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提,也不算高。”牧清态度淡淡的,“我没有陈文港受欢迎。”
“话不能这么说……”
“这本来就是事实。”
“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
戚同舟心道糟糕,但这也是个乌龙,他哪知道两个都是候选人,竞争关系。刚刚那样说话肯定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但他又隐隐生觉得,如果对面是陈文港,肯定不会这么小气。
他开了个玩笑,试图调节气氛:“可惜我现在还没学号,没票可投。不然下学期……”
“没有那个必要。”牧清却已经把冷淡写在脸上“我本来就不明白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把人像商品一样挂起来评头论足,光看脸就决定谁比谁好,这有意思吗?”
他微微提高了声音,说罢把叉子丢在桌上,起身便往餐厅外走。
戚同舟连忙上去拉住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说话不过脑子。”
旁边有人闻声望来,大概牧清也不愿引人注目,终于跟他又坐回原位。
戚同舟连连道歉终于换得对方面色和缓。
“约会。”陈文港言简意赅,“下雨着凉了。”
陈光宗和陈耀祖看到他倒是高兴,一拥而上,搂着他的腰要红包。
过去每到寒暑假,陈文港都以奖励学业的名义给大伯家的孩子发点零花钱。
直到前阵子陈香铃才跟他说,自己那份都被大伯母要去收着了。
不给的话,这个精明的妈也百般难缠的,一会儿说家里紧张,一会儿让她去交电费水费,这才是陈文港为什么教她强势——是让她把钱搂在手里。谁知道这丫头都理解成什么了?
他面上不显,云淡风轻地俯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以后发‘奖学金’的规矩要改一改了。我对你们可是有期待的,等考试成绩出来,班级前十名才有奖励。”
两个小的鬼哭狼嚎:“那不行,太难了——”
“哥,这个要求太高了!你自己能做到吗?”
陈文港笑着说:“难吗?我以前还都是班级第一呢。”
他们俩倒是鬼精,到了家也反应过来了,当面控诉堂哥不想给零花钱。
陈增尴尬地给了儿子一人一个巴掌,叫他们赶紧回房间写暑假作业。
但陈文港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他面色不太自然,躲躲闪闪,烟一根一根抽得很凶。
离开时他在大伯家附近还和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忽然心生直觉,回看一眼。
想了想,陈文港给陈香铃打了电话:“你编个借口,告诉你爸妈要出去实习……对,说对方提供住宿。暑假到了,你该专心学习了,我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先不要再在家住了。”
中间Amanda和俞山丁等人来过电话,霍念生懒洋洋地把要做的事都推了。
也不是不能走开——他去忙,叫医生留守也可以,但霍念生没有这个打算。他从没这么费心思取悦过一个人,珍重而疯狂,好容易打下自己烙印,正是享受成果的时候。
到晚上陈文港额头还有点偏热,他是着了凉,有点感冒,但再不回家也说不过去了。酒店虽然服务周到,也不是适合一直养病的地方。
霍念生把人送回郑家,好让他回自己熟悉的地方休息。
陈文港本想悄悄进去,门口却遇到管家林伯:“这个天怎么还会冻着,吹冷气贪凉了?”
陈文港头重脚轻,白担了个罪名,被霍念生交到他手里。
林伯扶了他一把,看一眼霍念生,人老成精,陈文港知道没法再瞒他的眼。
但管家什么也没说,听他说晚上没吃饭,让厨房煮了点粥送来,别的没提。
到底年轻,睡够了身体自己会修复,第二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陈文港精神好了些,也没去学校,公司那边最近不是旺季,索性让郑茂勋又请了几天假。
理由说的是期末考试迫在眉睫,但也有其他原因,这还得怨霍念生,绑过领带的手腕上淤痕未消,有青有黄,正是看起来吓人的时候,他穿长袖衬衫都盖不住,给人看到不像话。
陈文港在全家人共用的大书房看书。晚点时候,郑宝秋也过来复习功课。
她看两行,终于忍不住问:“你前天和昨天去哪了?还搞病了?”
“约会。”陈文港言简意赅,“下雨着凉了。”
“跟谁?”
“不告诉你。”
“哼,我知道,跟我表哥。”
“那你还问?”陈文港抬眼乜她。
“唉……”她怔了怔,老气横秋地摇头,“你不听劝。”
“是啊。”他唇角牵出一丝笑意,“所以你不要告诉别人。”
“知道啦,随你高兴吧。”郑宝秋看到他的表情便没话了,陈文港温和归温和,他固执起来是谁也改不了的,“对了,说件其他的八卦,你有没有听说,牧清遇到一个伯乐,那个什么策展人,还要帮他开画展呢。”
“是吗,在哪个美术馆?”陈文港想了片刻,不记得前世对方办成过这个展。
“不清楚,我只听见他和别人谦虚,说自己水平不够,是对方坚持要推他这个新人,说得好像人家求着捧他似的。”她说,“搞什么,还不如直接炫耀,我明明就记得他也很想红。”
她说这话也有原因,在场两人心知肚明,牧清从上大学后,一直折腾着想红是真的。
不过毕竟,现代艺术圈也讲出名要趁早,如今谁还想做梵高,死后才被赏识?
尤其他入校那年,金大艺术学院同一年级就出了个“天才少年画家”,还没办好入学手续就饱出风头,噱头十足,一时间媒体和艺术团体趋之若鹜,早早把他作品炒上了拍卖会——只是对其他同学来说就开了个不是那么好的头,他能红,怎么会不惹其他人肖想?
所以郑宝秋私下不乏尖锐地评论,牧清就是羡慕嫉妒恨的那一种,如果不给他也红起来,他是要憋出毛病的:“你觉得这次他能红得起来吗?”
郑家缺的不是钱和能量,只不过郑秉义觉得画画是不务正业,当舅舅的不上心给支持。好在这个圈子是不缺人脉的,差的只是一个引他入内的圈内人,想来现在是遇到了这个贵人。
“不知道。看水平吧。”
“我觉得难。折腾两年了,在学校里都没混出个名堂。我好奇到底谁支持他的?”
陈文港用笔头敲郑宝秋:“八卦的心收一收,好好复习自己的,不要总分散精力。”
第四十四章、
但其实牧清想红也好,想办个人画展也好,哪怕办到卢浮宫也可以——对陈文港来说是觉得省心的一件事,至少他把关注点都放在他自己身上了。
自从论坛整顿过一次版规,攻讦名誉的帖子失去了生存空间,封了一批号,也没什么人在里面胡乱说话。所以像上次那学妹说的,现在能让陈文港出镜最多的地方就剩下表白墙。
甚至戚同舟上次给他拍的照片都不知怎么流了出来。
照片上只露了个细高挑儿的背影,逃过了版主制裁,认识的能认出是谁,不认识的誉为氛围感美人,一时成了热图,甚至有人偷去当头像。
就是戚同舟本人不太开心,宝藏外露,在朋友圈还抓了好一阵子搬运工是谁。
这就都是陈文港不知道的了。
到差不多能出门见人的时候,考试周也到了。之前那个校园之星的评选结果出来,他不知怎么顺理成章成了冠军,直到校媒记者给陈文港打电话,才听说按惯例还要做篇采访。
小记者怕他不答应:“学长,只是聊两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复习功课的。”
陈文港笑说:“我是怕耽误你们复习。你们忙得过来吗?”
对方道:“不会耽误不会耽误,这是这学期最后一刊了,我们也想完美收官。”
就这样,打电话当天就插了个采访,在咖啡厅聊了两个小时。
校报的这些记者和编辑也都是学生担任的,以大二大三为主。
像模像样拿着录音笔、单反,脸上还带着清澈和稚嫩,问的问题也不过是些“你平时喜欢干什么”之类的泛泛之谈。不那么专业,但那个朝气蓬勃的劲儿,是出了社会再也难有的。
结束后陈文港还请他们吃了顿饭。
学弟学妹觉得他亲和,聊得又投机,也不客气,把在教室自习的主编等几个能来的人都喊上了,就在校门口的小饭店要了一个包间。一群年轻人嘁嘁喳喳,杯盘碗盏地吵翻天。
陈文港微笑着看他们打闹,这才是天然的年轻,是他只能旁观的活力四射。
但他坐在这些年轻人中间,被他们的嘻嘻哈哈炸着耳朵,脸上也多染了点红晕。
出门后,众人跟他告别。
他挥了挥手,和一群年轻人分道扬镳,留下一个独行的背影。
陈文港的课少,考试也少,接到陈香铃的电话时,他刚走出最后一门的考场。
原委是租他家的房子租客在闹事。
大伯把陈文港父亲留下的房子还给他,手续已经办妥了,要求租客过了租期就搬走。
女主人本来也是答应的,后来男主人发现,各处问过一圈,再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租,突然又想反悔。这家人在别处已经买了新房,但如今还在装修,需要等一年半载才能入住。
还房贷压力大,每分钱都省着花,他们中间只剩半年到一年的过渡期,再去租一个房子的确折腾,何况几年住下来,一个家庭的物品也相当可观,搬家的人力物力成本都不低。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情况,但陈文港到时,陈香铃正被男主人推搡出门——
“别以为我们不懂法!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住,你就算是房东也不能私闯民宅!”
陈香铃还呆愣愣地和对方讲道理:“你们的租房合同已经过期了!”
男人面容很凶:“你们本地人就是欺负我们外地人!当时明明说的可以继续续租,要不然我们拖家带口的,根本不会住这个房子!告诉你,口头约定也是约定,你们这是违约!”
陈文港忙上去扶住堂妹:“怎么回事?动什么手,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香铃看到他觉得委屈:“哥……”
吵吵嚷嚷的,他差不多听明白了。
陈文港知道曹律师那边一直派助手催大伯家履约,大伯不操心家里的事,丢给大伯母,大伯母也懒得出面,直接叫女儿来跟租客交涉。
今天陈香铃便来了,想着租期已经过了,见大门没关便推门而入。
结果男主人突然杀出来,把她当小偷,推搡出来。
陈文港捉住陈香铃的手,细白的手背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划破一点皮。
戚同舟一愣,忙道:“没有没有。是我说话先有问题的。”
医生走上前去细看,和上回那位不一样,这是霍念生常用的的家庭医生,对他再熟悉不过,以前还真从没处理过他什么小情人,这是头一遭。尤其看到许多痕迹,心里一面毫不意外,一面稀奇,甚至想看看这位醒来的真容。
但做家庭医生,嘴严是第一位,知道分寸,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
在这方面——不得不说,霍念生伺候得也一样可圈可点,按着按着,手指又往下摸到颈椎,怼着穴位,一点一点往下捏,一直捋到酸胀的肩胛骨缝里,咔啦几声轻响。
现代人有几个不苦于久坐疲劳,陈文港眯着眼,几乎舒服得喟叹。
他的样子又让霍念生好笑地想,像只猫。
轻而黏人。
尤其肩颈揉完,陈文港自觉翻了个身,躺到霍念生怀里,又换一面,要他接着给按头。
霍念生倒也任劳任怨,指尖往上顶着,从百会穴按到风池穴,低头一望,怀里人享受得心安理得,闭目养神。他突然开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陈文港说:“已经好了。怎么了?”
“心情呢?”
“也没事。”陈文港明白过来,“最近没犯过病了。”
周三的时候,戚同舟也来约陈文港的时间,问要不要去看画展——当然不是牧清的个人展,那个还早得很——是那个新锐策展人在美术廊办的新人展,周六是开幕式活动。
经戚同舟介绍,牧清算是遇到他这个伯乐,这次是有三幅作品收在里面。
一下算是摇身一变成新锐艺术家了。
万一有金主看上,再提提价格,身价一下也提上去了,说起来,这都是可以操作的。
总之牧清先邀请了戚同舟,戚同舟答应了,又想叫陈文港一起,却不料时间不对付。
“所以你们都要一起去玩?去哪啊?”
“还没定,可能还要跟我的老师一起……不好意思啊,画展的话下次有机会吧。”
对戚同舟来说,情况就有点尴尬了。
他怨自己嘴快,已经信誓旦旦答应了牧清。
陈文港本想悄悄进去,门口却遇到管家林伯:“这个天怎么还会冻着,吹冷气贪凉了?”
陈文港头重脚轻,白担了个罪名,被霍念生交到他手里。
林伯扶了他一把,看一眼霍念生,人老成精,陈文港知道没法再瞒他的眼。
但管家什么也没说,听他说晚上没吃饭,让厨房煮了点粥送来,别的没提。
到底年轻,睡够了身体自己会修复,第二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陈文港精神好了些,也没去学校,公司那边最近不是旺季,索性让郑茂勋又请了几天假。
理由说的是期末考试迫在眉睫,但也有其他原因,这还得怨霍念生,绑过领带的手腕上淤痕未消,有青有黄,正是看起来吓人的时候,他穿长袖衬衫都盖不住,给人看到不像话。
陈文港在全家人共用的大书房看书。晚点时候,郑宝秋也过来复习功课。
她看两行,终于忍不住问:“你前天和昨天去哪了?还搞病了?”
“约会。”陈文港言简意赅,“下雨着凉了。”
陈光宗和陈耀祖看到他倒是高兴,一拥而上,搂着他的腰要红包。
过去每到寒暑假,陈文港都以奖励学业的名义给大伯家的孩子发点零花钱。
直到前阵子陈香铃才跟他说,自己那份都被大伯母要去收着了。
不给的话,这个精明的妈也百般难缠的,一会儿说家里紧张,一会儿让她去交电费水费,这才是陈文港为什么教她强势——是让她把钱搂在手里。谁知道这丫头都理解成什么了?
他面上不显,云淡风轻地俯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以后发‘奖学金’的规矩要改一改了。我对你们可是有期待的,等考试成绩出来,班级前十名才有奖励。”
两个小的鬼哭狼嚎:“那不行,太难了——”
“哥,这个要求太高了!你自己能做到吗?”
陈文港笑着说:“难吗?我以前还都是班级第一呢。”
他们俩倒是鬼精,到了家也反应过来了,当面控诉堂哥不想给零花钱。
陈增尴尬地给了儿子一人一个巴掌,叫他们赶紧回房间写暑假作业。
但陈文港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他面色不太自然,躲躲闪闪,烟一根一根抽得很凶。
离开时他在大伯家附近还和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忽然心生直觉,回看一眼。
想了想,陈文港给陈香铃打了电话:“你编个借口,告诉你爸妈要出去实习……对,说对方提供住宿。暑假到了,你该专心学习了,我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先不要再在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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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港是预见大伯要跌跟头的。
就算没有前世的经验,这也不奇怪,奔五的人了,家里有三个孩子,还是眼馋肚饱的,被别人吹捧吹捧,就不知天高地厚,上回来陈文港劝过两句,但其实也不想多管。
他的精力只够管自己、管陈香铃,多的管不了太多,该吃教训就吃教训吧。
只是女孩子家,这个时候不想让她再留在家里,陈文港原本已经给堂妹找了个一室一厅。临到住时房东变卦,说自己侄女要来住,房租和押金都通过中介还了回来。
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他托连连道歉的中介继续找。
放暑假的头几天,陈文港正好带陈香铃跑了几套房子,让她亲自看。
最后定下新的一套,这套比原先那间更方便,就在补习学校附近,环境也幽静。
室内采光很好,雪白的墙配原木家具,装修是日式小清新的风格,只是有点贵。
陈香铃觉得没必要浪费钱,毕竟补习学校也有宿舍,她就需要假期和周末偶尔落个脚。
陈文港让她别管那么多。
他把陈香铃的个人物品从职校宿舍直接搬了过来,她还从家里装模作样收拾了个“实习”用的行李箱,拖着出门,拐了两条街,陈文港的车正停在街边。
卢晨龙也在车上,是来帮忙卖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