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城笑了一下,突然把身下的器官抽出来一些,再重重的撞回去:“没关系,你早该离我远一点了。”
袁城后来很难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细节,好像天很快就黑了,他都没怎么注意就一下子深夜了。因为实在太过刺激,他的神经有点过度亢奋,自己当时那个样子一定把小儿子吓坏了。袁城回忆起来的都是朗白在哭,或者中间也有哀求,也有挣扎着反抗。不过那反抗太弱小,几乎可以略过不计。
他记得更清楚的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儿子怎样哭泣着呻吟,竭力仰着头,露出脆弱而白皙的喉管。少年幼嫩的皮肤被掐出青红交错的印记,一直到私密的大腿内侧,甚至连指尖上都印着吻痕。只要一回忆起来就煽情得让人难以自控。
“爸爸爱你,”袁城一遍一遍的在孩子耳边重复,“爸爸爱你。”
朗白喉咙撕裂得说不出话,一直被折腾到快凌晨袁城才放开他。那个时候他整个人意识昏昏沉沉,袁城坐在他身边,手上沾了些凉水轻轻拍他的脸:“阿白?阿白?”
朗白被凉水微微一激,睁了一下眼睛,又立刻闭上了。
袁城转身去浴室放热水。浴室还没怎么搬动,只是浴缸很久没用,看上去不是很干净。袁城把浴缸仔细清理一遍,第一遍水放掉,第二遍水差不多满到半缸,然后转身去卧室把朗白从床上抱了起来。
朗白已经开始微微的发热了,袁城一碰他就全身发抖,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难受。袁城把他全身浸泡在热水里,头枕在自己臂弯上,能感觉丝绸一样微凉的头发滑过皮肤。那感觉实在是太微妙,袁城几乎想俯□去狠狠的亲吻小儿子那冰凉的唇。
“你早就该离我远一点,我给过你机会了。”就好像随时要亲吻下去一样,袁城贴在朗白的耳廓边低声说。
整整一晚上的折磨,朗白已经身心疲惫仿佛惊弓之鸟,一点点靠近都让他拼命挣扎起来。但是那挣扎的力道对袁城来说就是个笑话,他轻而易举的抱紧小儿子,说:“乖一点。别让爸爸发现你还有多余的力气。”
朗白立刻安静下来,但是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极其不愿看袁城一眼。
袁城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了很久,慢慢的道:“其实你一直想要的那些东西,你完全可以得到手。”
他本来打算用协商的语气来说这句话,但是没想到话说出口的时候,语气温柔得他自己都出乎意料。
朗白却似乎完全不愿意听,叫了一句:“……爸爸。”
“怎么?”
“你养我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
朗白的声音非常嘶哑虚弱,听起来还有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但是这微弱的声音却让袁城一下子变了脸色,他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说不来。
水温慢慢凉下去,朗白的体温却在一点一点升高。这种热度已经有点危险了,袁城终于把他抱起来,送到卧室床上,又严严的掖好毯子。
床边的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五点,从卧室落地窗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天幕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俱寂,没有半点声响。在这间还充斥着□气味的卧室里,袁城坐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一点一点抚摩着小儿子苍白冰凉的侧脸。
九年来悉心养育所积攒下来的感情,袁城好不容易苦心维持起来的情分,一夜之间葬送干净。
袁家离这里还很远,朗白这种情况,又实在不能随便叫一个手下去叫医生。袁城知道这样放任他烧下去会很危险,他打算亲自去把私人医生接过来,但是这样势必要离开最少半个小时。
如果给袁城选择的话,别说半小时了,半分钟他都不愿意走开。
吩咐朗白呆在这里不准乱动之后,袁城打了个电话叫私人医生准备好医药箱,然后出门去十公里以外接他过来。一路上紧赶慢赶,那个医生为袁城工作了三十五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只说是小少爷受伤了,但是受的什么伤,却又语焉不详。退一万步说就算小少爷真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该是服侍在身边的佣人打电话叫医生啊,哪有袁城亲自大半夜的开车来接医生的道理?
袁城阴沉着脸,什么都不说。一路超速开到跑马地那座公寓下,他甚至都来不及等医生,就直接下车冲上楼。
没想到刚下车就看见朗白坐在楼梯口,头靠着墙,似乎半睡半醒。他外边裹着那条羊毛毯,里边凌乱穿着浴衣,从耳后到后颈青紫的吻痕都隐约可见。
袁城一惊不小:“阿白?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朗白慢慢醒转过来,看了一眼父亲,目光冷淡,“……我不要呆在那个房子里。”
袁城一时愣住了,只听他淡淡的说:“烧了吧。”
周围一片完全的沉寂,朗白似乎已经疲惫到极点,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袁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半晌才低沉的笑了一声:“以后记住了吧,爸爸是个危险的坏人,记得离爸爸远一点。”
朗白淡淡的说:“我已经记住了。”
袁城沉默良久,俯身把他抱起来。小儿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重量,他轻而易举就把朗白连人带毯子搂到了自己怀里。从这个角度来看毯子垂下来一角,可以看到少年雪白的后颈上斑驳凌虐的痕迹。
医生站在那里,手脚发凉,几乎提不住医药箱。
21、一病不起
袁家幼子病了,并且一病不起、越病越重,这消息不仅仅在袁家上下传了个遍,甚至连军火集团内部都有些耳闻。
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莫名其妙,袁家公子病了?袁骓不还好好的坐在办公室里吗?紧接着再一打听,哦,是刚刚十五岁、性格安静深居简出的小少爷病了。
在此之前朗白的身份虽然也不算隐晦,但是毕竟组织太大了,有一些人知道他,更多的人则听都没听说过。很多中低层管理层都是通过这玄而又玄的“重病”才第一次知道袁家这位小公子的。
这对朗白来说其实是件好事。袁城以前把他藏得太紧了,掌握实权的集团管理层都不知道还有这位小公子的存在,这对朗白以后的发展显然极为不利。很多无法跟太子爷袁骓扯上关系的中低层管理人员直到今天才突然间发现了另一个可以为之效忠的对象,心思也不免活络起来。
能造成这样传言效果的病当然也轻不了,连一向不敢招惹父亲内院那些事情的袁骓都不得不回了一趟家,特地去探望自己病重的弟弟。
去之前他还思量着,朗白虽说从小体弱吧,但是父亲护得跟个宝贝一样,说得娇弱点,都称得上是“掌上明珠”了,他上哪儿去找得重病的机会?该不会是头疼脑热的一点小毛病,结果被人越传越大了吧。
袁骓这么想着,结果见到朗白的面,才活生生吓了一跳:“阿白!你怎么搞的病成这样?”
朗白躺在床上,本来皮肤就白,现在几乎白得透明了,一点血色都没有。袁骓记得上次请他吃饭时他还挺有孩子样儿的,脸颊上还有些肉,娇娇憨憨的样子,结果一转眼就削下去一圈,只剩骨头了。
紫文在边上擦眼泪:“白少那天去看跑马地那座公寓,还住了一晚上,回来就烧起来了,这些天连饭都吃不下,只能喝点水。还烧的这个样子,我想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魇住了?”袁骓惊悚的接口问。
这话说得有点犯忌。小少爷生母的房子,难道你想指责她魂灵不安,魇住了她儿子?
朗白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袁骓,还笑了一下,说:“大哥来了。”说着作势要坐起身来。
袁骓哪敢让他起来,万一见了风又烧起来,父亲不活剥了自己的皮?小公子在病榻前见了大哥要坐起来,那是他有家教,那是他知礼;但是做大哥的要是真受了他的礼,那说出去就太难听了。
袁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事喜欢装腔作势,立刻火烧尾巴一样把他按倒,连声安慰:“阿白放宽心,你好好养几天就好了。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从马上摔下来,差点没摔傻,足足躺了两个月,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你尽管躺着就行,反正那个学上不上也无所谓。”
“唉,可惜了。”朗白虚弱无比的靠在床头感叹。
袁骓看他那样子,有点疑惑他是在说没法去上学可惜,还是自己从马上掉下来却没摔傻了可惜。从他弟弟一贯的个性来看,似乎还是后者比较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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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其实没多少话说。袁家兄弟之间没有亲厚的,袁城的父亲被兄弟害死,袁城自己手刃了两个堂弟,一众叔父全部流放。到袁骓和朗白这一代,弟弟病了哥哥知道去看一眼已经算相当了得。差不多把保重身体安心养病这种话说完了,佣人来请小少爷喝药,袁骓趁机起身告退。
结果走到院子门口,迎面一个年轻人匆匆走来,看到袁骓的时候赶紧欠了欠身:“大少爷!”
袁骓看他似乎有点眼熟:“你是……”
齐夏国对袁骓耳语:“这是袁总身边周正荣的儿子,周浩海,年前贪污进监狱的那个。他以前在巴黎进修过几天油画,袁总把他放出来陪白少看画来着。”
袁骓哦了一声,点点头:“知道了。去吧,好好伺候小少爷。”
那个周浩海赶紧赔笑点头,匆匆走开了。
袁骓一直坐到车上,才有些觉得不对。朗白病成那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的,怎么还有心情召人陪他看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他忘了。毕竟他弟弟还小,周浩海也不是什么排的上号的人物,能弄出什么大事来呢。
袁骓靠在宽大的真皮车后座上,眯起眼睛假寐起来。这两天王家栋给他送了个出水芙蓉般的舅家妹子,于是他难免有些睡眠不足。
周浩海赶到朗白病榻前的时候,朗白虽然烧得昏沉,但是只看了他一眼,就问:“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碰见我大哥了?”
周浩海慌忙说是。他背上有些冷汗,心想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年纪也不大,怎么看人眼神就凌利到这种地步?
朗白喝了一口药,问:“公司里还在传我病得要死了的事情?”
周浩海又说是。
“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周浩海汗流浃背,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到处都有人在说,不过都是基层在议论,高管都是人精了,哪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呢。”
朗白沉默半晌,然后竟然笑了一下:“传得好。”说着仰头喝下了最后一口药。
袁家历来有喝中药的传统,但是中药毕竟苦,大多都是被人一口吞下,然后赶紧吃个糖什么的缓一缓。甚至连袁城这样性格强硬的人,偶尔喝个药汤还得准备一口蜜在边上。
周浩海看得嘴里发苦,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只有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喝起药来一口一口的,这样从容不迫,就好像他完全不在意一样。
传言中朗白简直病得要死了,但是事实上,他离死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当天晚上他发烧,按医生的话来说就是八个字,急怒攻心、郁结不发。那个医生知道朗白跟袁城百分之百是亲父子,结果一看朗白伤成那样,险些昏过去。袁总啊袁总,你想玩小男孩,玩谁不好,怎么搞到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去了?人当妈的是妓女,不代表人家儿子就该被你上啊。
老医生颤颤巍巍的给做了急救,三更半夜的把小公子运到私人医院里吊线,又手忙脚乱的封口,过手这事的人该打发的打发该重赏的重赏。袁城全程陪到尾,朗白在手术室里吊线的时候他就在门外等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凝固了一样。
但是到天亮了,老医生赶来通知说小少爷在麻醉药作用下睡着了的时候,袁城却点点头站起身,连去病房里看一眼都没有,直接就转身走了。
老医生有点看不透。他是真疼这个小儿子,还是当个玩物来宠?如果把自己亲生的骨肉当做是个豢养的私宠,那这位黑道教父,也未免太冷血了点。
袁城让人把朗白搬回了家,对外就说是偶感风寒,发起烧来了。其实朗白发热完全是因为发炎和感染。人心情阴郁的时候当然身体虚弱,连带着消炎就不容易——朗白刚回家的时候整整三天不愿开口说一个字,你说他心情好?
人人都说袁城是真喜欢他那个私生的幼子,这不,孩子病了,袁城把所有事情都放下了,每天晚上准时回袁家大宅去看孩子。宠啊,真是宠啊,连带着人们看袁骓的眼神都有点同情。
不过外人是不知道的,自从朗白从医院回家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父亲。
袁城每天回到大宅,都首先吩咐老管家不准惊动人。本家宅院名正言顺的、唯一的男主人,每天回家都像是做贼一样,悄悄的沿着墙根走。
他让人去偷偷看小少爷睡了没有,要是睡了,他就悄没声息的进去,在床边上盯着小儿子看一会儿;如果还醒着,他就坐在朗白的卧室门外,处理他那些永远没个尽头的工作。
这是他允许自己,在小儿子醒着的情况下,能呆的最近的距离。
隔着门板袁城还能用那天晚上狂暴而又甜美的回忆来安慰自己,一旦见了面,他绝对不能忍受小儿子充满鄙薄和痛恨的眼神。
他倒不是怕朗白跳起来拿刀捅他,他怕他自己再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这样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有一天晚上袁城深夜才回来,他以为朗白已经睡着了,谁知道刚走到卧室门口,突然只见里边有一丝灯光透出来。袁城刚要退回去,突然房间里的朗白好像听见了什么,问:“谁在那里?”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袁城第一次听见朗白说话的声音。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朗白突然低声问:“……爸爸?”
袁城“嗯”了一声。
卧室里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是朗白走到了门口,但是却突然停住了,没有打开房门。半晌才听他咳了一声,慢慢的道:“爸爸,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这声爸爸叫得迟疑而冷淡,就像隔着他们的不是一扇房门,而是一座冰山。
袁城吸了口气,笑起来说:“你要求的事情爸爸什么时候不答应了,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王奕帮我向他以前在纽约的大学递了申请,跟政治系的熟人也打好招呼了,我想去美国上学。”
房门里外一片久久的沉寂,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夜色已经很深了,窗外隐约传来夜间保安巡逻的脚步和谈话声,慢慢的靠近,又慢慢的远去,最后只余下花园里声声悠长的虫鸣。
“爸爸?”
袁城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淡淡的“嗯”了一声:“你想去就去吧。”
朗白没料到父亲答应得这么轻松,愣了一下才说:“谢谢爸爸。”
“用不着谢我。爸爸那天对你说的话,看来你是听进去了。”袁城听不出情绪的笑了起来,“爸爸很高兴。”
哪天说的哪句话呢?这话别人听起来一定莫名其妙,朗白却猛然僵了一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天在跑马地,在公寓的楼梯口,袁城叫他以后记住爸爸“是个危险的坏人”,叫他以后离爸爸远一点。那天晚上的记忆朗白恨不得从脑子里整个挖出去,但是父亲说过的那些话,他却不得不一句一句、一字一字的掰开了揉碎了,所有意思都在脑海里琢磨个透才罢。
他仿佛一夜之间被迫成熟了不少,以前他自认自己有些小聪明,但是那都是小孩子的聪明。他觉得自己心理没什么弱点,唯一有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罢了——毕竟孩子倚靠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啊。
谁知经过了那个晚上,他才发现,袁城可不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
22、冲突
袁骓从齐夏国那里得知朗白就要启程去美国的消息,惊得豁然起身:“什么,父亲他赶白少去美国上学?!”
“千真万确,明天早上五点钟的由袁总的专机送去,现在连东西都收拾好了,袁家今晚都不见外人了。”
袁骓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往外冲,那几个武器设计部门的化工专家全被晾在边上了。
袁家倒是有这个传统,身份比较贵重的家庭成员准备长期离家的时候,会在启程前一晚关闭正门,谢绝访客,基本上外人无法入内。这是因为出行前一晚会比较忙乱,怕有人浑水摸鱼混在启程的随从队伍里,弄出什么事情来。
袁骓风驰电掣回了袁家,刚刚好赶在大门落锁的前一刻冲了进去,时间紧得他自己都一头汗。他的父亲袁城早年夺位的时候杀了几个堂弟、流放了几个叔父,但是他本人又最好讲究父子之情、兄弟之义那套假模假样的东西,万一被他知道亲生弟弟即将离家、做大哥的却连送都没送一下,那袁骓八成要吃一顿排头。
袁骓吩咐司机把车停在父亲的主宅门口,尽量别弄出什么动静,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走进了大厅。
大概是第二天早上走得早,朗白的行李全都整整齐齐的码好了方在大厅门口。袁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是娇养长大的,但是却没什么十分骄奢的习惯,那行李也不过两个皮质的手提箱,一个手提电脑的包。
袁骓绕过行李箱,示意几个迎面走来的清扫佣人不要做声,一个人轻轻的往后院走去。朗白这个时候大概还在书房,他只要赶在父亲之前赶到那里,跟朗白说上几句一路平安啊随时回家啊之类的场面话就可以了。这样万一父亲想起来,他也不至于落着不是。
袁骓匆匆走过抄手游廊,临到游廊下的那片荷花池,转个弯就是书房。月光映在青石雕柱上,泛出微微的白光,袁骓往那栏杆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朗白的情景。那时他还根本不知道朗白是谁,还以为那是个小姑娘,去问保姆这个妹妹是哪一家的,保姆还跟他说了什么来着?哦,好像是说“那小子的妈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叫他少去沾惹……
那个时候朗白凭空坐在栏杆上,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什么,突然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有多冷淡刺骨,袁骓一直到今天都能想起来。后来他始终觉得,说不定朗白当时真的听见了保姆的话……
袁骓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突然只听“砰!”一声亮响,把他吓了一跳!
那声音是从书房虚掩的门里传出来的,袁骓条件反射要推门,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里边传来袁城沉沉的声音:“阿白,你觉得我会怕这个吗?”
袁骓一惊不小,心想难道朗白对父亲拔枪了?不对呀,这声音不像是放冷枪,倒是像摔盘子砸碗……
“爸爸开什么玩笑,我就算拿着把枪,在您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是。”朗白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冷笑一声:“就像我在您眼里,又算是什么东西!”
白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你父亲这么说话!袁骓受惊过度,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袁城突然厉声喝道:“把碎片放下来!”
“你走开!”
“你先把碎片放下来!”
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听不清楚里边发生了什么,大概一阵比较大的动静之后,袁城的声音有些不稳:“阿白,乖,放下来……爸爸站在这里不动,你乖,你先把血止住再说。”
血?血?!袁骓有点崩溃了。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弟,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要命的勾当啊?我到底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退回去好呢,还是推门进去防止一起可能的谋杀好呢?
“阿白,听话,乖,先把瓷片放下来,我保证不走过去……我今天晚上真的什么都不做,爸爸知道你不喜欢。”袁城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为了缓和情绪,“好了阿白,我答应让你去美国上学了,我保证不反悔,可以了吧?”
朗白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这沉默让袁城觉得有点烦躁,“你还要我保证什么,保证不随便去看你?保证你百分之百的自由?再外带保证你学成归来之后顺利掌权?”这话刚出口就只听朗白似乎想辩解什么,而袁城断然喝止了他:“别给我急着否认!你那些心思我全都知道!但是阿白,我告诉过你,想从爸爸这里要什么东西,就做点让爸爸高兴的事情,这话你都忘了?”
话音刚落就只听朗白厉声咆哮:“爸爸!原来只有这些事情才能让你对我高兴?!”
“我不是这个……”
“是!我妈是个不上台面的妓|女!但我不是!”朗白几乎在吼了,尾音带着撕裂的沙哑:“我想要个好好的父亲!好好的家庭!我想让人清清白白的看我,想体体面面的做人!”
袁骓终于忍不住把门稍微推开了一条缝,偷眼往里望去。地上洒满了碎瓷片,朗白手里还握着一片,半举着胳膊,掌心的血跟自来水似的顺着手臂往下淌。他本来就从小娇生惯养,那节手臂本来白得透明,鲜红的血一衬,更是触目惊心,看上去很有些可怕。
而袁城面对着朗白,站在五六步之外,不知道是被小儿子那话说的还是看着血流的,脸色一沉,大步向朗白走过去,劈手就要把他手里的瓷片夺开。
朗白对父亲又恨又怕,慌忙往后退了半步狠狠一推。但是他哪是袁城这样练家子的对手,挣扎间瓷片从手上掉下来,被袁城劈手扔开,然后伸手就去抱他的小儿子。
——啪!
不仅仅是袁城,连门外偷窥的袁骓都脸色剧变。
朗白竟然就这么一挥手,干净利落的给了袁城一巴掌!
“父亲!”袁骓一跤从门外跌进房间里,简直狼狈不堪,“阿白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道歉?——啊不,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给父亲知道他刚才一直在门外偷听,那他就死定了——不知道为什么袁骓心里就是有这样的预感。他慌忙冲到门外,样子狼狈也不管了,扯着嗓子就叫:“来人!叫医生!”
袁城厉声喝道:“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叫!”
袁骓立刻闭嘴,心惊胆战的回头盯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朗白强撑着站在那里,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摔倒在地,但是仅凭着一口气硬挺着;他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掉下来,一会儿就在地面上凝成了一滩。这血流的跟不要钱似的,正常人哪受得了,朗白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像纸一样了。
袁骓也吃不准父亲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难道犹豫不该让小儿子远渡重洋去异国上学?这个袁骓能理解,毕竟放在身边娇养了九年,别说是个人了,养盆花儿也舍不得呀。
但是就算袁城看小儿子要走了,觉得后悔了,想把小儿子留在身边,也用不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吧?袁骓琢磨着今天晚上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总觉得隐隐约约,十分不安。
“今天晚上的事情……”袁城顿了一下,说:“就当没发生过。”
袁骓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的,连忙答应:“是,父亲。”
袁城又转向小儿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叹了口气,温和的低声问:“你明天早上的飞机,要爸爸去送吗?”
朗白貌似十分恭顺的低着头,从侧脸望去一丝表情也没有,那张脸仿佛是白玉雕刻出来的,坚硬而冰冷。
“不,爸爸。我可以一个人走。”
袁城久久的盯着他,最终闭了闭眼睛,走出了书房。
袁骓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心里突然生出些寒意,就像条冰冷的蛇一样顺着脚脖子滑上身体,一直隐没到骨髓中。
“要是想从爸爸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就做点让爸爸喜欢的事情”,这到底指的是什么?
好好的父子说话,说到有个做妓|女的妈,还说到要清清白白的做人,这到底隐喻了什么?
袁家这样百年黑道世族,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但是父子之间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