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溯星,我不想跟你伤了和气!”
“谁要跟你和气!”
谢溯星也学他动作,足尖铲飞厚雪泥土。
况寒臣飕地窜到另一根翠竹旁,作壁上观的游月明,顿时被铲了一身脏污泥点子。
游月明手忙脚乱的掐净尘诀,脸都恶心绿了,“谢溯星!你找死!”
要谢溯星道歉是不可能的,他反唇相讥,“你没长眼睛啊?要怪就怪姓况的!”
况寒臣侧头躲过他的拳风,“分明是你追着我乱吠!”
“我管你们谁是谁!”游月明折扇一合,跳进战局,扇骨格住况寒臣的墨玉笛,抬手就朝谢溯星肩头狠狠拍去。
况寒臣用劲震开折扇。
游月明退开半步,怒容满面,“当初就是你搅乱灵果宴,我要替若婷狠狠收拾你!”
谢溯星见他大有独占楚若婷的意思,一拳挥出,抢言道:“你有什么资格替若婷,要收拾,也是我来收拾!”
况寒臣躲开游月明戳来的折扇,一笛子捅向谢溯星腰际,讽刺道:“谢溯星,你最没资格说话!别忘了,你当初喜欢的另有其人。”
“你住嘴!”
游月明:“凭什么叫他住嘴,他又没说错!”
谢溯星踢他手腕,“怎么,你要帮姓况的?”游月明侧身一躲,“谁稀罕帮他!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况寒臣拧起剑眉,不悦道:“纨绔子弟,口出狂言!”
“你说谁?”
“除了你还有旁人吗?”
“谁他妈用扇子敲我?花孔雀!我去你大爷的!”
“什么扇子,那是他笛子!”
“欺负我赤手空拳?我拔刀了!”
“……”
三人你来我往,又吵又骂。
本来谢溯星和游月明表面相安无事,分居昆仑墟南北。这下况寒臣一出现,将短暂和睦的局面瞬间打破。
青青和阿竹并排坐在台阶上,看三人将昆仑墟给整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青青弱弱开口:“哥哥,我劝他们以和为贵有用吗?”
阿竹已经放弃了,“你还不如劝你娘亲,少给你找些爹。”
青青:“……”
青青忽地想起爹爹跟它念叨过的一件事,眼神亮了起来,扬声道:“爹爹,难道你忘了娘亲交代过什么吗?她让你见到那人,要多谦让些。”
这话楚若婷跟游月明和谢溯星都提过。
三人同时定住,纷纷收手。
谢溯星眼圈乌青,游月明额头肿了个大包,况寒臣背靠篱笆揩鼻血。
游月明碰了碰头上的包,疼得倒吸凉气,不可置信:“若婷让我们迁就的人……是你?”
当然不是。
况寒臣一猜就知道楚若婷提的人肯定是荆陌。
但他实在不想跟这两人打架了,往草庐台阶上施施然一坐,不承认也不否认。
谢溯星瞧他那副样子就生气,指节掰得啪啪响,“欠揍!”
“好啊,下手请务必重一些!反正伤得再惨,若婷也会将我治好。”况寒臣撕下一块白布堵住鼻血,有恃无恐地勾起嘴角,“况某求之不得。”
谢、游同时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楚若婷的双修功法,伤得越重,越能得她垂怜。
这样一来,两人当真踌躇不前。
况寒臣暗自好笑,忽见霏霏细雪中走来一道人影。青衫墨发,秋霜飒踏,不显山露水,却让人无法轻视。
他神色一收,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来。
“师尊!”阿竹跑过去噼里啪啦开始大倒苦水。
谢溯星抬头望天,游月明低头玩折扇。
况寒臣思忖少顷,低眉敛目,拢袖行了一礼,“见过雁前辈。”
雁千山目光淡淡扫过三人,个个鼻青脸肿。
他心下微叹,举步走进草庐,“况寒臣,你随我来。”
“……是。”
康婆文就加⑶㈢⑵㈡G⑶0㈨⑹㈢O⑵桥豆泡泡群整㈡X㈡㈡㈤㈡㈣㈦㈨㈦
第一百三二章
复生
雁千山立在一面高阔的书架前,伸手翻找书籍。
况寒臣轻轻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
他从楚若婷口中得知雁千山时,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他熟知的那位昆仑老祖。
昆仑老祖为情爱堕红尘,若是旁人,况寒臣一笑置之当做谣言。但那个人是楚若婷的话……没什么可奇怪了。
“若婷为何没回来?”雁千山清冷的音色在草庐中响起。
多日不见,甚想她了。
况寒臣毕恭毕敬,将在无念宫的事毫无隐瞒地告知。
楚若婷提起雁千山时,眼底的爱意和尊崇藏都藏不住。无论是实力或是在楚若婷心中的分量,况寒臣都不敢造次。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因为他明白,自己能进昆仑墟,多亏毒姥杀到。否则,楚若婷治好他之后,去留难料。
雁千山虽然没有回头,神识已将况寒臣审视了透。
他搜过楚若婷的魂,知道她对况寒臣是什么心思,毕竟比起王瑾之流,况寒臣根本无关紧要。
可如今,荆陌没来,反而无关紧要的人被她送来昆仑墟。
雁千山不知楚若婷和况寒臣经历了什么,依照楚若婷的性子,肯定不会见色起意,必是况寒臣用了些手段。
至于是什么手段,不必深究。楚若婷既选择了况寒臣,他体谅便是了。
只是,心里有些……酸。
像当初看到楚若婷和谢溯星卿卿我我,那种酸。
雁千山将情绪掩饰很好,眉眼之间一片疏冷:“她可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况寒臣猜测道:“许是找到赛息壤之后。”
“她一个人找……太慢了。”
雁千山轻轻敛眉。
若可以,他想离开昆仑墟,亲自去找。
况寒臣视线在草庐里转了一圈,上前半步,主动请缨:“雁前辈,在下可以去秭归城一探究竟。”
此话一出,雁千山这才转身,认真地瞧了他一眼。
这个提议可行。
不仅是他,游月明和谢溯星都可以支出去办事。雁千山将谢溯星和游月明都叫进来,问二人意愿。二人一听可以帮助楚若婷早些离开无念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雁千山分别给三人蓍草和保命符箓,单独留下况寒臣,递给他一片记载功法的玉简。
况寒臣摸了摸材质冰凉的玉简,惊诧地问:“前辈,这是……”
“此为浮光界当年第一乐修的独门心法,《云魄奇抄》。”雁千山沉吟了一瞬,“你可愿让我废除邪功,从头修炼?毕竟,若婷身边,不留弱小。”
况寒臣愣住。
年少捡到的邪功令他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能摈弃掉从头再来,梦寐以求。惊喜之下,他又暗暗古怪,雁千山与他应互相敌对,难道他看在楚若婷的面子上,胸襟广阔至厮?
况寒臣脑海一时闪过多种原因,没来得及抓住。
他朝雁千山微微一拜,“多谢雁前辈!”
雁千山侧身,不自然地避开,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延绵雪山。
嗯……
只有让他们实力提升,若婷才能少跟他们双修几次。回头再想想其他办法,什么阵法符箓十全大补丸之类的,将这几个全部堆到渡劫最好不过。
*
昆南主城。
自从南宫允被毒杀后,南宫家内部一团乱麻。
南宫轩疲于应付家族里旁支长辈,甚至因账簿对不上和南宫良大吵了一架。
“轩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南宫良拍桌站起,涂脂抹粉的面孔扭曲,“你的意思怪我中饱私囊做假账?呵,我好心帮你,反倒被当作驴肝肺,惹一身麻烦了!”
“三叔……”
南宫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南宫良的帐做得平,他仔细查了好久才确定,但手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无奈之下,南宫轩到底是选择息事宁人。
“算了,当我没说。”他转身就走。心里愀然无乐,准备去找解语花乔荞倾诉。
南宫良叫都叫不住他,满心怒火。
“你这像什么话?还把我当长辈吗?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瞧不起我!”
恰在此时,碧落双英走了进来,向他禀报伐魔前哨一事。
南宫良没好气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兰花指捏着杯盖撇浮叶,冷声问道:“青剑宗那几个死绝没?”
落书不敢言。
还是碧灯拱手道:“没死……还安然无恙回巴蜀了。”
“什么?”
南宫良因为太震惊,脸上厚厚的脂粉都裂开了缝隙。
在他心里,楚若婷拂了他面子那就是十恶不赦!本想杀她几个同门解解气,竟然事与愿违。
南宫良将茶杯摔了个四分五裂,“好啊!南宫轩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杂鱼小门也敢跟我作对?正好我闲来无事……走,去巴蜀!”
去巴蜀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要去撒气!
落书和碧灯一时怔愣,站着没动。
楚若婷是邪魔歪道,其实从没伤天害理。那日百花盛会上双方交手,两兄妹被剿去本命法宝,后来,楚若婷将法宝扔还房顶,并未霸占。
南宫良因被下了脸面就迁怒于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连主人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南宫良发起牢骚。
碧灯叹了口气,扯了扯妹妹落书的衣袖,提醒道:“我们跟南宫家定了契的,走吧。”
*
乔荞也住在昆南。
之前她一直寄居南宫家,南宫允死后,南宫家气氛不对,她便搬到了一处灵气充溢的华丽大宅里。
那时候,瞿如和王瑾都跟她住在一起。
南宫轩不忙了会过来与她欢好,而林城子则例行三个月传她一次。
乔荞和林城子相处时间最短。
林城子总说她是个小迷糊,她以为是调情夸赞……如今想来,他是真觉得她迷糊吧。
乔荞说不出心底是何滋味了。
日暮西斜,天穹低垂暗淡。华丽的大宅里,到处都没有掌灯,黑蓊翁一片,唯有院子最尽头的一间房中,透出了点点昏黄烛光。
雕花门上映出一名女子袅娜的剪影。
她坐在桌边,手里穿针引线,咿咿呀呀地哼歌,“一缝呀妾身愁别离,二缝呀应恨郎君老,三缝呀此生梦迢迢……”
似在欢快地给心爱的人纳鞋底、绣手绢、缝荷包。
一灯如豆。
乔荞瑟缩在阴暗的墙角,双臂抱紧膝盖,披着斗篷,只露出一双圆睁的杏眼。
她惊恐地看着桌边穿针引线的女人。
女人与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一袭蝴蝶粉衫,梳着双丫髻,侧坐在圆凳上,娇俏可人。
但乔荞知道,那不是她。
那是业障。
业障没有腿。
她只能凝出上半身,下半身还是密密麻麻蠕动的碎肉,血糊糊地挤在一起,像一条条章鱼触脚,恶心怪异。
业障也没有缝荷包。
她在缝人头。
专注地给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缝合头颅。
头颅被江水泡烂,都看不出五官,皮肉要掉不掉,隐约可以看见腥红的脸骨。
那具尸体是王瑾的。
乔荞无比后悔。
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进入冥菩寺,让这个可怕的怪物寄生自己。她杀了好多人,吸了好多人的修为,迈入分神初期,但心底却仍然害怕怯弱。
业障蛊惑地问她:“别怕,你还有什么愿望,姐姐都帮你实现。”
乔荞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她泪流满面,战战兢兢地说:“我希望,希望瞿如和师父……能死而复生。”
业障一口应下:“好!”
可是,乔荞万万没想到业障的想法天马行空。
瞿如被吸成了一张干皮,但翅膀还在,业障就砍下瞿如的半妖翅膀,挖出王瑾已经掩埋的尸体和头颅,打算把他们全部缝合拼接在一起。
乔荞被她的做法吓得又哭又叫,却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