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不管她要不要。
江晚吟停了步,深吸一口气,转而又道:“好,正好麟哥儿近日得了病,总是哭闹,多谢姐夫,那这盆便转送给他吧。”
陆缙一听,瞬间冷了脸:“还没嫁过去,就操起了当母亲的心,你这个继室,倒是当的很上心。”
“是又如何,毕竟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自然要提前培养培养感情。”江晚吟声音很平静。
“培养?”陆缙沉了声音,“你不懂也便罢了,陆文柏一个成了婚的人,婚前同你走的如此近,恐让人知道你在同旁人相看,对你的名声不好。你不要事事都顺着他,他未必像你想的那般好。”
“有何不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成便不成。”江晚吟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何况,陆堂哥格外守礼,并不曾有任何逾矩的举止。”
“你倒是心宽。”陆缙冷了脸,火气愈发的盛。
看向外面尚未离开的陆文柏,他忽然道:“那好,披香院正好有两盆绿云,我去一趟差人送给你,改日你若是出门直接将这绿云转送过去,也不枉你一番心意。”
“披香院?”江晚吟忽然回头。
“有何不妥?”
江晚吟有些慌,不解地问:“披香院也有绿云吗?”
“正房有两盆。”陆缙看她一眼,“你不知?”
江晚吟确实是不知。
她发觉她忘了一件事。
长姐被禁足了,自然是不能出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陆缙不能过去。
他正当壮年,血气方刚,身边又无侍妾,这大晚上的若是过去,还会出来吗?
按照以前的习惯,江晚吟知道,多半不可能。
如今,她虽同长姐撕破了脸,但舅舅还未脱险,长姐若是让她继续过去,她还是不得不过去。
可陆文柏明日还约了她去打马球,若是她今日去了披香院,哪里还有力气。
且前一晚还在披香院,第二日便去见陆文柏,江晚吟也于心不安。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了?”陆缙眼神一瞥。
江晚吟别开了眼:“没什么,那我先替陆文柏谢过您。”
“不必客气,你若是同他成了婚,亲上加亲,一盆花算的了什么。”
陆缙漫不经心,负着手,一颗一颗拨着腕上的手串。
江晚吟胡乱嗯了一声,顿时又紧张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忘了同陆堂哥说,我出门一趟。”
陆缙无可无不可,应了一声,朝着披香院去。
转身时,却依稀听见江晚吟满含歉意地同陆文柏道歉。
“……抱歉陆堂哥,我今日吹了风,头有些疼,恐怕不能同你出去打马球了。”
“无妨,你休息要紧。”陆文柏道,“明日若是不行,后日也可。”
“后日恐怕也不行。”江晚吟声音闷闷的,又有些羞愧。
“为何?”陆文柏问。
“后日我须得去家塾……”
江晚吟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
陆缙负着手,缓步往披香院走。
当听到外面的谈话声时,唇角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
***
水云间
推了陆文柏的邀约之后,江晚吟快步回了水云间。
一进门,便问晴翠:“披香院来人了吗?”
“没有。”晴翠摇头,“怎么了,娘子?”
江晚吟便将刚刚同陆缙的话转述了一遍。
晴翠恍然大悟,小娘子这是怕江华容又来让她去同|房吧。
晴翠仔细回想了一番:“不过,一刻钟前,披香院那边的确动静有些大,世子大概真的来了,恐怕待会儿便要来人叫了。”
江晚吟抿了口茶,却没搭话。
如今长姐的身子已经好了,且她们已经撕破了脸。
长姐会不会,今晚自己同|房?
她们身形如此相似,陆缙若是粗心些,说不准也能遮掩过去。
江晚吟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烦闷。
她坐在椅子上,偶尔瞥一眼窗外,一杯茶从热到冷,却还是原样。
一直到了亥时,她坐的双腿微麻时,正房的灯忽然熄了。
江晚吟握着杯子的手一抖,缓缓搁下了杯子。
“熄灯吧。”
“可披香院还没来人啊……”晴翠望了眼外头,下意识的开口。
一张口,这才明白,今晚那边恐怕是不会来人了。
江华容,应当是要自己同陆缙同|房了。
晴翠瞥了一眼江晚吟,发觉小娘子眼睫微微垂着,似乎有些烦闷。
晴翠也没多想,只当她是怕江华容今晚糊弄了过去,往后不好拆穿她,应了一声,便去打了水,准备洗漱熄灯。
***
披香院正房
陆缙一连被江晚吟同陆文柏在眼前晃了几日,今晚也是一时生了怒意,才来了披香院。
来都来了,让她吃吃教训也好。
于是当江华容小心地赔着脸,暗示他留下时,陆缙并未拒绝。
江华容如今被禁足,亟需出去,有孕便是个很好的借口。
她正想着要怎么给陆缙递信,没想到他竟自己来了。
这实在是大好的机会。
趁着陆缙去沐浴的时候,女使正要像从前一样去通知让江晚吟悄悄地来。
江华容却按住了她:“今晚不用。”
“不用?”女使一愣,顿时又明白了。
她应该是打算自己来了。
“可郎君一贯敏锐,会不会发觉?”女使犹豫。
江华容也有些怕,想了想,她又道:“你去将匣子里的催|情香取一点来。”
她们从前伪装的很好,并未出什么纰漏。
且陆缙毕竟是个男子,有了催|情香的加持。
他应当不会发现吧?
灯一灭,很快,不远处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
江华容便宽了衣,心跳砰砰地躺到了榻上。
===明白(“好乖”(修)...)===
像往常一样,灯还是熄的,“江晚吟”已经沐浴好了,
躺在了榻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来披香院的缘故,
陆缙今晚一出浴,忽然觉得浑身微热。
走了几步路,到了榻侧时,热意愈发明显。
江晚吟一贯慢热,胆子又小,须得耐心安抚。
陆缙松了松衣领,正欲像从前一样,从她的下摆将手探进去,一倾身,
尚未触及到裙带,隔了半臂的距离时——
双臂一撑,陆缙定定打量着黑暗中的侧影:“你点了香?”
江华容发觉他发现,
顿时紧张起来。
她不想再让江晚吟接近陆缙,
且她如今被禁足,
亟需出去,
有孕便是个很好的借口,
便打算自己来。
沐浴,
熄灯,一切都进展的格外顺利。
只是,到榻边时,陆缙却忽然顿住了。
江华容心如擂鼓,
强自镇定地回道。
这声音一出,陆缙黑暗中的双眼陡然变得锐利。
她们声线的确极为相似,相似到难以分辨。
并不是什么香气,江晚吟晚上同他在一起时也从不用香,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
不由自主地想,若是换做江晚吟,她必不会这么热切地直视他,头要微微错开,因为紧张,必然还会揪着衣领。
她的小动作,陆缙早已熟识。
平时与她在一起时,他偶尔会捉弄一下,故意惹得她紧张不安。
然而又若无其事,将她揽进怀里,闷闷地笑。
这时,江晚吟每每都会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比之以往,要更加乖巧一点。
然眼前的人,完全激不起他任何兴趣。
应当是江华容自作主张。
想想也是,困兽犹斗,何况她们姐妹已经撕破脸,江华容怎可能毫无反应。
“安神?”陆缙缓缓直起身,声音也冷下去,“我不喜这个香气,你歇着吧。”
江华容见他起身,急的也跟着坐起:“郎君别走,我再换一味香。”
“不用,前院还有事。”
陆缙直接起了身,明明气息还有些沉重,却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
因此事隐秘,江华容也不敢做的太过,因此这香的药量用的并不大,见陆缙反应不大,她只以为他是没怎么受影响,便只好又坐了回去。
却仍是心有不甘。
“郎君,听闻祖母近日头疼难以安寝,往常每每听着我念经,她才得以入睡,我能不能隔两日去给她请一次安?”
“不必。”陆缙揭起外衣,“祖母那里自有大夫,无需你操心。”
“郎君说的是。”江华容意料之中,又道:“便是我不能去,这几日我给祖母抄了经,能不能将这些经书送去?”
陆缙很快便穿好了衣,理了理袖口,仍是没什么情绪:“等禁足的时候到了,自然可以。”
这话,便是毫不留情的意思了。
江华容仍想争辩,陆缙却直接抬了步离开。
她又颓然坐回去。
恼怒地打翻了榻边的鎏金香炉。
女使连忙低了头:“娘子,郎君今日离开了,是否是发觉了?”
江华容烦闷地按按太阳穴:“应当没有,他大抵还是在生我的气。”
话虽如此,江华容想起刚刚被他打量的模样,仍是心有余悸,打定主意还是暂缓一缓同他圆房。
必要时候,恐怕还是得让江晚吟来。
到时,她再寻个伤了身的借口养上数月,时间一久,陆缙自然便淡忘她们的不同了。
只是刚刚一生气,打翻了香炉,沾染的里衣上洒了香灰,江华容又叫人备了水沐浴。
出了披香院,陆缙脸色黑沉沉的。
随意瞥一眼过去,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路过水云间时,陆缙站了又站,目光沉沉。
久到康平以为他会直接进去时,陆缙沉着脸,终究还是调转步子回了前院。
“备水。”
康平连声答应,一抬头瞧见他眼底暗含的欲|色,很机灵地备了冷水。
换了两遍水,陆缙周身的热意方淡下来,线条紧实的手臂搭在浴桶上,偶尔掀起几点水滴,顺着他鲜明的指骨往下滴,带着成熟男子独有的浓烈气息。
***
水云间
这一晚晴翠在外间守夜,觉得尤其安静。
江晚吟连翻身都没翻,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到了平明,晴翠如往常一样,揉了揉睡眼,打了水准备伺候她洗漱。
一掀开帘子,却见江晚吟披了衣正站在窗子前。
满头鸦发未束,长长的一直垂到她腰际。
因为发丝如瀑,实在太过繁多,被晨间的风吹的微微扬起,反倒衬的她有些瘦削了。
秋香色的披帛也只是随意的搭着,有一端长长地垂到了青砖地面。
她却恍若未闻,只出神的望着园子里经了秋霜的花木。
“娘子今日醒的这么早?”
晴翠搁了铜盆,拧了帕子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