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依没想到林君言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方案，恍惚觉得回到了一年前，不过这次，两人之间的角色调转了过来

    林君言来找她帮忙做手术。

    病人是他的父亲，这台手术需要两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联手进行。

    顾瑶依抬眼看他：“当年你拒绝了救我父亲，凭什么觉得现在我会不计前嫌，来救你的父亲？”

    林君言黑眸凝视着她，语气没有犹疑：“我相信你的专业态度。”他顿了顿，想解释些什么：“当年，我是有原因的……”

    顾瑶依伸手拿起桌上的方案翻看，不甚在乎地打断林君言：“我接。”她眼睛直直地望进林君言眸中：“你说得对，我不像某些人，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你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林君言被打断，也没再将话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顾瑶依的办公室。

    手术排期很快，顾瑶依和林君言在手术台上配合默契，但两人周身的气压低沉，整场手术下来，都没有人敢闲聊。

    下了手术台，各岗位同事纷纷窃窃私语，称这是自己跟过最难熬的一台手术。

    手术很顺利，林君言的父亲在ICU住了几天后，很快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天，顾瑶依查房时，被一个人叫住。

    她转身，是林君言的父亲，他们父子俩长得很相似。

    “你和君言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和他安心过日子。”

    顾瑶依考虑到他身体还没好全，受不得刺激，生生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嘲讽。

    转而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敷衍地点了点头。

    转身时就看到，林君言站在了病房门口。

    她演戏演全套地朝林君言点了点头，忽略后者眼中的柔色，走出了门。

    林君言跟了上去，却听到顾瑶依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他脚步顿了顿，仍旧是拒绝的态度：“不去。”

    顾瑶依猛地回身，正想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她就看到林君言坐在她病床边。

    见她睁眼，林君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神情欲言又止。

    顾瑶依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的白色纸张。

    “我病了？”顾瑶依撑起身子问：“我得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单子。

    林君言微不可见地将手中的单子往身后藏了藏，眸光闪烁。

    顾瑶依心中的疑问更甚，她用手紧紧攥着被子：“你实话实说吧。”

    林君言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顾瑶依脑中轰然作响。

    “依依，你怀孕了。”

    顾瑶依反复将他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才像是终于听懂似的。

    她愣愣地接过林君言递过来的孕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已经怀孕六周多。

    顾瑶依轻轻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抬头对上林君言的眼睛，后者眸中冰雪消融，罕见地闪着星星点点的忐忑。

    顾瑶依移开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病房内的空气，凉凉的，带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父亲去世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恍若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林君言见她动作，本来都弯腰将鞋子递到了她脚边，但起身的瞬间顿了顿，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顾瑶依穿上鞋子，站起身来，不看他径直往外走：“去做人流。”

    语毕，她便觉得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回头就看到林君言紧抿着唇，深潭般的黑眸中隐隐浮现痛色。

    顾瑶依用力挣了挣，但林君言握得极紧，她这点力气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

    “依依，这是我们的孩子。”林君言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顾瑶依猛地转头，一字一句说：“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不想留。”

    林君言眸光暗淡下来，顾瑶依轻易将手抽出，走出了病房。

    她一路都没停，径直朝妇产科走去，到门口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或许是走得太急，腹部突然有些抽痛。

    顾瑶依抬手轻轻在肚子上摸了摸。

    宝宝，对不起。

    站了会儿，腹部的抽痛停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