一脚踹飞婢女,冷嗤一声:“交代?她口口声声说着顾宴辞害她,可顾宴辞已经死了!”
婢女被踹飞老远,重重地撞在墙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满眼不敢置信。“怎……怎么会?”
第十一章
“来人,将这满口谎言的婢女打入地牢,按以下犯上之罪处置!驸马若是替婢女求饶,也将其打入地牢。以后她的事不要来烦本公主,所有人以调查顾宴辞之事为首!”宋相欢毫不留情地碾了碾婢女的手,冷漠离开。
“不!不要!公主殿下,我是驸马的贴身婢女,我说的字字句句属实,并不知为何宴辞公子先一步逝世,求公主殿下明查,求公主殿下放过我!”
婢女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却没换来宋相欢一个回头。最后,她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下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但很快,血痕就被人打扫干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连三天,宋相欢都守在冰棺旁,除了上朝以外,几乎寸步不离。
可三天了,查到的所有证据都表明,顾宴辞的死和旁人无关。没有人害他,是他自己寻死的。除了一点,顾宴辞曾和其他宫女将大部分家产换了银钱,在自焚前给了绿萼一大笔银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消息。
可宋相欢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自焚,一定有人在帮他,可再多的却查不到了。
“顾宴辞,你就这么恨我吗?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甚至宁愿去死,也要离开我。我不允许!”
她守在冰棺旁,声音里满是疯狂的执着。三天里,她几乎没有合眼。外头的太监前来禀报,招魂的道士来了。
宋相欢忍不住激动,快步迎道士进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将顾宴辞找回来,让他永远留在本公主身边,本公主大大有赏!”
道士眼里划过一抹喜色,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带着弟子在院子里布置、开坛做法。
一道道神秘的黄符贴在院子的每个角落,招魂幡无风自动。道士念着听不懂的经文,手指夹着一张黄符。
突然,他刺破指尖,将血滴在黄符上,黄符迅速燃烧成灰烬。
道士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宋相欢,拱手作揖。
“回公主殿下,若想找回宴辞公子的魂并不算难,只要您之后七日每日滴一滴心头血在这引魂灯中,再加以他生前所用之物辅佐,七日后便能将他的魂魄带回来。只不过,真正难的是将宴辞公子的魂魄留下来,需要无数奇珍异宝,还需要您每日给她一滴心头血,这对您的身体损伤极大,公主殿下,您确定还要逆天而为吗?”
宋相欢沉默片刻,正当她要给出回答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公主殿下,不可!”
顾长生冲了进来。
“生死之事重大,弟弟真的值得您这样付出吗?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是他自己的选择,您就放他离开吧!就当他是为我、为父亲赎罪了,不好吗?”
说着,他走近了宋相欢,试图牵住她的手。
“公主殿下,斯人已逝,不可强求,您是一国之君,若是您尊体受损先一步倒下去了,只怕整个国家都会一团乱,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国家、为世人考虑。更何况,也该为我考虑考虑,不是吗?我不想看见你受伤,你曾经说过最爱……”我的。
后面两个字,顾长生收住了,没有说出口。
可宋相欢心知肚明,她的眸色始终淡淡,垂在身侧的手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顾长生,如今你只是驸马,你纵容婢女诬陷顾宴辞暗害顾宴辞的事,本公主还没有找你算账,你莫不是现在就想去和你那个被贬谪的父亲团聚?”
第十二章
此话一出,顾长生心跳都暂停了一瞬。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故作不理解。
“殿下,您这是在说笑吗?我怎么听不懂呀?宴辞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对她动手呢?弟弟几次三番欺负我,我都忍了,若是要我的血来救弟弟,我愿意的,只是唯独我不愿意你受伤,你明白吗?”
“相欢,当年娶四公主并非我所愿,这些年你怪我也就罢了,如今我只是不愿意你受伤而已,你就那么恨我吗?我弟弟因此而死、我父亲被贬谪去北疆苦寒之地这还不够吗?难道非要我以死谢罪你才能满意?”
“若是这样,那我去死好了,也好过这些年来的心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