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晃动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哥刚走。”，他的吐字很慢，尾音上扬，“我在喝酒。”
“你在外面？”，不可否认，方时序说他哥哥已经离开的时候林笙松了一口气。
“对。”
“怎么没回家，是在等我一起吗？”，林笙往医院外面走，阿姨和护工已经处理完突发事件，正在往这边赶，“那你现在出发吧，来医院接我，我们一块回家。”
方时序压抑了一天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一些，“好，我马上去。”
他走出酒吧，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他朝司机点了点头，把钥匙扔给对方，“阿姨和护工过去了？”
“还没有，但他们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
“谢寅呢，他怎么样了？”，方时序问得漫不经心，勉强让自己流露出几分虚假的关心。
“他……，他睡着了。”，林笙故作轻松地回答，她不希望两人再因为谢寅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既然阿姨还没到的话，我买一点吃的带过去吧。”，方时序让司机在一个餐厅前停下。
“可以。”，阿姨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做吃的也需要一些时间，让方时序带一点吃的过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方时序想提照片的事情，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想到那张被撤回的照片，一股烦闷的情绪又涌上来。
这是一个绝对低级的伎俩，按照以往，这件事情都不值得他耗费几分心神，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不想再忍了。
挂断电话后，林笙回到病房，谢寅已经醒了。
他没有问林笙刚刚去了哪里，只是说，“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快回家休息一下吧。”
这一句话把林笙要说的关于阿姨和护工的事情堵了回去。
“再待一会儿吧，等你吃过晚饭，我再回去。”
很快，方时序就到了，带来了两人的晚饭。
林笙去洗手间洗手，方时序把饭菜摆到了谢寅面前，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谢寅，做人要有底线。”
谢寅嗤笑一声，“等有一天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发现，只要关于林笙，就没有底线这个东西。”
“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你知道吗，你的行为低端又卑劣。”
谢寅笑了笑，没有回答。
很快，林笙出来，拿了毛巾给谢寅。
两人吃过饭后不久，阿姨和护工也到了，林笙跟谢寅说了之后阿姨和护工会照顾他的事情。
谢寅很平静的接受了。
等他们两个离开病房，谢寅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低端又怎么样，卑劣又怎么样，这不是起作用了吗？
换做以前，他哪里会理会这种消息呢。
“谢少爷，医生说您可以回家了，我给您收拾一下东西，送您回家，您看可以吗？”
谢寅笑着点了点头。
方时序开始在意他的存在，说明他们的感情已经不那么牢固了。
之后谢寅没有刻意折腾，腿伤好的很快，只是时不时的跟林笙在微信里聊天，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谢寅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林笙从偶尔回复，到大部分回复，现在，他发的消息，全部都能得到回复。
这天林笙刚上完钢琴课，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手机，刚好看到了谢寅发来的lucky犯蠢的视频，她很短促的笑了一声。
刚好被从书房出来的方时序看到。
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出来，看到林笙笑的这么开心，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走过去站到了她身后，“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林笙点开谢寅发给她的视频放给方时序瞧，“你看lucky蠢死了。”
方时序点了点头，笑意却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说：“你觉得，我们也养一只狗怎么样，或者猫也可以。”
林笙很果断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宠物看别人养起来才有意思，我们两个都这么忙，谁来照顾它呢？”
说着林笙看了方时序一眼，“你可别说你来照顾，这段时间你还要赶在明年毕业季之前修完课程，还要联系读研的导师，这么忙可根本没有时间。”
方时序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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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林笙计划去冰岛旅行，谢寅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件事，说自己也有这个计划，跟她说了自己计划的时间，还说指不定能在冰岛碰到。
林笙心里想冰岛虽然不算大，但去的时间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会碰到。
可谁知道就是这么巧，他们住的酒店竟然和谢寅是同一个，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谢寅还没有离开。
在酒店餐厅看到他们后，谢寅很自然的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好巧啊。”，谢寅笑着说。
林笙看到他也有些惊讶，“按照你的计划，昨天不应该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今天还没走？”
谢寅一脸自然的解释，“原本确实是计划昨天走的，但听本地人说明后天是难得一见的极光大爆发，是很少见的用肉眼也可以看清极光的时候，我就退了机票，打算再待两天。”
在冰岛的这几天，偶尔会和谢寅在酒店里遇到，林笙都会跟他简单打个招呼。
在极光异常绚烂的那个晚上，在观赏胜地，他们又相遇了。
捐赠（小谢正常版11）在成双成对的人群里，形单影只的谢寅格外的显眼，林笙看他连相机都没带，就邀请他过来跟他们一起看极光。
方时序动了动唇，但什么都没说。
年后，方时序按照计划去美国面试，并成功拿到了MIT的offer。
很快，春假到了。
林笙和方时序回国，林笙也按照计划回了姥姥家。
不过短短半年，小县城的高铁站就焕然一新。
原本水泥砌成的、已经有无数破损的地下通道铺上了漆黑的大理石瓷砖，进站口和出站口各设了两排崭新的扶梯，上行和下行并排着建设，两个站台也有了直梯。
她有些惊讶家乡的变化。
回家的时候也听姥姥说起这件事情，说是一个美国女人捐的钱。
直到晚上姥爷不小心按到了本地频道，在有关高铁站建设的报道里，出现了捐赠者的消息。
捐赠者的姓名栏里，赫然写着Christina
and
Derek。
晚饭后，她陪姥姥去公园散步，又看到了她和谢寅掉进去的那个湖，也想到了两人在酒店里度过的那个下午。
她恍惚之间回忆起谢寅身体滚烫的温度。
“是你吗？”，刚回家林笙就给谢寅打去了电话。
那边的谢寅一头雾水，“什么，满满你在说什么？”
林笙也怔愣了一下，自从谢寅骨裂后就再也没有唤过她满满了。
也是在这个片刻，他想起来什么，停顿几秒后问她，“你回临安了，对吗？”
林笙在那边没有说话。
“是我。”，谢寅回答了林笙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林笙想不明白，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开了，并且他还明确的知道了她拿了钱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回家的路总是顺利的。”
林笙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挂断了电话。
谢寅听到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心情也有些复杂。
修临安县高铁站的事是他在一年前就做好的决定。
那个时候林笙在一个午后跟他抱怨，说起回家的时候提着行李箱穿过地下通道，要走过长长的阶梯，一不小心就会被行李箱打到。
林笙摸了摸小腿的外侧，一年前那里还有淤青，是被行李箱砸出的痕迹，那时候谢寅心疼的吻了吻她的小腿，然后一路向上，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谢寅也回想起了当时的事情，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头也抵到了床头，喉间溢出一声声压抑着欲望的闷哼，仔细听去，好像一声满满。
很快，春假结束，林笙回到英国，方时序赴美读硕。
很偶然的一天，方时序给林笙打去了视频电话。
刚结束一天的实验，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而恰好，林笙的视频里出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人。
“谢寅怎么会在这儿？”，方时序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偏偏谢寅也过分的很，听到林笙的手机里传来他的名字，竟然也毫不避嫌的凑过去打起了招呼。
“lucky生病了，谢寅有点事情，所以我带lucky来看病，现在他忙完了，来接lucky回去。”
明明是很合乎情理的解释，但方时序偏偏又想起之前被林笙拒绝的一起养宠物的提议。
而此时林笙带lucky看病和谢寅汇合的举动，更显得他才像个局外人。
“现在带lucky看病不觉得麻烦，和我一起养宠物就麻烦了是吗？”
林笙不知道为什么方时序会突然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谢寅还要插进来解释，“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当时实在是lucky的病很突然，我一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都是我的错。”
谢寅的道歉也引起林笙的火气来，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一周后，方时序匆匆从美国赶回来跟林笙道歉。
在最后一天的末尾，方时序给了林笙一位MIT合成生物方向的教授的简介。
“笙笙，MIT的这位教授是你专业方向很有影响力的专家，我跟她聊了聊，她的实验室有意向接收本科生进行基础实验。”
“刚好，牛津和MIT有交换项目。”
“笙笙，你来美国陪我好不好。”
原本因为方时序从美国赶来心情还不错的林笙，心瞬间就凉了下去。
“方时序，你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你的学业更重要吗？你凭什么要我离开已经熟悉的环境去美国陪你呢？”
“笙笙，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时序连忙解释，“只是刚好有这个项目，也是跟你合适的方向，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任何可行性。”
林笙丢下这句话就走，方时序也因为明天还有组会不得不赶回去。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自那天起，两人都有意减少了联系。
很快，到了圣诞假期，林笙到美国去找方时序。
退出（小谢正常版12）在方时序的计划下，两人进行了一个为期一周的旅行，从波士顿出发，先到纽约，然后到费城，经过华盛顿去看尼亚加拉瀑布，然后返程。
到纽约的时候方时序提起来之前林笙在他生日的时候许下的承诺，他想现在兑现它。
他们来到一家纹身店，方时序在胸口纹上了林笙的名字，林笙则把方时序的名字纹到了锁骨。
这次旅程异常愉快。
在即将返回波士顿的时候方时序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很巧的是，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西餐馆。
他们到的时候不是饭点，客人不多，店主就跟他们闲聊起来。
店主是广东人，从父母那辈开始来了美国，在这边开起了西餐馆。
饭后两人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路边散了散步，快回到车边的时候，方时序开口了
“笙笙，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他顿了顿，“我现在的导师邀请我继续读她的博士。”
但从方时序说这句话都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好消息。
“这算什么好消息，在我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这么优秀，哪个老师都不想让你离开。”，林笙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
方时序接着说，“我还申请了马普所的博士，那边的团队也欢迎我的加入。”
他的喉结滚了滚，艰难的开口询问，“笙笙，你希望我选哪一个。”
正处于冬天，波士顿又是多雨的城市，一阵寒风吹来，又湿又冷，林笙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方时序话里的含义。
她听懂了他的暗示。
其实在来美国前，林笙就预感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车流，笑着说，“留在这边吧，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同学，两边条件差不多的话，这边更好一些。”
方时序突然有种无力感，即便已经预知了结局，可他还是想挣扎一下，“笙笙，申请来这边的交换项目，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麻省理工，哈佛也有类似的项目。”
方时序清楚的知道，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他这是在逼林笙作出选择。
等待的这几秒似乎比整个旅途还要漫长，但在林笙开口的那一刻，他又打断了她，“可以先不要告诉我答案吗，在这个旅途正式结束之前。”
至少他们要拥有最后一个完整的旅途。
最后的最后，在机场，林笙给了方时序最后一个拥抱。
“对不起，是我想要的太多，又给的太少。”
“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谢谢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生就是不断的试错，谢谢你一直鼓励我，如果不是你我永远都不会去尝试我小时候一直想去学的钢琴，也永远也不会知道生活是这么的有趣。”
“但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坏人，所以，对不起。”
……
方时序其实想过，如果自己放下那些怀疑和猜忌，他们未必不能修成正果。
但一次两次可以，很多次却不行，就算现在他们不分开，他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总有一天会触底反弹，那时候的结果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离开美国的那天，是方时序来送的她，他们在登机口挥手告别，像一对相识已久的朋友。
看着林笙离开后，方时序在那里站了很久，他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可能还是怀着最后一次希望。
就像所有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大结局前夕，女主角最终扔下一切从登机口返回，奔向她的男主角。
只可惜，生活终究不是爱情电影，他的女主角选择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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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谢寅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飞机落地的时候竟然在出站口等她，看见林笙出来，很自然的过去，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你怎么知道我哪趟航班？”，林笙惊讶的看着他。
“你的假期明天结束，我猜你会在这两天回英国。”
“你是傻子吗？还是手断掉了，连发消息都不会？”，听谢寅的意思，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
他好像听到了林笙的心声一样，紧接着回应，“没有等两天，从波士顿飞纽约的航线一天只有两条，而且都是在上午落地，所以我只需要八点之前到这边，等到十一点就可以。”
最主要的是，在林笙登机前，他收到了方时序的消息，只有两条。
一条是，[我远没有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