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柠看着他满身血迹，收回了手，“是什么东西？”
她对x-7的兴趣一直不大，直到他中了毒，她才开始关注，这份好奇在现在达到顶峰。
裴骁沉默了一会儿，简要概括道：“一份治疗方案。”
“哦。”
比起药，治疗方案听上去是差了点，但有效就行。
刚坐上车，温以柠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他，澄澈的杏眼中充满了希冀，“现在可以了吧？”
裴骁掀起眸子，定定地看向她，沉默半晌。
温以柠有种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x-7在哪儿？”
裴骁抬手覆上她的后脑勺，眼神缱绻，“温以柠……”
“嗯？”
她有点害怕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抢先道：“你先告诉我，x-7在哪里？我想看。”
裴骁没有直面回答，“温以柠……你要知道，我裴骁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
“我不听。”
温以柠慌乱地伸出手，搜他的身，从口袋一路摸到后腰，只摸到一把枪的痕迹。
她彻底乱了神，“你不是说找到了吗？在哪里？”
裴骁钳住她的手，认真道：“别找了。”
“为什么……”
温以柠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发热，余光中，车的后玻璃窗隐约闪着火光。
她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火堆正在马路边灼烈地燃烧着，时不时窜起刺眼的火星子。
“你……烧掉……”
温以柠连话都说不全，“你怎么可以……”
裴骁将她揽入怀里，强有力的心跳像沉重的鼓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耳膜。
“温以柠，我要食言了。”
他的嗓音有些发涩，“以你为代价的治疗方式，我无法接受。原谅我。”
烧掉，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会再有人对她出手，她将会拥有平淡且温馨的生活。
“混蛋……”
温以柠哭喊道，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一下接着一下，“你怎么可以剥夺我的选择……”
裴骁沉默着没说话，任由她砸，胸前被她的眼泪灼得发烫，衣衫迅速湿了一块。
“你怎么可以……不让我选……我讨厌你……”
温以柠哽咽着抽泣，心脏一阵接着一阵地抽疼，像有一把刀扎进她的心脏，血淋淋地豁开一道口子。
他怎么可以烧掉自已唯一的生路，怎么可以无情地夺走她选择的机会。
“裴骁……我恨你……”
温以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泪水从脸颊扑簌而下，与齿间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你该恨我。”
裴骁托着她的脑袋，埋入她的发间，鼻尖传来的清香让他仿若置身仙境，“我本就是要入地狱的人，是我强迫你留在我身边、强迫你把我拉出来。”
只不过，他强迫她爱上他，却没能陪她走到最后。
她恨他，是应该的。
“停车！”
温以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深秋季节的冷风呼呼地刮进车内，她半截身子都掉了出去。
裴骁迅速拉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回来，勃然大怒：“温以柠！你不要命了！”
“刺拉——”
车轮狠狠地摩擦过沥青路面，险些冒烟。
负责驾驶的保镖吓得半死，瞬间闪下了车。
裴骁用虎口掐住她的脸，“不许寻死，听到没有！”
“我没有……”
温以柠红了眼眶，“我只是想把x-7拿回来……裴骁，求你把x-7拿回来，求你了……”
她像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他的衣领，“求你……”
比起毫无希望，得到又失去的感觉更让人痛不欲生。
裴骁心疼欲裂，捧住她的两侧脸颊，“你男人不会马上离开你的，接下来的每分每秒，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我不要。”
温以柠剧烈地摇头，“我要你活着，永远活着。”
裴骁轻掀嘴角，“宝贝，没人能永远活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和你在一起的几个月，你男人很开心，死而无憾。”
温以柠浑身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他身上，“裴骁……你带我走吧……”
外公走的时候，她总觉得还有何妈陪她，还有学业未竟，人生的路还很长。
可现在，她好像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瞎说什么呢。”
裴骁轻轻拍着她后背，“我是不是说过，人要向前看，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那你呢？”
温以柠丝毫不相信他所言，“如果今天中毒的是我，你也会这么想吗？”
裴骁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当然不会。
他会把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之后，去找她；如果罪孽太深，他愿受最残忍的酷刑，洗去身上的污秽，再重获资格去找她。
“看吧，你也做不到。”
裴骁拢了拢她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温以柠，我跟你不一样，我杀了太多人了，不配活这么久。”
他弯下腰，狠狠地捏了一把裤脚，把满是血迹的掌心展示给她，“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
“温以柠，我杀过的人，我自已都数不清了。”
“……”
站在门外的保镖躲在树底下抽烟，突然看到一枚炸弹从天而降，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强力的气流向四周冲击。
车身腾空而起，接着狠狠摔到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周后，掉入一旁的湖里。
第123章
生日快乐
距离温以柠坠入湖里被打捞起来，已经整整一周了。
还是没有裴骁的消息。
何妈拎着新鲜的蔬菜水果，来到这边的厨房做菜，季佳念跟着她一同前来。
天色昏暗，室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两人很快就在阳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盘着头发，蜷缩在榻榻米上，背影冷清。
“念念，做饭何妈一个人来就行，你去陪着柠柠吧。”
何妈说完就进了厨房。
季佳念犹豫了几秒，转身出去了，她从自已的卧室带回来一个人型抱枕，来到阳台，“以柠，这个送给你。”
她说着递出抱枕，“我在网上找的裴先生的头像。”
温以柠转头看去，佳念送了她一个定制抱枕，做得简陋，身上印刷着蓝色条纹，头部区域是那张熟悉的脸，面无表情，大概是在某个公共场合抓拍的。
她微微勾起唇角，伸出手把抱枕接过来，“谢谢。”
季佳念在她身旁坐下，安慰道：“周……牧池带人日夜不断地搜寻，一定可以找到人的。”
“嗯。”
这些天，周家大公子要娶一个平民学生的新闻在江城豪门圈内扑腾起了不小的水花。
温以柠揉了揉发肿的眼眶，“婚礼在什么时候？”
“推迟了。”
温以柠呆楞地看向她：“怎么推迟了？”
季佳念顿了几秒，揽住她的手臂，“周奶奶说要再算算日子，不着急。”
其实是她不想。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她怎么能在以柠的伤口上撒盐，牧池的想法也和她一样。
小金毛从推开的玻璃门内跑出来，看到抱枕上的图案，兴奋地嗷嗷叫了两声。
温以柠将蛋蛋抱起来，放到怀里，沉默了一会儿，“佳念，我在考虑退学。”
退学？
季佳念有点慌：“那你之后怎么安排？”
温以柠知道这句话听上去有不想活的意思，解释道：“放心吧，在没有找到裴骁之前，我不会做傻事的。”
那找到了怎么办。
季佳念更慌了，“以柠，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只是想搬回半山别墅住。”那里承载了很多她的回忆，她想回去看看。
季佳念还想说什么，何妈走出来，让她们去吃饭。
红烧排骨、麻婆豆腐、鲜蔬芙蓉汤……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但温以柠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何妈，我吃不下了。”
“再多吃几口。”
何妈担忧地看着她，小姑娘家家本来就瘦，这几天肉眼可见地又掉了不少体重。
门铃这时候响起。
温以柠去开门。
凌翼站在门口，整个人很是颓废，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眼中都是红血丝。
他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前来，后者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温小姐，骁爷嘱咐过，如果他失踪超过一周，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要尽快转移给你。”
温以柠的视线落在那个纯黑的文件夹上，视线又模糊了，半晌之后开口：“麻烦你们了，但是我不会签的。”
律师连忙接上：“温小姐，你不签的话，我们这边会很难办，还请您理解一下。”
温以柠声音哽咽：“对不起，我签不了。”
凌翼欲言又止，“温小姐，骁爷本就打算把这些给你的，只不过现在提早了一些，早签晚签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签了……就等于默认裴骁已经离开了。
她不信他会舍得离开她，他那么厉害，身上同时中了七枪都活下来了，怎么可能被落水夺去性命呢。
她不信。
温以柠摇了摇头，坚决地关上门，没有再给他们说服她的机会和余地。
回到桌上的时候，何妈又在厨房忙活，“柠柠，何妈做了红枣银耳枸杞汤，你晚上饿了要记得自已热一热。”
“好，谢谢何妈。”
吃过晚餐，偌大的室内空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只剩下温以柠一人。
她把佳念送的抱枕放在餐椅上立好，再叫来蛋蛋。
餐桌上放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生日蛋糕。
今天是裴骁的生日。
也是她认识他之后的第一个冬天。
可他却不在她身边。
温以柠点上蜡烛，默默地定睛看着，看着火苗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堆凝固的蜡。
“呜——”
小金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抱枕低嚎。
“裴骁……我想你回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温以柠的眼眶中滑落，“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天气预报说，这是十年来最冷的冬天。”
“我想回半山别墅住，你应该会同意的吧……算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住定了。”
“我会在门口留一张便签的，你回来看到的话，要第一时间来找我……没有你，我睡不好。”
小金毛跳上桌子，依偎在温以柠的臂间，脑袋来回蹭她的手背，安慰她。
“生日快乐，裴骁。”
温以柠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盘子里。
小金毛凑上前想吃，却被她拦住了脑袋，“蛋蛋，这个你不能吃，我给你倒狗粮好吗？”
“嗷嗷。”
小金毛点点头。
温以柠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回到卧室整理衣物。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裴骁给她买的衣服十辈子都穿不完，生活用品两边都有。
她最后只带走了佳念送给她的玩偶，和蛋蛋。
出门的时候，一位快递员叫住了她，说有一个信封需要她本人签收。
一个平平无奇的棕色信封，大约是学校里的一些事宜。
反正她也打算退学了。
不重要了。
温以柠将信封塞到口袋里，下楼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在滨江府内备好。
透过玻璃窗，整个江城渐渐缩成拳头大小，曼岛的半山腰上，一幢别墅亮着灯光，像一颗明珠点缀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