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气得?用爪子捶地,眼前终于又?变得?清晰起来,它使劲抹了?把眼泪,又?拼命地向前跑去。
人类无?情无?义?,它乌拓可是重情重义?的,不管是哪个主?人,它都不会背叛,无?论如何它都要找到卫风和江顾,请他们?去救玄之衍和羽长老!
——
短短两天时间,卫风出去捕杀了?不少灵兽,在他拖回?来一只受过伤的巨型蝎子灵兽回?来准备开吃的时候,江顾终于忍无?可忍,“扔出去。”
卫风刚将那黑色的内丹擦干净,一本正经道?:“师父,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恢复灵力,挑食不太好。”
“你敢吃一口?试试。”江顾手中的赤雪剑嗡嗡作响。
卫风咽了?咽唾沫,不太情愿地将那只丑兮兮的大蝎子扔出去,拿着那枚黑色的内丹道?:“吃这个总行吧,炼化而已,不进嘴。”
江顾蹙眉,勉强同意。
卫风好奇道?:“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蝎子啊?你都讨厌什?么东西,告诉我?,下次我?就不抓了?。”
江顾沉默许久,就在卫风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冷淡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带鳞片的、带羽毛的、有喙的、头上长角的、软黏无?骨的、没有眼珠的……所有不堪入眼的丑东西。”
卫风越听感觉他在说自己,心脏像是接连中了?好几箭,他干巴巴笑道?:“这指向也太宽泛了?些,不如师父告诉我?喜欢什?么灵兽。”
“赤雪。”江顾言简意赅。
“……”卫风脸上的笑容险些变得?狰狞,只恨那白毛兽被发现时就只剩骨骸,上面的残灵也消失得?太快,不然他高低得?给它嚼个碎尸万段。
虽然当初赤雪放弃了?鬼修一道?,但江顾依然记得?卫风吞了?赤雪的残魂这笔账,还故意化出耳朵来让他摸,虽然这厮看出他对?赤雪的在意之后就狡猾地再也没有显露出关于赤雪的任何形态。
“它早就已经死了?。”卫风头顶都快冒出烟来,刚新?生的鬼纹还不怎么听话,因为主?人的情绪张牙舞爪地蠢蠢欲动,“就算我?不吃它的残魂,它也撑不了?多久便会灰飞烟灭。”
江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卫风气得?眼睛发红,“你为什?么不能最喜欢我??”
“……”江顾顿了?顿,“你又?不是灵兽。”
“我?是,我?有鳞片,有羽毛,头上有羊角,没有黑眼珠,还有软黏无?骨的鬼纹。”卫风一个个跟他算,“是个不堪入目的丑东西。”
江顾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方才卫风问他讨厌的灵兽,他完全没有往卫风身上想,但说出来的每一个特征竟全都和卫风的原形对?上……他眉梢微动,头疼自己现在为何要与他讨论如此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卫风现在显然已经被气得?炸毛了?,数不清的细小鬼纹立在空气中,他脸上也逐渐爬满了?鬼纹,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江顾叹了?口?气,“过来。”
卫风虽然生气,但他一喊还是走了?过去。
江顾抬手,任由他脸上细小的鬼纹缠住手指蔓延至手腕,没入了?宽大的衣袖,他无?视了?鬼纹黏腻滑凉的诡异触感,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泪,解释道?:“没有说你。”
卫风背后的鬼纹瞬间偃旗息鼓,虽然知?道?江顾是在违心安慰自己,但起码江顾没有拒绝鬼纹的触碰。
细小的鬼纹亲昵地缠住了?江顾的脖颈,还想没入衣襟里面,江顾忍无?可忍,沉声?道?:“够了?。”
只是他现在重伤未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隐忍的颤意,卫风想起来他昏迷时自己为他疗伤时那些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闷哼,喉间忍不住有些干燥的涩意,看向江顾的眼神愈发幽深起来。
江顾冷着脸扯掉了?颈间和胳膊上黏腻的鬼纹。
卫风没敢再触他的霉头,乖乖将鬼纹收好,严肃道?:“所以?师父你现在最喜欢的人和灵兽都是我?。”
江顾懒得?搭理他,将洞口?的法器和符纸收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卫风见他没有反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师父,等等我?!”
那黑漆漆的元丹江顾碰都没碰,最后卫风趁他不注意塞进嘴里吃了?,他们?现在多少恢复了?些灵力,能用些最基本的法术,起码不用再挨饿受冻,但是还无?法御剑飞行,只能慢慢地往东南方向徒步前行。
这片地域中灵兽颇多,江顾行事谨慎,匿息符不离身,最大程度地帮他们?躲避了?凶兽追杀,但有时候还是难免碰到修为高些的灵兽。
临近傍晚,师徒的二人合力杀了?只高阶灵兽,匆忙挖了?内丹,远离了?那灵兽的尸体,很快便又?有几只灵兽循着血腥气前来,分?食了?那只庞大的灵兽尸体。
“师父,没事吧?”卫风扶住江顾。
“无?妨。”江顾毫不在意地扯断袖子,将手臂上的伤口?胡乱一扎拍了?几张止血符,他另一只胳膊也受了?伤,也被他如法炮制止血,旁边的卫风则比他还要狼狈些,赤|裸的上半身满是伤口?,裤子也破破烂烂,脸上还溅着那灵兽的血。
“穿上衣服。”江顾道?。
“没了?。”卫风抹了?一下鼻尖上的血,靠着树干去看外面那些凶残的灵兽。
“储物袋中还有。”江顾依稀记得?还有几件衣服,刚要去拿,却被卫风抓住了?手。
他后背紧贴着树干,微微垂下眼睛盯着江顾,气息带着灼热的血腥气,“没有红衣。”
江顾刚要嫌他穷讲究,便听这厮面不改色道?:“师父你最喜欢我?穿红色,别的颜色我?都不穿。”
江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何时说过——”
他话没说完,卫风忽然凑过来抬手往他的唇边轻轻抹了?一下,将那颗金色剔透的内丹放到他嘴边,笑道?:“洗干净了?的。”
他靠得?极近,江顾往后退了?半步,将那颗内丹从嘴边拿开,目光不善地看向卫风,“我?虽失了?灵力,但收拾你还是有办法的。”
卫风这种没有边界感甚至有些侵略意味的举动让他很不满意。
“方才只是你的嘴角沾了?血。”卫风瞬间软下了?声?音,委屈道?:“师父,我?没别的意思。”
“你最好是。”江顾冷声?道?。
卫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举手以?示清白,语气诚恳道?:“虽然我?对?师父您抱着某些龌龊的、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我?敢对?天道?发誓,我?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绝对?没有——”
轰——
一道?炸雷擦着他劈下,将他背后的古木劈成了?两半。
卫风吓得?一个激灵,却下意识把江顾护进了?怀里,江顾黑着脸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将人挡在了?身后,在一片焦气中抬头看向天空中翻滚的雷云。
那雷云蠢蠢欲动泛着黑紫想降劫雷,却因为他们?现在身上几乎没有灵力修为大跌而不得?不放弃,过了?许久才缓缓消散。
卫风一脸凝重地看向那棵被劈焦的古树。
“不是冲你来的。”江顾道?:“应当是察觉到我?快要突破渡劫了?。”
卫风挑了?挑眉。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办法能糊弄天道?,但以?后这种关于天道?的重誓还是最好不要发。”江顾看了?他一眼。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可以?——”卫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猛地想起什?么来,“难道?上次我?对?天道?发誓你便猜出来了??”
江顾用他那倨傲又?轻蔑的眼神将他打量一遭,冷嗤道?:“蠢东西。”
明明是在挨骂,但卫风却不觉沮丧,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在心中泛开,他跟上江顾的脚步,“师父,你真厉害,竟然连这都看得?出来,那你知?道?我?用的什?么办法吗?师父,师父你说句话……师父,生气啦?
你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骗你了?,而且我?说的也不全都是假话,主?要是因为这六欲道?太过淫|邪,像我?这般意志坚定的人有时候都无?法抵抗,但是俗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那谁心里还没有些脏污的心思呢,师父你说过你也有欲望,你难道?就没想过——”
锵——赤雪剑锋利的剑尖停在了?距离他嘴巴咫尺的地方。
卫风立马闭上了?嘴。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不要试图帮我?抵挡雷劫。”赤雪剑上缠着他方才趁说话时暗中靠近江顾的细小鬼纹,江顾将那些鬼纹扔给他,“天道?没那么好糊弄。”
卫风攥住那些鬼纹,抬眼看向他。
“还有,听你啰嗦并不会让我?分?神,下回?想个聪明的办法。”江顾头也不回?道?:“聒噪至及。”
卫风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腆着脸追上去好奇问道?:“那师父你有想过与我?亲近吗?”
江顾想一剑劈了?他,然而尚未付诸行动,一团火红的影子忽然从旁边的密林中蹿出,卫风立马收敛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抬手便将那东西给砸飞了?出去。
那东西重重撞在了?树干上,发出了?声?痛苦的哀嚎,紧接着就化作了?人形。
卫风拧着眉看过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童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上穿着身破破烂烂的粉蓝色衣袍,火红的头发和下垂的猫耳朵一看就是个妖修,那低扎的红色小辫末梢还是诡异的白色,坠着颗金色的小铃铛,因为他的动作叮铃作响。
“呵,哪来的不长眼的小畜生?”卫风目露凶光,咧嘴笑道?:“师父,他都已经化形了?,内丹肯定更补。”
烟雨八阁(二十三)
卫风刚准备动手,
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他赤着上半身,毫无阻隔地肌肤相贴,肩膀上江顾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他脑子嗡得一声陷入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清江顾的声音:“……什么?”
“是乌拓。”江顾道。
卫风狐疑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孩儿?,
好半晌才从纷杂的记忆中找出关于乌拓的记忆来,
他转过头看向江顾,“师父,
它真?的化形了。”
“嗯。”江顾看向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的小童。
卫风走到了小孩儿?面前,
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脑袋,
试探喊道:“乌拓?”
乌拓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主人。”
卫风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又给它注入了些许灵力?——除了卫风那一掌,他身上还?有许多被?灵兽撕咬的伤口,吃过丹药之后,
它化成了只毛发火红的小奶猫,
卫风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放进了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
“对不起啊,
我刚刚没认出你来。”
他垂着眼睛,
动作轻柔,全然?没了方才的凶相,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温和的意味。
乌拓虚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又咳了几?口污血出来。
“师父。”卫风抱着巴掌大的小东西走到了江顾面前,
求助似地望着他,
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阳华宗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江顾将他怀里的乌拓检查了一遍,“没有伤到根本,
只是力?竭。”
卫风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纳闷道:“它怎么来望月了?”
江顾眉梢微动,“在界乡外你的分神还?同它相处过一段时日,你不知道?”
“啊。”卫风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接收分神记忆时只顾着生气了。”
“生气?”江顾不解。
卫风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怨起来,“你诓骗我与你神交,事后还?封印了我的记忆,而且那只是个分神,传过来的记忆又不真?切,我都没体会到是什么滋味。”
江顾:“……”
“虽然?我们又神交了一次,但我总觉得第一次肯定更有意思,待我出了界乡,一定先把躯壳里的分神吞了好好想一想。”卫风抱着乌拓笑嘻嘻道:“师父,你说我们的分神会不会也神——嗷!”
江顾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赤雪剑。
卫风一手抱着乌拓,一手捂住被?敲的脑袋,“不说就?不说。”
——
与此同时。
周围是数不清的灵兽尸体,还?有一株被?采了果实的艳丽植株。
一身破破烂烂的陆离雨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他抬头看向面前矜贵的公子,无奈地抹了把脸,“江大公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我答应帮你探神殿,你答应帮我解生死契分给我神器,结果呢?且不说神器残灵我没捞着半点,生死契也没能解成,现在八阁在这?片地域设下了结界,那聂老头是萧澹的左右手,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如咱们现在就?一拍两散各自?逃命去。”
江向云手里的绳索没有丝毫放松,透过皮肉血淋淋地缠住了他的骨头。
“哎——轻点轻点,阿云,阿云你轻点儿?。”陆离雨疼得直抽冷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走不走,我随口胡诌的。”
那绳索力?道稍缓,给了他喘气的机会。
陆离雨满头冷汗,拽着他的袖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比江向云稍矮一些,用那只血淋淋的手去搭他的肩膀,出乎意料地是江向云并没有躲开。
他诧异地挑眉,笑嘻嘻道:“好歹你也是大家公子,要什么红颜蓝颜知己没有,说白了当初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招惹的你,如今我已叛出八阁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同我一起出来的洛小园白栾几?个也全都死了,焚台殿是回不去了,生死契又解不开,我也没几?年好活,那情?契方才咱们误打误撞也解开了,你留着我也无甚大用,你说是也不是?”
江向云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昨晚做那些混账事的理由??”
陆离雨眼神飘忽,抬头望天,乱糟糟的头发里只露出了半截瘦削的下巴,“不是你非要解情?契吗?这?婆娑花就?是这?样用的,再说你又没吃亏,我这?会儿?后面还?疼呢。”
“提个小建议,以后多练练,不然?连道侣都找不到。”他越说越来劲,笑得暧昧又欠揍,“全靠我自?己动——唔唔!”
江向云用绳索堵住了他的嘴,罕见地失了风度,“陆、离、雨!”
“公子!”姚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江向云猛地收起了脸上的怒色,转头看向过来的姚立,笑道:“小舅舅,你怎么来了?”
姚立看了眼衣衫不整被?绳子捆成了粽子的陆离雨,对江向云道:“公子,我按照吩咐一直守在结界外,但方才有几?道陌生的神识往这?边过来了,我怕是八阁那些人,我们还?是赶紧。”
“八阁的目标是七弟和他那个小徒弟,应当不会分出太多精力?到我们这?边。”江向云顿了顿,“不过也不能大意,我们抓紧时间离开。”
姚立点头,“是。”
江向云回头看了一眼陆离雨,沉声道:“我既然?答应帮你解生死契,便会做到,你若真?想离开,待生死契解开也不迟。”
陆离雨冲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向云没再搭理他,姚立见状问道:“公子,情?契可解开了?”
“嗯。”江向云不欲多谈,“我们走。”
然?而他们一出结界,便看见受了重伤的林飞白和带着他的扈惊尘,那少?年人看见他如同看见了救星,“江大公子,还?请搭救一把!”
姚立转头看向江向云。
江向云上前一步帮忙扶住了林飞白,“走。”
林飞白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大恩不言谢,大公子,我……”
“都是平泽出来的,不必如此。”江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飞白眼眶微红,“在下还?有一请,听然?她之前遇难,元神……一直在我的本命法宝中,我现下重伤,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江向云略一沉思,“不必忧心,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能帮你解决此事。”
“谁?”林飞白顿时一喜。
江向云道:“我七弟,江顾。”
林飞白愣住,“江七公子?”
世?人谁不知江顾是个冷清冷心不管闲事的无情?道,指望他能帮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必担心,我与七弟最亲近不过,我开口他一定帮这?个忙。”江向云微微一笑。
——
乌拓醒来时,便看见张熟悉的脸,下意识张了张嘴,“主——”
“醒了?”另一张俊脸挡住了它的视线。
乌拓看着卫风,小声喊道:“卫风主人。”
卫风没在意他这?连名带姓的称呼,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好久不见啊,乌拓。”
乌拓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猛地想起自?己前来的用意,焦急道:“主人,快去救之衍和羽长老,他们被?邬和致送进了生死楼危在旦夕!”
卫风一愣,下意识看向江顾,江顾垂着眼睛在修炼,显然?并不在意。
“你别着急,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卫风拍了拍它的头。
乌拓仰头看着他,卫风的反应与它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卫风是个极其热情?又善良的人,而且最是心软不过,听到昔日好友出事定然?要焦急万分,然?而眼前的卫风却十分冷静,甚至有些冷淡和隐约的警惕,更不必说着急了,简直就?像……另一个江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