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谷牲第一次窥见神命，

    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昭阳帝国善祭祀，而他是被培养出来的新祭师。

    昭阳祭祀用的神殿与其他几国不一样，至今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

    石头堆砌而成的，

    周围被封得只有头顶才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乌谷牲自出生开始就被关在神殿中，从小他便知道自己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他被以身伺蛊养大，

    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神殿里面的那一方虫池，

    他被人使用秘法改骨换血，

    可以说这个身体现在已经非人非鬼了。

    到了十岁的时候，乌谷牲才被允许可以离开翻涌的虫池上岸。

    最开始他甚至都不会使用双腿，

    所以他趴在池子的边缘，满眼好奇的学着外面那些人的样子，最后扶着墙在神殿中蹒跚自学走着。

    神殿离虫池最接近的是祭祀神灵的祭祀台，他无意走至这里，

    立在神像地下，

    仰头眼神带着好奇的望着巨大神像。

    祂是面含慈悲，普度众生的模样。

    乌谷牲有点感兴趣祂的姿态，

    歪头皱眉学着那个表情，

    不像。

    迟疑的手举起来，交叉放在胸口，

    依旧不像。

    疑惑的观察半响，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嘴角没有上扬，

    眼角没有舒展，

    怪不得不像呢。

    略微的调整一下姿势和表情，

    一板一眼的学着，

    这次终于有些像了。

    乌谷牲终于满足了，那是他一个学会的表情。

    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神殿中的神像，有了这个朋友，回去后挨的一顿打，他也觉得好像没有关系了。

    第二天的时候，他依旧从虫池中站起身，只是微微低眼看着自己身上的鞭痕，神色怠倦满是厌烦。

    其实他没有知觉了，只是有些担忧被他的‘朋友’看见，最后他还是决定了，今天就在虫池里，不出去了。

    虫池里面各种各样的虫都有，很多时候他除了鼻子能露出来呼吸，其他时候浑身都是被覆盖，只要是他不起身，很难会有人发现这里有人。

    这些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每月的蛊潮翻涌之际让他难以接受，其他都还好。

    他最讨厌身体有东西，可这些他又无法控制得了，只能日复一日的忍受着。

    乌谷牲学的东西其实也是有限的，只能学规定的那些，诡术书已经都被翻烂了，也不见有什么新花样，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太无聊。

    想要玩点有趣的东西，这是十岁的乌谷牲最大的愿望，却因为是奢望而无疾而终。

    在乌谷牲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偷偷去找‘朋友’玩，还不被发现办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朋友’不讲话。

    没有关系，他可以给祂念书。十二岁的乌谷牲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朋友’不会和他交流，只要能陪着他度过漫长岁月就可以。

    在十三岁的时候，乌谷牲开始可以和人交流了，来了一位自称是他爹的人说要将他接走，不过后来他还是没有被接走，连带着他爹一起被留在昭阳。

    也是在这个时候乌谷牲才知道，原来他是有爹娘的啊，他不是一个人。

    爹娘这两个字很陌生，他很好奇，却并没有觉得对自己有什么重要的，

    因为他爹，后来的乌谷牲终于知道自己是什么了，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只能活在这里，每日和恶心的虫子一同生活。

    原来他并非祭师，而是祭品啊。

    爹爹会时常来找他，偶尔也会带着娘亲一起来，三人相处其实并不和谐，爹爹是个傻子。

    不过他同样的不喜欢娘，觉得她太娇气爱哭了，而且每次看他的眼神还很奇怪。

    虽然是这样不屑一顾，但每次夜里乌谷牲偷偷从虫池里跑出去，前来找唯一的朋友和祂讲话，娘亲这个称呼，也越多次的出现在他的口中。

    “娘亲真烦，不喜欢她，今天她看见我哭了，起码有五次，看我被虫咬哭，看我只有一只鼻子留在外面也会哭，总之就是看见我干什么都哭，她一哭我就觉得，比我蛊潮的时候都还要难受，我真的不喜欢她。”

    “真的好讨厌。”生怕不能被看出来自己要表达的情绪一样，乌谷牲停顿一下重复了无数次讨厌。

    现在的乌谷牲面容已经越发神似神像，低眉潋滟挂着怜悯世人的笑意，手中拿着洁白的帕子擦拭着神像。

    “不过她会给我唱歌。”想起女人唱歌的样子，乌谷牲弯着眼角，缓慢的讲着：“只有唱歌的时候我才会很喜欢她。”

    讲完之后又皱眉自言自语：“不对，我不喜欢她，她太蠢了，跑了就跑了，怎么又会因为我回来呢，他们又不会杀我，真不知道她这么就看不懂。”

    “你说她是不是很蠢？”乌谷牲抬眼问着神像。

    “我最讨厌这样的笨蛋了，真的很讨厌。”

    “今天她回来说想要带我一起走，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说我应该和她走吗？”

    神像自然不会回答他，他便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一个听一个讲倒还和谐。

    待了一会儿，看准了时机和以前一样，每次从这里回去之后乌谷牲都会心情愉悦，只是这次回去的时候不一样。

    满地的红在蔓延，蹲在地上的男人让他身上的蛊虫钻出体内，蛊虫爬满女人的浑身在食她的血肉。

    男人听见声音，转头看见立在身后面无表情的乌谷牲，眼中闪烁着的兴奋越渐浓烈，抬手将乌谷牲站过来。

    乌谷牲迈着步伐过去，男人站起身一把将他的肩膀扣住往下，正对着的就是一张已经被啃食一半的脸。

    “牲儿，你看你娘想要离开我，甚至连你也不要了，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我们，快将你身上的虫子放出来，将你娘亲留在你体内。”

    男人扯着夸张的笑，眼神兴奋猩红抓着乌谷牲肩膀的手都在颤抖着，他催促乌谷牲。

    傻子。

    乌谷牲冷漠的看着地上被虫啃着的人，骂的却是身后的男人。

    这样根本留不住人的，虫子是虫子，并不会因为食用了娘亲就能将人留在身体里。

    乌谷牲丝毫不为之所动，身后的男人却恼怒了，突然拽着他的头发，焦躁不安的将他拖着丢进虫池里面。

    他整个人被丢下虫池，陷下去被虫子覆盖，这次连鼻子都被堵着，缺氧的难受其实也还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在反复的缺氧和能呼吸中徘徊。

    一两次倒还好，一整夜都是这样度过，就有些难受了。

    体制特殊的他很难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难受，也不知道外面那人最后是怎样做的。

    等他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地上的连血都没有剩下。

    乌谷牲弯了眉眼，心底轻慢想着，没想到彻底疯了的人，这点倒是没有忘记。

    他是祭品，是不能死的。

    没有人的时候乌谷牲出了虫池，蹲在女人死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捧了一捧土，找个容器装了起来，打算从此以后都随身携带着。

    其实他一点也挺难过的，不过只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并不多。

    长到十五岁的时候，终于他第一次用所学的杀人了，防止被发现，只是随手挑了三个离神殿较远的人杀，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果然人死了，没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只是一个被困的祭品而已，谁会怀疑他？

    为此乌谷牲有过一段时间，会因为杀人，而会有种强烈的愉悦感受，这样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神殿人心惶惶，以为是触犯的神殿中的神明，开始大肆的整改神殿，只盼望平息神怒。

    只有乌谷牲知道神像不会讲话，也不会生气。

    杀人的次数多了，乐趣也大大的减少了。

    乌谷牲打算想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没有他感兴趣的了，不值得他留在这里等死。

    策划得万无一失，他打算先是放一把火，烧了神殿连同这里的人，不过临走之前他要先去看看他的‘好朋友’。

    神像这些年被打整得很好，依旧如新，乌谷牲抬头的时候和神像对视上了。

    那一刻他好像窥见了什么天命，他看见自己颠沛流离，不得善终的一生。

    最后看见自己死在漫天的火海之中，竟然还是甘愿被人杀死的，乌谷牲这次自学地发出了嗤笑。

    他怎么会这样蠢。

    乌谷牲撇嘴不信，不过一会儿就释怀了，这不就是“好朋友”给临走前松的礼物吗？

    知道他要离开了，所以他找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所以乌谷牲记住了他刚才看见的那人，她的面容是长什么样子，记住的第一反就是她哭得很丑，和他那死去的娘一样，他都不喜欢，很讨厌。

    逃出是轻而易举的，师傅也说要将他带去垣国，说要他继承衣钵，听上去倒是挺好玩的。

    他师傅名唤吴先知，垣国的派来交涉昭阳的使者，同时也是一位将军。

    乌谷牲无聊的点评吴先知，就这样将昭阳养的祭品偷走，这事做得可太不地道了，挺缺德的。

    面对吴先知的邀约，乌谷牲完全没有拒绝，义无反顾的跟着吴先知离开了。

    也因为乌谷牲离开得早，神殿也避免了被火烧的命运。

    去了垣国之后乌谷牲才知道，原来将他带来是垣帝的命令。

    说起垣帝这个人，乌谷牲觉得他长得倒是不错得，只是看见他直连道了三个像字，突然觉得垣帝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耳边想起不断的声音，乌谷牲略显冷淡的想着，大概是像娘亲，那个被吃得一滴血都没有留下的可怜女人。

    封侯拜相，继承师傅的衣钵也简单，他不会武功，上不去战场厮杀，所以他躲在背后练手几招就死不少的人。

    这样的感觉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他脑子里面时常会浮现起一个人。

    他很好奇这个人，凭什么只有他会被杀死，明明她身边有还两个男人，死的凭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不能把那些人弄死，将她独占？

    这个念头渐渐埋下开始扎根了，乌谷牲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无聊时，已经在开始在旁人身上试验一种可以控制人的蛊虫。

    控制人行动的蛊，很难养成，不过才养成几只，被他珍贵的呵护着。

    这样的蛊都这样难了，更何况能控制人心的蛊，几乎全都在幼卵阶段无缘无故的死了。

    大概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他想要的，每次都失败了，不过乌谷牲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着急，他耐心足够得很。

    有一天手底下的人捕获敌国的一位将领，乌谷牲听说叫姜什么的，所以他亲自去看了。

    是个严肃的老男人，三分相似，还是不够像。

    “听说你有个妹妹？”红衣少年笑着打量被捆着的人。

    姓姜的那人眼神依旧狠厉，目光突然化为虚剑，是想要用眼神杀他，杀不了他，所以只能咬紧牙关忍着没有应答。

    乌谷牲歪头无辜的眨了下眼睛，等了半响没有得到答复，无奈耸肩腹诽，小气的老男人。

    什么也问不出来跟个哑巴一样，乌谷牲有些不开心的提起刀，失去所有的兴致，随手将他头颅斩下。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头颅，突然发现一件令他兴奋的事，其实这人的眼睛好像和她是有些相似。

    乌谷牲兴奋的蹲下，捧起还滴着血的头颅，伸手将眼睛扣出来，掏出随身带着的锦盒，将眼球放进去，打算珍藏起来。

    将锦盒放在胸口，乌谷牲突然又觉得这样收集太慢了，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苦恼的捂着着额头，皱眉思索片刻。

    不如直接去找她，将她杀了？

    作者有话说：

    乌的番外。

    感谢在2023-03-10

    23:07:45~2023-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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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晋江首发

    ◎篡改神谕2（乌.番外）◎

    好像这倒也是个不错决定，

    乌谷牲眼睛突然亮了，弯了弯眼，满是兴奋的光芒在闪烁。

    *

    这是乌谷牲第一次悄悄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庆人实在是太讲究了，

    什么都要查看，

    好在他早有准备。

    立在城门的乌谷牲表情恹恹的，递过通关文牒，

    历经几分波折，

    他终于进去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乌谷牲神情有些茫然环顾。

    他是找来了，可是应该从哪里开始找人？

    庆国的官话他讲得十分的别扭，

    他就没有打算问人，独自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

    庆国，姜将军府的门口。

    乌谷牲觉得自己这次寻对了地方，因为他看见了一位穿着紫粉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

    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小少年。

    乌谷牲下意识的就很厌恶，

    不自觉的带着敌意看站在小姑娘身旁的那人。

    “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