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那么讨厌,他不喜欢她,整天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还和她说什么把他当朋友的鬼话。
可他是阮雨声,是叶潇最喜欢的阮雨声。
狂风打在她的脸上,叶潇只觉得浑身上下被寒意浸透,冷得她止不住地发颤。
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酒吧的后街,看到阮雨声脸上带了伤,被一群小混混压住半跪在地上,周围无数拳头和棍子落在他的身上。
眼里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中,叶潇隐约看到一个小混混捡起地上的一个空酒瓶朝阮雨声走了过去。
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用自已的身体护住了跪在地上的阮雨声。她听见了酒瓶在自已背上碎裂的声音,猛烈的痛意从后背迅速蔓延开来,痛得她的意识瞬间不再清醒。
那一刻,叶潇才终于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痛的。
叶潇醒来时身在医院,阮雨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睛很红,脸上的伤已经被涂了药。
“还疼吗?”见她睁开眼,阮雨声问她,嗓音哑得不行。
叶潇摇了摇头,轻声问他:“你呢?”
阮雨声不再说话,目光低沉,像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为什么不考试跑出来?为什么要冲过去帮我挡那一下?”
叶潇动了动嘴唇,又听见他冷声质问她:“你不要命了是吗?”
“哥哥,”黄伊澄忽然从门口走进来,“刚刚医生开的药我取好了……”
黄伊澄问:“潇潇姐你醒了!你没事吧?”
叶潇点了点头,阮雨声眼神紧盯着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你是因为那天帮了我才惹上陆泽远的。
“我当时只是想,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负这个责任,又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我宁愿出事的是自已。”叶潇忍着鼻酸,仰头压下眼泪,一字一句地说。х04
阮雨声低下头,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潇潇姐,你别这么说,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无论换作是谁被纠缠,我哥哥都会帮忙的。那件事其实是我的不对,要不是我非要和你换值日……反正都是陆泽远的错,你们谁都没有错,真的。”
是啊,无论换作对方是谁,阮雨声都会帮忙的。
然而会让叶潇拼了命去保护的人,自始至终却只有阮雨声一个。
那天之后,陆泽远被学校处分,被要求停课回家反省。阮雨声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开始在学校里疯传,尤萍制止了几次,谣言终于有所消解。
半个学期的时间很快过去,期末考试结束后,于洋说他表舅新开的音乐餐厅后面有一个新建成的度假别墅,想邀请他们几个朋友去住一晚,大家聚在一起玩一玩。
叶潇本来想拒绝,却被顾嘉南执意拉了过去。
“你看你熬个考试周都把自已熬成什么样了?必须去,好好放松放松!”
那晚几个男生要出去打篮球,顾嘉南也跟着一起出去玩了,只剩下叶潇和黄伊澄留在了客厅里。
“潇潇姐,我们聊聊天吧。其实这段时间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黄伊澄突然对叶潇说。
“好,”叶潇问,“聊什么?”
“聊聊我哥哥。”黄伊澄说。
叶潇表情一僵,陷入了沉默。
“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你都听说了吧?其实我这段时间特别想找个人说一说,但是我又信不过他们。就连嘉南,我都不想和她说太多。
“但我想和你说,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特别相信你。
“他妈妈自杀过,在他读初一那年。
“那天我在外面补课,具体情况是听邻居说的。听说当时他刚打完球,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是他妈妈发过来的。短信上写:‘儿子,妈妈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已。’”
听到这里,叶潇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他妈妈躺在床上喝了一整瓶安眠药,幸亏他爸爸及时赶了回去,把他妈妈送去洗胃了,他妈妈才被抢救过来。
“那件事之后,他就没以前那么活泼了,总像是藏着心事。别人问他是不是很难过,他总是笑笑说他没事。
“后来没过多久,他爸妈就离婚了。阿姨在离婚之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得了抑郁症,发病的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再后来,因为需要人照顾,阿姨偶尔会被接到他的姥姥家住。我家就在他家隔壁,有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我奶奶心疼他,总是叫他来我家吃饭,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有好多喜欢他的人,可能在知道这些事之后就没那么喜欢他了。但我不会。我奶奶说我的性格像个小太阳,所以我想,我一定要尽我自已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
“对了,潇潇姐。有一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他要搬去中国香港了。”
“搬去中国香港?”叶潇问。
“嗯,阿姨有一个老同学,现在在那边做生意。听说那个叔叔在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阿姨,去年他妻子生病去世了,今年他又联系到阿姨,说想把她和雨声哥一起接到那边去住。
“阿姨同意了。
“虽然我真的特别舍不得他,但我觉得,等他到了那边,有了新的生活,应该会过得比现在更开心吧。
“反正等到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可以去那边找他。”
叶潇静静听着,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个洞。有冰冷的风从洞里吹进来,让她心上的每一处都泛起了剧烈的疼。
第二十一章
不要天明,不要雨停
她痛得浑身都是冷汗,却还是好希望,这条路能走得再慢一点。不要终点,不要天明,不要雨停。不要阮雨声离开她。
“外面下雨了,球没法打,咱们玩把‘狼人杀’呗。”
门外有声音传进来,几个人推开屋门走进了客厅里。
叶潇看见阮雨声跟在人群中走了进来,身上的灰色短袖t恤被雨水打湿,漆黑的碎发垂在额前,上面挂着湿漉漉的水珠。
他比小时候更白了,叶潇却忽然深切地感觉到,他眼里减少的光芒让他皮肤的白多了几分脆弱感。
叶潇正微微出神,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张牌。
大家都围着茶几坐下来后,于洋宣布自已当“法官”,游戏猝不及防地开始。
“天黑请闭眼!赶紧的,都闭眼!”于洋催促道。
叶潇看了眼手里的狼人牌,轻轻闭上了眼睛,刚刚阮雨声的模样仍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连同黄伊澄的那些话一起,让她的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狼人请睁眼,狼人,睁眼睁眼!”于洋接着说。
叶潇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和对面同样睁开了眼的阮雨声视线撞上。叶潇鼻尖一涩,眼角忽然有点湿。
黄伊澄说,他要搬去中国香港了。
那么远的地方。
但黄伊澄还说,有了新生活之后,他会过得更开心一些。
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血腥味,鼻腔湿润,她抬手摸了摸,看到了血。
“狼人,今晚你们要杀……”
阮雨声神色一顿,连忙从桌上的纸抽盒里抽出两张纸塞给了她。
叶潇接过纸,捂住鼻子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马上起身去了客厅右侧的洗手台。大家纷纷睁开眼,站起来询问她的情况。
“你没事吧潇潇?”
“没事吧潇潇姐!你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叶潇拧开手龙头洗手,转头和他们解释:“没事,最近有点上火。”
“你们接着玩,我洗一下就好!”叶潇朝他们喊道。
几个人这才放心坐下,阮雨声却朝她走了过来。
“你找我有事?”叶潇低头往手上挤了点洗手液,见他过来,转过头平静地问他。
阮雨声脚步一滞,顿了下说:“我要转学了,去中国香港。叶风之前和我要了几本参考书,一会儿拿给你,你帮我带给他吧。”
“嗯。”叶潇用力揉搓沾满洗手液的双手,嗓音有点发颤。
“那我先走了。”阮雨声转身要走。
“那个……”叶潇忽然扭头,忍着鼻音问,“你什么时候走?叶风说暑假想找你打球……”
“明天。”他回过头,“明天就走。”
他抬眼看她,补充说:“我这次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嗯,一路顺风。”叶潇的声音哑得像是掺了沙,说完便匆匆转回了头。她微仰了下头,想把眼里的泪意压回去,却还是有一滴眼泪毫无知觉地掉了下来,溶进了她手背上的白色泡沫里。
客厅的音响里在放邓紫棋的《泡沫》。
“早该知道泡沫,一触就破。就像已伤的心,不胜折磨。”
“爱本是泡沫,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她自以为早已将爱看破。
可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
叶潇没再继续和他们玩游戏,提早回到卧室爬上床休息。外面雷声阵阵,伴着倾盆洒落的暴雨,“噼啪”敲打着玻璃窗。叶潇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下身,明明浑身都累,却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失眠症又犯了,但她忘了带药过来。
脑海里一幕幕回忆闪过,叶潇这才发现,原来阮雨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这样清楚,甚至能清晰记得他说话时身上衣服的款式和颜色。
可这能代表什么呢?代表她喜欢他吗?
可她的喜欢,又能代表什么呢?
也只不过是喜欢罢了。
她的喜欢没办法把他留下,更没办法让他也喜欢上她。
她的喜欢,从来都是一丁点用处也没有。
卧室门发出被推开的“吱呀”声,顾嘉南和黄伊澄也进门爬上了床。两个人似乎玩得很累,和叶潇打了个招呼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叶潇清醒着躺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盖着薄毯依旧止不住地打冷战。她起身想去调一下空调温度,小腹却传来了一阵剧痛。算一下日子,她的确快来月经了,大概是由于最近熬夜导致内分泌失调,来得比上个月早了几天。
叶潇捂着肚子爬下床,打算去调一下冷风温度,按了好几下按键后发现是恒温,于是只好放弃。她去卫生间换了个卫生巾,路过客厅茶几的时候觉得口渴,于是拿起一瓶没打开的混合果蔬汁喝了几口,然后再次爬回到床上。
身侧的顾嘉南被她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地问她去哪儿了。她解释说自已来了月经,让顾嘉南接着睡,不用担心她。
又躺了一会儿后,叶潇忽然觉得自已的头越来越重,嗓子也开始干涩发疼,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已连呼吸都变得吃力,并且有强烈想吐的冲动。
她实在撑不住,再次下床,扶着墙壁往卫生间走。路过客厅茶几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眼刚才喝过的果蔬汁,发现里面有自已过敏的成分,心里一阵懊恼。她在走进卫生间后插上了门锁,俯在马桶上吐了好长时间。因为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几乎都是清水。浑身都被卸了力,肚子绞着痛,头也痛,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强撑着走到门口,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连转动把手打开门锁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