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中的这种毒,名叫解忧。”
“只怕是中了有些年头了吧?”
墨谪清点点头:“快十年了。”
“你最近是不是感觉,毒发时没有那么难受,可是平日里会手脚无力,畏寒,调动内力也不太得劲儿?”
墨谪清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他都按时吃药,所以没什么感觉,可却是是畏寒,而且时常感觉没什么精神,总想晒太阳眯着打盹儿,张萧言那个不苟言笑的都嘲笑他像只猫儿一样。
他试着调动了一下内力,只感觉丹田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了一样,不太顺手。
他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看着黄老:“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头摇了摇头道:“若是再晚两个月,你就要浑身筋脉寸断,暴毙而亡。”
“啊?”墨谪清想过他离毒发可能不远了,但是却没想到过竟然这么快。
“还有一件事。”黄老头补充道,“你如今喝的压制你体内毒药的东西,应该也是毒药,就像那些世家大族培养的暗卫一般,定期服毒来为人操控。”
“说不定通过你现在喝的药,可以查出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毒。
”
墨谪清闻言,心头颤了一下,他如今喝的解药,也是在初始剧情前就出现的东西,原主是如何得到的,恐怕只有原主自己知道。
那他会不会也知道是谁给他下的毒?
“我的毒,还有解吗?”墨谪清尝试着问道。
黄老头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得亏你找到的是我,若是在换一个人,你就乖乖的去阎王殿报道吧。”
“你放心老弟,只需要一个月,我就能将你体内的毒清理的一干二净,让你宛如新生!”
墨谪清此刻不由得目光激动:“大哥!好大哥!”
这黄老头却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第66章
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黄老头得意的笑了笑,转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后颇为满足的砸吧砸吧嘴道:“从明日起,每日卯时,老头子为你施针,一共施针一个月,这期间你不可动用内力,否则有损身体老头子可概不负责。”
“黄老救命之恩,谪清定然涌泉相报。”若说墨谪清方才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如今便是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意味,变得严肃了起来,“您可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我定竭尽所能满足。”
黄老头却只是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小老头行医救人,可不是为了什么报答。”
“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你若是定要报答,那就多给我准备着好酒好肉,等解了你的毒,再将我全须全尾的送回定州就好了。”
墨谪清闻言,唇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
黄老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行医救人,不图回报。
黄老头仍旧认真在那里砸吧着酒,在丞相府待着的这段时间,他听着周围人口中的墨谪清,好像和自己在定州听到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墨谪清不太一样。
他在这府中也算是嚣张肆意,这墨谪清对他也依旧恭敬温良。
他看人向来不会错,面前之人分明就是一个心善之人,也不知为何就成了朝堂之上臭名昭著的权臣。
若是照此下去,未来史书之上定然遗臭万年……他图什么呢?
黄老头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只是继续喝着酒。
墨谪清离开了黄老头的房间,出来就碰上了张萧言。
最近张萧言这小子总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墨谪清问他,他也只是随意搪塞两句,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张萧言定然不会做背叛他的事情,否则又怎么会为了他去死呢,所以墨谪清也没有多问。
他告诉了张萧言黄老头的分析,并且说这一个月他都要来找黄老头解毒。
墨谪清纠结了一下,还是和他说:“咳……萧言以后要对黄老恭敬一些,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是。”张萧言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若是那个老家伙真能将主子治好,自己给他磕两个头都行。
墨谪清又说:“我想查一查,这个毒到底是谁下的。”
张萧言深色冷了几分道:“属下最近已经在查此事了,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然能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我将他大卸八块!”
墨谪清神色也暗了几分,这毒既然与世家贵族豢养死侍暗卫用的毒有关,那定然就是想要控制原主。
可是原主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疯狂残虐的人,怎么会是那样轻易控制的呢?
他突然开始好奇,这原著中没有出现的剧情,到底是什么……
——
最近朝堂上,乌彻溟和墨谪清越发的不对付。
不是今日墨谪清的人被查到尾巴降了职,就是明日乌彻溟的党羽被针对削了俸禄。
墨谪清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不时还要回敬一下子。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发现自己那点可怜的心软有时候反而会害了自己,改还击就要毫不留情的还给对方。
只是最近每天早上施针,浑身筋脉疼痛难忍,墨谪清的气色实在是差的厉害。
乌玄珏还以为墨谪清被摄政王气到了,下了朝非要他留下来,让太医给他诊治。
墨谪清留了一些心思,并没将自己正在解毒的事情告诉乌玄珏。
他怕乌玄珏因此对他起了疑心,本就是权臣,身体又没了大碍,对于皇帝来说不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吗?
“捻玉,我没事,就是清明快到了,休息的不大好而已。”墨谪清坐在御书房的太师椅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拦住了要传太医的乌玄珏。
而小皇帝上朝穿的龙袍都没来得及脱下,半蹲在墨谪清身前,神色是掩盖不住的关切。
“先生的面色瞧着可不像是没事的。”乌玄珏说着,好像不经意似的,将手搭在了墨谪清的手道,“先生的手都是冰凉的。”
小皇帝阳气重,温热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热气丝丝缕缕透过皮肤传入身体,墨谪清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安慰一般的笑了笑,抽出手来抚了抚乌玄珏的肩膀道:“捻玉不必担心,我没事。”
“当真?”
“当真。”
乌玄珏这才放心了几分。
他道:“今日是朕生母的冥诞,先生可愿随朕去母妃的宫中瞧一瞧?”
乌玄珏并不是先太后亲生的儿子,他的母亲身份不高不低,也堪堪混到了妃位上。
只是红颜薄命,在后宫种种纷争中,逐渐耗干了心气,悬梁自尽了。
那时候乌玄珏也不过七八岁。
他能够当上皇帝,只是因为夺嫡之争中,那些有能耐的皇子都没能活下来。
老皇帝弥留之际,只能不甘的将这江山基业交给了年仅十岁的乌玄珏,说来这皇位也算是白捡。
只是从没人问过,那个没了母亲年仅十岁的七皇子,想不想当皇帝,想不想像个傀儡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任人操控。
“自然。”墨谪清没有拒绝的理由。
乌玄珏垂眸,心情好了一些。
往年的今日,他都格外消沉,而那个墨谪清还会借机狠狠羞辱他,嘲讽他,甚至羞辱他的母亲。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想告诉母妃,他找到了想找的人,和想做的事情。
这才是他心甘情愿的……
墨谪清随乌玄珏穿过了御花园,走进了后宫。
乌玄珏虽然已快二十,后宫却仍然空置。
近期已有朝臣提出让乌玄珏充盈后宫,不过都被他驳回了。
乌玄珏的母亲贤妃,曾经住在锦绣宫中,亭台楼阁依旧在,只是斯人已逝,不见当年光景。
墨谪清能够感觉到身边的人兴致不大高涨,心中总归想着安慰他一下,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乌玄珏看着面前的锦绣宫道:“小时候,母妃总是牵着朕的手带朕看花,可如今……母妃不在了,再也没人牵着朕的手了。”
第67章
恨他是块木头
墨谪清闻言,立刻拉起了乌玄珏的手。
他能够感受到乌玄珏的手心有一些薄茧,那不是拿笔留下的,而是执剑留下的。
这位小皇帝,早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日复一日的强大起来了……
“没事,如今你身边有我,未来还会有你的妻子,儿女,你的母妃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欣慰的。”
墨谪清看着面前的宫殿,几只飞鸟落在了琉璃瓦上,几声叽喳后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乌玄珏心中失笑。
他其实并不觉得母妃有多么爱他,更多的时候是无视,她的心早已经扑在了那虚无缥缈的君王身上。
难得想起他,会对他施以温柔,拥入怀中。
也会责怪他害得父皇不喜欢她,对他恶语相向。
他不曾怨怼,因为这就是人之本性,寻常百姓家也许亦是如此……
父母爱孩子,也许是天性使然,可是有多爱,怎么爱,看的就是人性了。
目光扫过轻轻握着他的那只手,乌玄珏的嘴角掀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方才那么说,墨谪清这个心软的家伙才会心疼他吧。
不过他身边的人才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心思,指了指旁边一棵树的树根,新奇的说:“快下雨了,有蚂蚁在搬家。”
乌玄珏:……恨你是块木头。
但是他也只能一起凑了过去,凑过去看蚂蚁搬家。
搬搬搬,赶明日朕就让人来将这棵树拔了。
“先生要不要陪朕进去看看?”乌玄珏扯了扯墨谪清的手。
“啊?好啊。”
对方这才将注意力从那蚂蚁上收了回来,竟然还带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意味。
墨谪清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率先走进了锦绣宫中。
其实他对那蚂蚁搬家也没那么感兴趣吧。
可方才拉着乌玄珏的手,不知怎的他心中一阵乱,乱的他急于转移话题,一低头才注意到那搬家的蚂蚁,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够让他的心跳的慢一些。
宫殿中的摆设一如当年,甚至里面还有乌玄珏孩提时候用的东西和玩的玩具。
乌玄珏又进去,坐在了里面的一张床榻上,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陈设。
他说:“先生可知,每年的今日,朕都会独自在这里枯坐一夜。”
“似乎在这个,我就不是这个天下的帝王,只是那个孩子,那个不太被重视但生活还算平稳的孩子。”
墨谪清看着坐在那里身着玄衣的青年,他很明白那种感觉。
他的父母也在他小的时候,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
孤独,似乎是他童年和整个青春期的代名词。
只是他从未因此而屈服,乌玄珏也是。
“辛苦捻玉了。”墨谪清的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是又偏偏传入了对方的耳中。
他在心中也轻轻的对自己说,也辛苦你了,墨谪清……
兴许二人都有些感慨,氛围莫名显得凄凄,乌玄珏拿起一旁的竹蜻蜓,放在双手中轻轻一转。
竹蜻蜓飞到了墨谪清的面前。
他一把接住了竹蜻蜓,露出了笑,他道:“原来捻玉儿时喜欢玩这些。”
“现在也觉得颇为不错。”乌玄珏道。
不过也要看是和谁玩。
“既然如此,我亲手给你做一个如何?”墨谪清把玩着手中的竹蜻蜓,有些蠢蠢欲动。
这东西看着也不难吧……
乌玄珏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嗯。”他点了点头,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每日针灸的时候疼痛难忍,不如找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二人亲手将锦绣宫的灰尘杂物清理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却在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
“殿下,您这是……不要我了吗?”
一个女人细细的哭声从后面传了出来,颇有些哀怨的意味。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充满了耐心的哄道:“怎么会呢,只要阿允按照计划爬上龙床,事成之后,我会兑现我许诺给你的一切。”
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后,墨谪清和乌玄珏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不乌彻溟吗?
二人颇为默契的找了个隐蔽的假山钻了进去。
“真,真的吗?”那个女孩的声音软了几分,有些妥协的意味,“殿下不会嫌弃阿允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男子道,“阿允别害怕,出了什么事,殿下给兜底。”
“殿下,阿允定然不负所托。”
墨谪清透过假山的缝隙,只能看到乌彻溟的背影,却能够看到那个“阿允”的正脸。
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即使穿了一身宫中婢女的衣服,也难以掩盖她的姿容。
乌彻溟该不会是想让这个女子爬上龙床,在乌玄珏的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吧?
思索间,那个女子又问道:“可是我与殿下已经……我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若是被看出来该怎么办?”
乌彻溟冷哼一声道:“自然有的是办法,就算被看出来,乌玄珏那个废物又敢说什么?”
他冷森森的笑着说:“墨谪清那家伙,挟天子整日嚣张肆意,将你安排在乌玄珏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我便可以助他要了墨谪清的狗命。”
墨谪清嗤笑一声,还用的着他助?现在小皇帝想要他的命都是轻轻松松。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乌玄珏,却看到了他眸中狠戾的杀意和冷讽,心中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乌玄珏藏得太深,令他时常忘记,身边的青年是一条毒蛇,随时有可能咬住他的命脉,将他绞缠勒紧,然后要了他的命。
听着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墨谪清白松了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假山后面的位置很狭小,容纳两个人颇为拥挤,乌玄珏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就连手都扶着他的后腰。
这动作令他有些尴尬,他抽动了几分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抵了抵乌玄珏,低声道:“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