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一番好意,陆缙也未拒绝,便拿了杯子同他共饮。
江晚吟也被倒了一杯。
她不会喝酒,只抿了一小口,辣味直冲天灵盖,呛的她直咳嗽,咳的脸都红了。
“尝一口就行,谁让你逞能的?”陆缙皱眉,自然地将她的酒杯拿了过来,后又将煮好的面推了过去,“吃这个。”
“嗯。”江晚吟擦了擦唇角,便默默在一旁吃着寿面。
陆缙手艺还是一贯的好,汤底是用鸡汤煨的,吊的奶白,面也格外筋道,爽滑弹牙。
江晚吟喝了一小口汤,眉毛都要被鲜掉了,满足的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巴掌大的脸几乎要埋到了碗里。
却越来越觉得没滋味。
最后剩了小半碗,低低地对陆缙道。
“我好了,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陆缙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执着酒杯的手一倾,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直冲肺腑。
“哎,陆郎君,这酒烈,可不能这么喝!蒋阿公劝道,“你已经喝了三杯,容易醉的。”
“是吗?”
陆缙执着已经空了的酒杯,轻笑一声。
若是能醉也好,今晚便不必走了。
可他偏偏众所周知的酒量好,千杯不倒。
有时人会的太多也不好,连借口都没有。
用完饭,天已经黑尽了,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刮过林稍,飞沙走石,时不时敲打着茅屋,呼啸而过。
陆缙再回去时,江晚吟正站在窗边,怔怔的望着外面。
“收拾好了?”陆缙问。
“好了。”江晚吟点头。
他们本就没什么东西,全都收拾完,也不过手边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再一看,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席子也捋的平平整整,
这几日轻易便抹杀干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似的。
此时,算算时间,康平也快到了。
陆缙神色平静:“既然收拾好了,那便走吧。”
江晚吟轻声答应,两个人便告别了蒋阿嬷和阿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静静等着康平的马车。
从九亭山到国公府只需两个时辰,很快,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并肩而立的时候,江晚吟看着陆缙空荡荡的手腕,攥着袖中的手串有些迟疑。
她想张口,但一想到康平,又沉默了下去。
又想,陆缙平日里鲜少佩戴这些东西,兴许,他压根就不喜欢呢?
江晚吟攥着手中那枚手串,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陆缙挺着背,比之平日愈发少言。
只是,今日山间的风似乎太大了些,扯着嗓子吼,吹的草木乱颤。
刚出了门,山道旁的一株杨树忽然被拦腰折断。
轰然一声,看的人触目惊心。
不远处,山顶上忽然有石块被吹落,砸的人心惶惶。
好一会儿,康平才逆着风赶来。
他满身是灰,被大风吹得睁不开眼,一走过来,便双手一揖,向陆缙请罪:“公子,卑职判断有误,这风刮的紧,咱们的马车在来的路上刚刚被石块砸中了,断了一根车辕,没法走了,恐怕还要连累您在这里再多待上一晚。”
“马车坏了?”陆缙问。
“是。”康平一脸羞愧。
“既如此,那便明早再走吧。”陆缙神色格外平静,“这天气,的确也不适合赶路。”
话毕,康平又跟江晚吟赔罪。
江晚吟脸上淡淡的,心里莫名的却不觉得失望。
于是两个人便又折了回去。
蒋阿嬷和蒋阿公也听见了这呼啸的风,正担心,见他们折了回来,没有不高兴的。
“白日里还好好的,晚上却偏偏起了风,依我看这是缘分未尽,老天不让你们走。”
蒋阿嬷笑着替他们开了门。
她不过随口一说,但这话却戳中了两个人隐秘的心思。
往常还不觉的什么,凭空多出了一夜,却反倒让人不知所措。
江晚吟垂着头,陆缙亦是若有所思。
回屋时,眼神不经意的擦过,江晚吟立马别开了眼,生怕自己的那点心思暴露。
外面山风呼啸,屋里却格外静谧。
原本住习惯的屋子,江晚吟前脚进来后,陆缙后脚再进来,她突然觉得有几分逼仄。
尤其那木门一关,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明明还有不少空地,江晚吟忽然不知该往哪里站。
站到哪里仿佛都逃不过陆缙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她又觉得今晚有些热。
陆缙亦是松了松衣领。
领口微微散开,露出一抹冷白,江晚吟无意间掠过,连忙坐到了床沿。
像前几晚一样,他们还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
江晚吟擦洗后,正跪坐着,拿篦子通发。
陆缙则站着,拧着帕子擦手。
他们中间,一个破旧的小几上点着一盏不亮的油灯。
两个人的影子被油灯一照,映在墙上。
一个坐,一个站,明明互不相干,但墙上的影子却叠在了一起。
江晚吟瞥了一眼,这模样,仿佛是陆缙从后面将她拥住似的,重叠之处的影子被山风吹的影影绰绰,动感十足。
江晚吟顿时耳热,连忙挪开了眼。
陆缙却仿佛不知,还在慢条斯理地拧着帕子,落到盆里,溅起滴滴答答的水。
又让江晚吟觉得格外不自在。
然而,这时候山风吹的愈紧,墙上的影子摆的愈发厉害,东倒,西歪,又碰撞在一起,乱的让人定不住眼。
江晚吟脸颊一烫,一动也不敢动。
陆缙似是没发觉异常,抬步上前,沉声问:“怎么了?”
他一过来,墙上原本分开的影子又缓缓叠在一起。
江晚吟想让他不要过来。
但这样无稽的事,她又实在找不到理由。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影子被陆缙一步,一步,尽数湮没。
影子被完全包住的那一刻,江晚吟心口一缩,抓紧了手底下的床单。
偏偏,陆缙双臂撑在她腰侧,还在低沉地问她。
“你脸怎么红了?”
===回府(阿姐我回来了(微修)...)===
山风呼啸,
透过窗子吹进来,声声尖细。
墙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错位。
陆缙却好似并未发现墙上的影子,
又好似发现了也没多想。
江晚吟听着他平静的语气,
愈发觉得是自己联想太多。
影子而已,他的身体极为规矩,距她的衣服都尚有一拳距离。
只是低低地答道:“没什么,饮了酒,有些醉。”
“一口酒,便醉了?”陆缙沉声问。
说罢,那只撑在床沿上的左手撑的久了,有些疲累,
手腕微微转着,活动了一下。
落到墙面的影子上,半截手臂已经没在了江晚吟的影子里。
江晚吟倏地移开眼:“……我酒量浅,
吃不得多少。”
但只要稍稍回头,
她便能发现陆缙撑在床沿上的左腕早已青筋暴起。
陆缙余光瞥着墙上的影子,
体内的酒力似乎也在翻滚。
他提醒道:“既不能喝,
便该学着克制。”
头一扭,
墙面的两个影子头部重在了一起。
陆缙喉间亦是发干,
尤其灯下看美人,朦朦胧胧,愈发艳丽逼人。
乌黑的发,红润的唇,
皮肤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掐便能拧出水来。
偏偏性子又乖的不得了,
怯生生的。
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影子,便能让她方寸大乱。
若这不是影子……陆缙眼皮一压。
江晚吟怔怔的望着那影子,双腿亦是有些发麻。
她撑着手臂欲起身,腿一麻却差点栽下去。
陆缙伸手去扶。
但他忘了,江晚吟如今穿的是他的衣服。
袖笼宽大。
江晚吟手臂又极为细滑,他的手一抓上去,直接从袖笼里握上了江晚吟的小臂。
毫无阻隔。
明明再亲近的事他们也曾做过。
但如今他们皆清醒,身份明明白白的,如此亲-密,这还是头一回。
窗外狂风乍起,吹的烛火被拉的极长。
长长的影子被扭曲,拉长,交错一起,狂乱的摇摆着。
江晚吟明明好端端地坐着,额上却微微出了汗。
那只握住她小臂的手也越收越紧。
江晚吟后背已经汗透,感觉自己快被点燃,猛地挣开了他,背过了身。
此时窗外的狂风也终于平静下来。
陆缙略带歉意,哑着声音道:“刚刚喝的是鹿茸酒。”
江晚吟被他一提醒明白过来了。
鹿茸,似乎是补阳的。
难怪,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放……
江晚吟轻轻说了声没事,声音却沾着汗意。
她很快闭了嘴。
陆缙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不早了,明日还需赶路。”
江晚吟平了平心绪,也想睡下:“那……我去吹蜡烛。”
她说话时,陆缙已经到了蜡烛旁。
江晚吟又停下:“你来吧。”
然她退后的同时,陆缙也让了一步。
于是这蜡烛又没人吹了。
尴尬了一瞬。
江晚吟见陆缙不动,便主动上前,谁知,陆缙也探了身。
烛火吹灭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唇却撞在了一起。
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
可他们相贴之处却像燃起了火。
等反应过来,江晚吟即刻便要退后,然之前本就积蓄已久,这一吻好比点燃了火线。
江晚吟刚拉开一丝距离,陆缙忽然单手扣住她的后脑。
一用力,反倒吻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