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灯光透过拇指大的三棱镜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苏滟把三棱镜在指尖转了个方向，那道小小的彩虹就从地板挪到了对面墙壁上。

    她快速摇了摇三棱镜，彩虹跟着跳跃了几下，如同下午秦沛霖企图抓住的那道小彩虹一样。

    下午李茜茜就是用这样的小把戏，诱使秦沛霖从滑梯上蹦下来的。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苏滟拿起手机，摁了接听按钮。

    林舒齐的声音从手机里缓缓传了出来，“苏滟，李茜茜的资料我发给你了，简历上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二十五岁，未婚未孕，幼儿师范学校毕业，毕业后就进入幼儿园做老师。一个月前，她被秦家大夫人沈悦芝用双倍的工资从幼儿园挖过来照顾秦沛霖。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李茜茜刚好是上次那个报警说秦沛霖被虐待的幼儿园老师。”

    苏滟把玩着手里的三棱镜，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阿齐，你也觉得李茜茜和上次秦沛霖被抓伤的事情有关吗？”

    “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李茜茜和那件事情有关系。”林舒齐回答得很谨慎，“但是她作为一个幼儿园老师，发现孩子身上有伤口的反应是有些奇怪的。正常情况下，幼儿园老师应该先联系家长了解情况再考虑是否需要报警，而李茜茜当时并没有先联系秦沛霖的家长，而是直接做了报警处理，就好像……”

    “就好像她就盼着警察把我直接抓起来。”苏滟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林舒齐‘嗯’了一声，“苏滟，秦沛霖被虐待的事情后来查出来是秦家二房做的，难道这次还是秦家二房的人在陷害你吗？”

    “不，我觉得幕后的人可能并不是秦家二房。”苏滟深呼吸再深呼吸，“阿齐，请你去查一下李茜茜和许峥嵘之间的关系。”

    “许峥嵘？”林舒齐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可置信，“她不是秦沛霖的生母吗？”

    “是。”苏滟捏紧手里的三棱镜，“我怀疑她通过伤害自己的孩子秦沛霖来陷害我，我甚至怀疑我之前的那些丑闻，也是她做的。”

    “好，我尽快去查一下。”林舒齐应下后，顿了许久才问：“苏滟，你……还打算离婚吗?”

    “我……”苏滟回答得很犹豫，“我还没有想好。”

    “苏滟，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后来他们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这其实对我的成长并没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你可以给予孩子足够的爱，孩子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你以后还会遇到别的人，也会有人和你一起去爱这个孩子的。”

    林舒齐顿了一秒，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后说：“苏滟，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时，苏滟的手机提醒来了一个新的电话，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阿齐，不好意思，我这边来了个重要电话。”苏滟直接挂断和林舒齐的通话。

    她微微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后点了接听按钮，“喂，爸。”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但是她听见了一堆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会议上。

    有些人的声音是很好辨认的，比如秦灿烨的声音。

    她立刻明白了秦茂宸打这个电话来的目的，也不再发出声音，就这么默默听着电话那头几个人的谈话。

    通话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挂断了。

    但是该听到的她也都听到了，苏滟红着眼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息屏了的手机。

    秦灿烨回到御湖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主卧房间里透着昏黄的光，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意外地发现苏滟没有睡，而是半坐在床上发呆。

    这几日，苏滟都是睡得很早的，秦灿烨猜她是被下午秦沛霖从滑梯上摔下来的事情吓到了。

    一边解着领带一边安慰她：“沛霖没出什么大事，看着满头是血挺吓人的，其实头上也就缝了两针，也没有脑震荡。小孩子愈合能力强，没几天就恢复了，你别太担心了。”

    苏滟没有说话，两眼怔怔地看着握在右手里的手机，眼眶是湿润的。

    “怎么还哭了？”秦灿烨伸手抹了下她的眼角，“你用不着自责，又不是你把沛霖推下滑梯的，小孩子调皮，磕了、碰了是很正常的。我妈说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当时要是去抱他，说不定你得摔出个脑震荡。”

    他拍了拍她的脸，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乖，别想了，早点睡吧，我去洗个澡。”

    秦灿烨洗完澡出来，见苏滟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连手指的位置都没有挪过。

    他觉得不对劲，凑过去从后面抱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亲，“你怎么了？”

    苏滟还是不说话，身体僵硬地由着他抱着。

    秦灿烨确定她现在是不对劲的，掰过她的脸，仔细看着她，这会儿看仔细了，发现她脸色有些过分的白，连带着嘴唇都是发白的，看着像是病了。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温度不高，还没有他的手心热。

    “苏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滟脸上表情终于变了变，却是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缓缓地伸出放在被子里的那只手。

    秦灿烨目光挪到她的左手上，呼吸骤然一滞，他猛地撩开被子。

    床上一大滩血，苏滟的睡裙也是鲜红的。

    秦灿烨眼里都是血色，他慌忙拿起手机拨打120，一手去撩苏滟的衣服，想看看伤口在哪里，发现她的内裤上都是血，而鲜血是从她的下体流出来的。

    他心颤得厉害，“你不是来生理期？对不对？苏滟，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告诉我！”

    “你说话啊！”

    “苏滟！”

    他声音越来越大，可苏滟就是不开口。

    手机那头传来120急救中心客服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救护中心……”

    秦灿烨对着电话说：“御湖别墅小区，8栋，尽快派救护车过来，我太太在出血……”

    他缓了口气，声音带着颤抖，“她可能流产了……”

    这个时候，苏滟终于开口了，声音没什么温度，“秦灿烨，我们离婚吧！”

    第161章

    我要苏滟

    苏滟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一个小时了。

    秦灿烨手上似乎还能感觉到苏滟身上湿热的鲜血，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现着苏滟被推进手术室时候的场景。

    苏滟脸上毫无血色，眼眶里裹挟着泪水，说话的时候声音有气无力，却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她甚至都没有喊一句‘疼’，就只是一直哭喊着：“秦灿烨，我们离婚吧……”

    秦灿烨没有应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医生护士把他推开，关上手术室的门。

    怎么可能应她，秦灿烨抬起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沈悦芝目光落在他被血染红的白衬衣上，拧眉问：“灿烨，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滟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大半夜的，她睡得正香，接到御湖别墅保姆电话后，匆匆赶到‘慈心’医院。

    保姆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前因后果，只说苏滟浑身是血地被救护车拖走了。

    她到了医院后问秦灿烨发生了什么事，可后者一动不动地立在手术室门口，紧抿着薄唇，全身笼罩着沉郁的气息。

    这样的反应，让沈悦芝隐约觉得情况不妙，她侧头看向宋添，问：“小添，你是医生，你知道苏滟是怎么了吗？”

    苏潋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宋添挺郁闷的，下了班就去‘IVY’酒吧喝闷酒，刚喝了一会儿，就接到了电话，他就赶过来了。

    因为喝了酒，他没法进手术室，只能和他们一样在门口干等着。

    “嫂子她怀孕一个多月了。”宋添说着，眼睛有些不敢看秦灿烨。

    “怀孕了?”沈悦芝一愣，抬头看向立在手术室门口的男人，问：“灿烨，你知道苏滟怀孕了吗?”

    秦灿烨没有吭声，双手握成拳，手臂青筋暴起，苏滟真的怀孕了，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宋添连忙说：“烨哥，嫂子有先兆流产迹象，她有在保胎的，她说想等有胎心了再告诉你。”

    他起身走到秦灿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院长和副院长亲自做手术，嫂子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悦芝想也没想就问：“那孩子呢，苏滟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宋添眉头没控制住地皱了一下，念着沈悦芝是长辈，没有怼她，却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悦芝侧头看过去，是苏滟的姐姐苏潋朝着急症室急急地跑来。

    苏潋身上还穿着职业套裙，一看就是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大半夜的还在工作，也是可怜。

    沈悦芝知道苏氏集团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苏立笙成了植物人，偌大的公司只能靠着他的大女儿苏潋撑着，可这又能撑多久呢。

    今晚秦氏集团董事会拒绝了苏氏集团资金担保的请求，没有秦氏集团的担保，银行就不会放款，苏氏集团的资金链就会彻底断掉，苏氏集团眼看着就要完了……

    苏潋直直地冲到秦灿烨的跟前，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呜咽着说：“你们秦家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秦灿烨身子没怎么被苏潋推动，也没有什么反应，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苏潋这句话的意思有两层，沈悦芝听得明白，见她动手推了秦灿烨，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上手推搡苏潋。

    “苏潋，你有话好好说，你妹妹苏滟这个情况，又不是灿烨伤的。”

    苏潋红着眼眶，哽了下说：“当初是你们秦家主动找我们苏家联姻，现在苏家出事了，你们秦家不仅不帮忙，还趁火打劫。怎么，你们秦家现在是容不下娘家破败的苏滟了，合起伙来使劲欺负她是不是？”

    这些话让沈悦芝的脸不由得臊了起来，她今天明知道秦沛霖的摔伤和苏滟没有什么关系，却故意打电话训了苏滟一顿。

    扪心自问，若是苏家没出事，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对苏滟的。

    不过虽是心虚，沈悦芝嘴上却还是端着的，“苏潋，一码归一码，你妹妹是自己怀胎不稳。出血进医院，我们秦家可没有伤她。”

    宋添赶紧上前拉着苏潋退开了几步，“苏潋，你冷静一些，现在没必要和她说这些。”

    沈悦芝是个不饶人的人，又是个长辈，苏潋和她争执肯定是要吃亏的。

    苏潋扫了沈悦芝一眼，不再和她废话，目光冷冷地定在秦灿烨身上，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秦灿烨，你们秦家既然容不下苏滟了，你就赶紧在苏滟寄给你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妹妹她本来就不爱你，要不是为了苏家，她根本不会嫁给你，她也早就想和你离婚……”

    这时，急救室的门‘哐当’从内被打开。

    “谁是病人家属？”一个护士走出来问。

    “我是她丈夫。”秦灿烨上前。

    护士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手术同意书，你看一下，快些签字，病人和医生都在里面等着。”

    沈悦芝凑过来，看见手术同意书上的内容，眼睛瞪得老大，她想也没想，抬手按住手术同意书，“灿烨，你不能签！她肚子里可怀着秦家的孩子。”

    宋添是真忍不住了，开口道：“沈阿姨，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苏滟肚子里的胚胎不过才一个多月，都称不上是个孩子。再说，她还年轻，就算这胎没保住，以后也能再怀。但是要是不做手术，苏滟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妹妹才是最重要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们。”

    苏潋狠狠地瞪了沈悦芝一眼，冲上去抢秦灿烨手里手术同意书，紧咬着牙根说：“我是病人的姐姐，我来签！”

    这种事情，护士也是见怪不怪，只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婆家人谁是娘家人，手里捏着笔，语气平淡地问：“你们到底谁来签字？”

    “我签！”秦灿烨接过护士手里的笔。

    沈悦芝抬手去拽他的胳膊，“灿烨！你想想清楚，苏滟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秦家的孩子。”

    秦灿烨执笔的手是颤抖的，却没有犹豫，“我签，我可以不要孩子，我要苏滟。”

    第162章

    你舍得为了我放弃一切吗

    “胚胎发育得挺好的，胎心有一百五十二，这是胎芽……”

    宋添来打过招呼的关系，给苏滟做经阴B超的女医生一边轻轻操作着仪器，一边仔细解说着。

    小孩子在子宫哪个位置，现在生长发育的情况如何，一点一点地介绍着情况。

    秦灿烨盯着屏幕上还没有出胎儿形态的小胚胎，眼神温柔的可以掐出水。

    苏滟撑着腿平躺着，这个姿势是看不见屏幕的，就只能听着医生解说。

    她掀开眼皮看了眼秦灿烨，见他认真地看着屏幕，微微翘着嘴角，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苏滟闭了闭眼，原本她以为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谁能想到小家伙居然这么的坚强，这个孩子该是很想到这个世上来吧，可是……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秦灿烨垂下眼帘看向她，伸手想拨她脸颊边的乱发。

    苏滟将头快速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秦灿烨的手悬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去握她的手。

    苏滟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用了点劲想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气我可以，但是别和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置气。”秦灿烨微叹了口气，减轻了手上的力道，松开了她的手。

    秦灿烨推着苏滟从B超室回到VIP病房。

    一路上，秦灿烨的心情明显很好，自顾自地说，沈悦芝去上清观那求了一卦，说这个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会平安生下来的。

    苏滟歪坐在轮椅上不吭声，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苏滟最近的情绪一直都不算稳定，对待秦灿烨的态度也是反复无常，有时候是冷淡的，有时候是无理的，唯一恒定的是没有给过他好态度。

    可秦灿烨的情绪一直是出奇的好，即使苏滟没好声好气地骂他，他也是笑颜以对，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苏滟觉得秦灿烨可能这辈子没有看过那么多的脸色，而他现在曲意示好的样子，倒像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忍辱负重似的。

    每次想到这，苏滟的脸色就不由得摆得更臭了些，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心情舒坦些。

    刚到VIP病房门口，苏滟就看见了穿着黑西装、胸口别着检察院徽章的一男一女，呼吸不由地沉重了起来。

    秦灿烨先蹲下安抚地拍了下她的后背，“有我在，别怕。”

    又同那两人分别打了招呼，“张检、陈检。”

    那两人挺客气地点头，“秦先生、秦太太，抱歉，又来打扰你们了，我们有几个问题要来找秦太太问一下。”

    秦灿烨扶着苏滟从轮椅上站起来，声音很轻柔，“苏滟，我先扶你去床上躺着。”

    苏滟摸着小腹，慢慢悠悠地躺到病床上。

    “秦太太。”张检拿着两张照片递给苏滟，“照片里的两颗宝石，是您陪同你父亲参加珠宝拍卖会拍下来的吧。”

    苏滟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这颗五克拉的梨形粉钻是我爸爸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那另外一颗三克拉的红钻呢？你爸爸送给谁了？”

    “那颗三克拉的红钻是我爸爸送给高叔叔女儿的结婚礼物。”

    苏滟说完，连忙补充了句，像是在解释，“高月是我爸爸妈妈的干女儿，她结婚，我爸爸送她一颗宝石很正常啊。”

    张检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继续问：“秦太太，那你是否知道原高副市长的女儿高月去年在M国买了一套价值一千八百万美金的别墅，这套别墅是不是你爸爸替她买的？”

    苏滟摇头，“我不知道高月在M国买别墅的事，高月一直在M国读书，后来又嫁了个M国人，我和她私下没有联系。”

    “秦太太，你是否参与过苏氏集团的经营活动？”

    这个问题没待苏滟回答，秦灿烨就开口，“张检，我太太大学一毕业就嫁给我了，她一直都是在家做全职太太，不管是苏氏集团还是秦氏集团的经营活动，她都没有参与过。”

    张检朝着陈检看了一眼，陈检立马笑呵呵地说：“秦先生，请不要见怪，我们不过是例行问一下。”

    他又看向苏滟，语气平缓却带着威严，“秦太太，你持有的苏氏集团股份并不少，你作为苏氏集团的大股东，你是否有参与过苏氏集团董事会的决策呢？”

    “没有。”苏滟表情没什么变化，“我的投票权转让给了我爸爸，我虽然持有股份，但实际没有投票权，也从来没有参加过苏氏集团董事会的会议。”

    陈检脸上还是保持着客套的笑容，“好的，我们会去苏氏集团核实的。”

    苏滟是沉不住气的，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焦急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姐姐放出来？”

    可才刚有点动作，就觉得下腹被拉扯了一下，她痛得闷哼了一声，眉心皱起一道弧度。

    秦灿烨面色一骇，紧张地上前扶住她，“苏滟，你别激动，快躺好。”

    陈检不急不缓地说：“秦太太，苏总目前只是配合我们调查，等我们查清楚行贿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就能回来了。”

    两个检察官走后，苏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身体无助地颤抖着。

    才不过一个月，苏家就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