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群人围着煤炉子，周霞又捡了些煤炭添上。

    去地窖里拿了些土豆和红薯，放在煤炉子内圈，烤好就吃，也有个打发时间的。

    毛小英看到戚白茶，羡慕得不行，“白茶，京市怎么样？我还没去过呢！就在报纸上听过，是不是发展的很好？

    咱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结婚的还能考大学不？我在努力自学，也想给家里添个进项。

    不然担子全压在张远身上，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铁蛋一个，太孤单了，打算给他多添两个弟弟妹妹。”

    说到这，毛小英还有点害臊。戚白茶理解，这年代嘛，都想多子多福。

    谁家要是就一个，那才真稀罕了，在村里还得挨其他人的欺负，兄弟多，也能互相撑腰。

    “京市发展好，比省城还要繁华，以后有机会，你可以看看，这是我拍的照片。”

    戚白茶随手将相机拿了过来，调出里边的底片，零零碎碎拍了几百张，大多数都是一家七口。

    其他人觉得稀罕，都凑了过来，看到照片里的老北京，眼里都是向往。

    毛小英感叹道：“不知道这辈子能去北京不，我也想去天安门看升旗。”

    第872章

    娘快死了

    戚白茶拍了拍她的肩，“肯定行，等以后交通发达，走哪都方便，让张远带你到处走走，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青山大队了。”

    毛小英倒是向往，就是手头没钱，她笑道：“等以后手头宽敞，再想这些，现在娃都能把我跟他爹吃穷。

    公社发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们几个造的，等娃大点，我也得出去找活计做，给家里减轻负担。

    不然，这日子抠抠搜搜的，啥时候才是个头，我苦点没关系，我不想孩子也吃糠咽菜。”

    她娘家穷，帮衬不了什么，还得她跟张远三五不时的送点粮食过去。

    张婶子做不了重活，好在能帮她看娃，让她能做自已的事。

    一家子心往一处使，还是有点盼头的！

    秦悦磕着瓜子，啧了一声：“弟妹，你就知足吧，张远这小子踏实上进又肯奔，以后日子不会差。

    比村里那下工回来，跟个大爷等伺候的强多了，咱得往好处想，日子也是慢慢过出来的。”

    毛小英很爽快，“我当初就看他肯奔，才起心嫁给他的，要是个懒散的，我宁愿在家当老姑娘了。”

    关键张远孝顺，换作是别家，她敢掏粮食，婆婆男人就敢混合双打。

    这种事，在村里层出不穷的，她看得多了。

    她目前协助张远工作，好歹也是临时妇女主任，钱没两个，事贼多。

    不是东家婆媳打架，就是西家婆婆要喝药，处理不好摊上事，还影响先进大队评选，总不能拖了张远的后腿吧！

    所以，毛小英锻炼出来了，张远还是那副傻小子样，他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是看上我周正俊俏哦。”

    毛小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长得好，能当饭吃？我找男人麻雀，是找能过日子的，不是找个我伺候他的。”

    现在她一个月工资好几块，毛小英也有了底气，张远龇着牙傻乐：“是是，说明你眼光好，选到我了。”

    “就你脸皮厚，跟你崽一样。”

    这张远就有话语权了，“他是我的种，肯定随我，真要随别个，事情就大条了。”

    这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一派和乐。

    王翠花将兔子和鸡关在笼子里，筐里的蛋捡了出来，还念道：“你真把姐当亲戚走了，来就来了，还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年底了，留着给娃吃。”

    王岩看到他姐，说话都随意了，“姐，你这话就不爱听了，你有啥好的，都想着我，当弟的不能总占你便宜吧！

    多少给点，就怕你看不上，这鸡是去年抓来喂的，留着等你们，我看到白茶家那三个了，长的粉雕玉琢的，养的太好了。”

    想到那三个粉团子，王翠花脸都笑开了，“可不，又乖吃饭又好，还会读书，以后跟他们娘一样，考北大的。

    你家大妞二妞成绩怎么样？跟得上吗？大人苦点没关系，一定要让娃读书，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不然就只能像咱一样，一辈子地里刨食的，现在国家日新月异的，以后没文化的，说不准会被淘汰，咱得跟紧时代的步伐。”

    王翠花说这么多，都是为了王岩家好，两女儿要能考上中专。

    学个护土教师什么的，以后出来分配工作，一个月好几十块，比种庄稼划算多了。

    王翠花拉着冯英的手，苦口婆心的：“姐知道你的什么！没生出儿子，是王岩的锅，专家说了，生男生女，决定权在男的手上。

    咱女的也就打配合，别觉得低人一等，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以后你俩，就等着享她们的福吧！”

    冯英满脸笑意，“只要她俩能把日子过好，我跟他爹，也用不着操心的，咱在村里，还能饿死啊！不想成为她们的负担。”

    王翠花唉了一声，“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养她小，她养你老，这是为人父母和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你啥都撇开了，她当然觉得你这当娘的不重要，娃嘛，适当给点压力，不然真养成白眼狼了。

    以后你俩都得哭在她的手里，还有几天好活？怎么舒服怎么来！姐说的对不？”

    冯英跟着附和：“姐，你说的没错，娃还小呢！说这些太早了，她俩成绩不错。

    等上初中，我跟他爹在县城租个房子，供她们读书，不说考上大学，能上中专。

    我都得给祖宗烧高香了，对了，娘的事儿，你知道吗？”

    提起王老太，王翠花没个好脸色，那不做人的，死了算了，她才懒得管呢！

    不过，还是问了一嘴，“她又没死，还有儿子傍身，总不能瘫了？”

    冯英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婆婆的身体不行了，之前瘫在床上，屎尿没人收拾，屁股都长蛆了，前几天摔下炕，冻得说不了话，东西也喂不进去，他大哥也没说送医院，我们手头也没钱，老的吊着口气，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说我们要回去看看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人都要死了，冯英总不能拦着王岩，那是生他养他的娘。

    王翠花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不以为意：“她不是屁股歪的没边，说她大儿子会给她养老送终？怎么瘫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让他们自已忙活，这关系早就断了，死了也是她不会看人。”

    王翠花一把年纪了，早就不是缺爱的娃，那老货给她造成的阴影，现在都忘不掉。

    让她去看，做梦，她就是把钱丢了，也不会给她看病。

    王岩捂着头，也很矛盾，“姐，我们真的不去看吗？哥说娘快死了，想见我们一面。”

    王翠花冷笑，“他是怕死了，没钱买棺材呢！让你去合计，不过，村里就这些人，你要不去，难免被人戳脊梁骨骂！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没管娘家的义务，谁也说不到我的头上。

    财不露白，回去你们就使劲哭穷，别让他俩拿捏了，不然以后没好日子过。”

    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受折磨，她不觉得老大家的能把人照顾好。

    肯定还惦记王老太手里最后没拿出来的钱。

    第873章

    赶紧分家吧

    这点道理，冯英懂的，她在村里看的多了，她还有两个娃要养，拿出来给那老不死的置办棺材，想想都亏得慌。

    死了算球，活着也是拖累，这话，她聪明的没当着王岩的面说。

    她是媳妇，那是他亲妈呢！打断骨头连着筋。

    王延苦笑道：“姐，我手头哪有什么钱，每年两娃的书本费学杂费，都够我跟他娘奔的，饥荒都没还完。”

    他们分出来，王老太什么也没给，将就以前用的那些破烂，勉强活到了现在，让他掏钱买棺材？不好意思，没钱。

    反正在王老太眼里，就只有王庆这个儿子，其他的不管男女，全都是赔钱货。

    要骂不孝，那也是王庆顶着，是他没出息，连媳妇都管不住。

    戚白茶听毛小英说完后，针对已婚或者年满二十五以上不能高考的，她也提议道：“你要不自学以后读个夜校？有个大学文凭，还方便你带娃工作。”

    夜校？毛小英兴趣更大了，追问道：“我们符合条件吗？有个文凭，以后说不准能进城找工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麻山他媳妇李芹，你知道吧？她是去年考上的，明年实习后毕业，国家给分配工作，她选择在省城。

    到时候，也会把麻三带去吃商品粮，咱村里大小伙子，别提多羡慕了，他之前分家儿子多，没什么家当。

    他争气，媳妇也努力，小两口日子过得越发热乎，倒是那几个眼高于顶的知青，现在不上不下的，老混乱了。

    我趁着李芹回来，三五不时去请教，谁让我脸皮厚呢！人嘛，活着就得往前看。”

    以前家里穷，读不上书，现在嫁人了，也能把这些捡起来。

    她要不断进步，让家里过上更好的日子。

    张远听她这么说，也很骄傲，“我媳妇聪明，学啥都快，嫂子，以后麻烦你多教她，只要她能考上你说的夜校，砸锅卖铁，我都要供她。”

    毛小英嘴角掩饰不住的笑，“真打算供我啊？不怕我考上后了，丢下你个别个男人跑了？”

    张远傻愣愣的，“我还有王牌呢！别忘了，你儿子在我手里，你不要男人，还能不要娃啊？一个炕的，我还不知道你那性子。”

    这两年公社的磨练和各方面的打交道，张远的为人处世成熟了很多，完全让毛小英依靠得上。

    她心里也无数次的庆幸，自已选择了张远，她姐几个，各有各的不好，有的在闹离婚。

    她是个外边的，也不好劝，日子是自已过的，以后人夫妻俩和好了，还怪你这外边的插手。

    一家人，也得懂分寸。

    何春雪问道：“白茶，那夜校我们能读吗？难度大不大？”

    周霞支着耳朵听，不想做家里最没文化的那个，大嫂上了，她也得上，省得让人看不起。

    周霞干巴巴的说道：“要是不难，我也想考，给我家三娃做个榜样。”

    何春雪是读过几年书的，周霞，就是个纯粹的大老粗了。

    戚白茶笑道：“嫂子，先别急，跟娃一起把基础的认全了，到时候，我给你们找个课本，都去考，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对吧？”

    其他人连忙点头，都不是那种认怂的，看的王翠花忍俊不禁。

    “你们要考上，那就是一家子文化人了，说出去多有面子，娘支持你们。

    反正农忙前后也没事干，就专心读书呗！别让娃笑话你们。”

    何春雪奉承道：“娘，我听你的，必须把文化提上来，省得丢你的脸，后悔当年为了省几个钱，没把书嚼烂吃进肚子里，现在还得从头开始。”

    周霞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你家还好，我家重男轻女，我就没那个命，也就嫁了人好些。”

    秦飞拍了拍她的肩，“你要考上，我也供你。”

    周霞毫不怀疑她男人的靠谱，羞怯的点了下头，这木头，什么时候开窍了？也会说好听的哄她开心了。

    不说其他，有这份心就够了，有些男的，连说话都懒得敷衍。

    中午聊到下午，从戚白茶口中，她们知道了外边的日新月异的变化。

    秦家屋里欢声笑语的，左邻右舍的勾出头来，看到王翠花坐不住在院里溜达，问道：“老王，这次回来多久？年后还要回去吗？没你跟我们下地，干活都不得劲。”

    王翠花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每年春耕秋收，她都是拿满工分的，干活不麻溜的，跟她组不到一块去。

    她从包里抓了两把瓜子散出去，闲谈道：“过完元宵回去，白茶还要读书，九月份，家里三个也得上幼稚园了。

    你瞧，这时间过得多快？你们儿女都成家了，适当帮衬点，免得身体累垮了，儿女也就出点钱。”

    说起这个，家家都有把辛酸泪，“哎呦，老王，没你这福气，还能进城，我家小的还没结婚，等他找着对象，我就把家分了。

    省得忙里忙外的，还讨不了好，我跟他爹还年轻，干得动，关上门过自已的小日子。”

    “说什么父母在不分家，一大家光做吃的，就得几大盆，不是油水少了，就是肉没了，也没见她自已做，懒得烧蛇吃。”

    “我家那几个，都打了几架了，也就他爹镇得住，我说啥都不管用，等年后我也把家分了，想想都一身轻松。

    当初，不少人还笑王翠花不会当家，儿子大了，正是过好日子的时候，把几个年轻力壮的分出去。

    现在，谁不羡慕？都觉得她做得好，眼光超前，起码不用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

    还能吃点好的，穿点好的，进了棺材板，眼都能合上了。

    王翠花听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的，笑眯了眼，“以前还说我不会当家为人，现在都知道分家的好处了？”

    第874章

    玩的多着呢

    “那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有了娃，他肯定要顾家，你要没个三病两痛的，你还指望他把饭菜做好送到你的手上？

    就没这样的好事，你们想多了，就算是亲生的，也得有界限感，该分出去就分出去，省的几兄弟打得头破血流的，以后都当没这门亲戚。

    你们老的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都一把年纪了，什么时代了，管家权顶个屁用，想要当家做主，就把他们放出去。

    你还落了个好！以后他有点好的，还会想着你，真不知道你们这脑瓜子怎么想的。”

    其他人一脸讪讪，还真没想这么宽，王翠花继续嗑瓜子，“宜早不宜晚，该分就分了，以后你们就等着吃孝敬吧！”

    其他人这才眉开眼笑，询问她在京市的情况，王翠花那是说的天花乱坠的，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已的身上，把她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天快擦黑了，张婶子跟王岩打算回去，被王翠花留了下来，非要让他们吃了饭才走。

    几个妯娌在灶房忙活，聊得热火朝天，由戚白茶来掌勺，她做了辣子鸡，又从屋里拿出调料包，炖了一锅老鸭汤，色泽清亮，那香味，直往鼻子里窜，其他人都被香迷糊了。

    还有韭菜鸡蛋饼，椒盐鲜肉饼，烙的香脆酥麻，让人恨不得连手指都给吞下去了。

    又炒了盘醋溜土豆丝，就这饼子，又爽又脆，让人胃口大开。

    一家子围着煤炉子，吃得喷香，加上喝了两口小酒，吃完都九点过了。

    把人送走后，几兄弟自觉把桌面跟灶台收拾好，秦野添了柴火，先给他媳妇烧了一锅热水。

    三个崽脑袋一点一点的，困的眼都睁不开了。

    白天骑着小三轮到处野，现在坐着脚都是疼的。

    秦野端来热水，给他们洗好后，大宝二宝跟大娃他们睡，秦野将三宝抱回了屋。

    戚白茶在暖黄的灯光下理着衣服，将要穿的放进衣柜，夏天的放进炕柜。

    抬头看三宝睡得香甜，她温声道：“炕都烧好了，暖着呢！先把她放进被窝里，省得冻感冒了。”

    北方零下二十来度，大人冻得跟个鹌鹑一样，更何况娃呢？体质好也不是这么造的。

    秦野动作轻柔，将三宝放进里侧，给她盖好棉被。

    三宝翻了个身，砸吧了下嘴，秦野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尖，眼里都是身为父亲的宠溺，“这小丫头，和你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瞧瞧这眉眼，以后长大还得了！咱看着点，省得便宜了别个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秦野也有身为父亲的通病，觉得那些男的接近他女儿，都是不安好心。

    也不是他这当爹的醋劲大，而是看自已精心养的白菜被猪拱，心里一言难尽。

    谁看了都会抓狂的，他不过是属于普通父亲的正常反应。

    真要遇到那种极端父母，男娃的腿都给他打断。

    戚白茶想到了什么！闷笑道：“你是说今天村里不少男娃给三宝送糖的事吗？娃才多大，你就想这些了，小朋友嘛，谁都喜欢跟长的好看的玩，说明咱三宝受欢迎。”

    秦野咬着牙道：“别以为我没看到，还有个臭小子想亲三宝，被三宝打了一顿，哼，打得好。

    下次我一脚给他踹飞，瞧他爹妈这么教的，这么丁点大的豆苗，都知道耍流氓了。

    还想着先盖章呢！哪有这么美的事，我女儿可不是给他养的。”

    三宝不结婚就算了，结婚找的也是上门女婿，让她去婆家，没门儿！

    谁知道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会不会被那老虔婆变着法的磋磨，家里娇养的小公主，凭啥给别人当牛做马的使唤。

    想想，他把人埋了的心思都有了。

    戚白茶把衣服理好后，喝了口蜂蜜水，坐在他边上。

    “老公，咱讲理，就你这脸黑的跟锅灰一样，以后哪个男的敢上门？你不得把人吃了。

    心态放平点，尊重三宝的选择，大宝二宝，你就没这么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