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崔凛崔三郎杨嬷嬷 本章:第2章

    历来世家子升官进爵,多为文人所不齿,无他,皆是靠着祖辈的荫蔽罢了。可唯有这位忠勇候府的世子,文人政客无不敬服。

    也正是因此,崔凛这几年多奔波于蜀中、江南两地,甚少归家,自打青凝几年前入了侯府,便未见过他,也从未刻意打听过这位世子之事,没想到竟因此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早知晓那是世子休憩的水榭,她是万不能靠近的。

    “不过”杏儿挠挠头,露出些困惑神色,继续道:“不过听说是进了脏东西,世子爷让人拆了,连里头的东西都烧了。”

    青凝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昨日那身影是世子崔凛?那脏东西,不会说的是她吧?

    若真是崔凛,昨日那样的情形,任是谁,都会以为是青凝心机虚荣、刻意勾引吧?

    杨嬷嬷也吓了一跳,担心昨儿个误入水榭惹出事端来,可到底存了侥幸心理,昨日世子归家正忙,哪儿就能知晓安安进了水榭?

    她犹豫着出声安抚了句:“说不准是夜里进了野猫野狗,弄脏了毯子家具,这才舍了水榭。安安勿要多想。”

    真是如此吗?

    青凝心里没底,只赶着去叶氏处谢恩,倒也来不及细想。

    叶氏如今住的松思院,原是青凝姑母-四房正夫人的住处,如今这府上都尊称叶氏一声四夫人,倒少有人记得故去的陆氏了。

    松思院里开了大片大片的垂枝梅,叶氏正靠窗临摹,崔灵毓站在一侧磨墨。

    见了青凝,叶氏立时招手道:“青凝来了,过来瞧瞧我这梅花临摹的可好?”

    叶氏向来如此,温婉又良善的模样。

    她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同崔四爷青梅竹马,只可惜及笄时家道中落,只能入崔府做贵妾。前几年二房幼子崔思喆不慎落水,是叶氏不顾体弱,冒险将人拉了上来,自此这府中上下都道叶氏纯善之心。今年被扶正后,母家又官复原职,是以叶氏如今生活平顺,整个人容光焕发、愈显亲善。

    青凝挂着乖巧笑意,似是真心赞赏:“自然是极好的,倒比外头枝桠上的真花,还要清雅几分。”

    叶氏便笑着住了笔,随口问了句:“昨日送去的炭火可够,若是不够,再让柳嬷嬷送些去。”

    “够了,昨日送去凝泷院的炭火够青凝过个暖冬了,青凝感念的很。”

    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叶氏没再多问,忽而转了口风:“青凝,你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我一直记得你姑母临终前的嘱托,要我好好善待于你。前几日听四爷说,今年新晋的寒门举子中,倒是有几个年岁合适的,只我思来想去,并不想你去那清贫之家受苦。”

    青凝没料到叶氏会如此说,微微愣了一下,可接下来便又听她道:

    “我这里倒是有桩好亲事,我于叶氏族中有位表侄,名唤李远,今年二十有八,英武有为,相貌堂堂,如今已官至昭信校尉。只可惜去年死了妻,如今想寻个续弦。”

    她顿了顿,拉住青凝的手,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在为青凝考虑:“我这位表侄家中殷实,又有官职在身,再过个三五年,保不准便要升任武德将军了,你若嫁过去,到时你便是将军夫人。你如今无父无母,依仗也只有国公府了,若能嫁得这样的人家,实是难得。”

    青凝听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氏大概以为她身在闺中,未曾听过这位昭信校尉-李远的传闻。可偏偏青凝同园子里的仆妇们混的熟,早听说过这位叶氏表侄的凶残之名。

    这位昭信校尉,战场上勇猛过人,却也生性暴虐。

    他曾于醉酒归家时,因觉妾氏的几句娇嗔颇不顺耳,便亲手将这位自己最宠爱的小妾鞭挞至死。大概是在这京中名声太差,寻不到好闺秀,便求到了叶氏处,叶氏便想用她来做个顺水人情。

    叶氏说完,依旧眉目温婉的瞧着她,似是在殷切的等她的答复。可青凝分明看见崔灵毓嘴角微挑,露出个讥讽的笑意来。

    青凝被叶氏握着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下,只能垂下长睫,做出女儿家的羞涩:“夫人费心了,只青凝年岁尚小,亲事并不着急,等灵毓成了婚,夫人再费心不迟。”

    叶氏定定瞧了她片刻,也不生气,笑道:“我自是晓得,你这是小女儿家羞怯,不好意思应承,只你姑母临终前既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便得替你做主。罢了,你先去吧,等日后寻个机会见见我那表侄。”

    她似乎累了,摆摆手,一并对崔灵毓道:“灵毓也回吧,你们两姐妹自去玩闹,不必拘在我这里。”

    青凝同崔灵毓走出松思院,青凝忽而想起昨日水榭中的男子身影,忍不住问了句:“灵毓,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崔灵毓站住脚,微有些诧异:“世子?”

    这一问,倒让崔灵毓想起了昨日老夫人房中的崔凛。

    她虽自小生在国公府,但一则崔凛身份高贵,二则他并不常住侯府,是以,她也只逢年过节,远远的见过这位堂兄几面,及至他入了仕,更是极少碰到了。

    昨日,还是她头一回那样近距离的接触他。

    可那样的人,只看一眼,便觉似山巅上的白雪,天穹上的明月,让人不敢亵渎。

    她并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视,她只记得他握茶盏的手,修长却又骨节分明,他似乎是带着笑意的,干净又明朗,耐心的回应老夫人的一句句问询。只是他的每一句话,礼貌周全,却又似乎带着淡淡的疏离。

    君子如玉,看似朗润,你却无法走进他。

    崔灵毓摇摇头,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只道:“世子,世子自然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待家人亦是亲和。”

    崔灵毓只是忽然想知道,日后,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能让这位世子看进眼中心中。

    温润、亲和,青凝在心中将这两个词反复掂量,这两个词,同昨日水榭里的身影全然不相似,虽只窥见个身影,但青凝昨日,明确的感知到了屏风后男子的凛冽与冷清。

    她忽而重重舒了口气,昨日那人一定不是世子吧?

    不是世子便好,世子崔凛是她在这侯府中最不能招惹的人。

    “你问世子作甚?”崔灵毓忽而警惕起来,转头打量了青凝一眼,语气里带了轻蔑:

    “青凝,你竟要打世子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歇了心思,也真真是痴人说梦,你这样心机逢迎的女子,别说做妾,便是做通房,世子那样高洁的人也是瞧不上的。”

    崔灵毓甚而没说妻,在她心里,便是做那人的妾也是抬举了青凝这样的孤女。

    那可是忠勇候府世子崔凛啊。

    青凝脸上挂起了乖巧笑意,并不理会她的嘲讽:“灵毓想多了。”

    她说完便转了身,倒让崔灵毓的嘲讽轻飘飘的落了空。

    青凝轻松了些许,走的远了,忽而抬头看了一眼这诺大的忠勇候俯,转头对杨嬷嬷道:“嬷嬷,我须得给自己寻个出路了。”

    第3章

    错认

    青凝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是见过崔氏的这位表侄-李远的。

    去年夏日,她从叶氏的松思院出来,迎面碰上了位高大魁梧的男子。

    来人相貌倒也还算英挺,只可惜一双眼里透着阴沉沉的光。

    见了青凝,那人先是愣怔了一瞬,而后将小姑娘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青凝一直记得那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幽暗,在她的腰肢胸口处悠悠打转,像是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浑身不舒服。

    出得松思院,她才听说,那人正是叶氏的表侄-李远

    今日她又梦见了那幽暗的目光,阴沉沉的,紧紧缠过来。

    青凝只觉喘不过气来,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外头的杨嬷嬷听见动静,忙打帘进来:“安安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外头还是灰蒙蒙的天,青凝额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一头扑在了嬷嬷怀里,不同于平素人前的沉静乖巧,声音娇柔中又带了些许委屈:“嬷嬷,我有些害怕。咱们今儿一早就去松山寺吧,成不成?”

    前些日子老夫人染了风寒,便是下床后,也是食不知味,不能安寝,青凝便自请去松山寺吃斋念佛,为老夫人祈福。

    这一举动虽在老夫人面前卖了好,却让叶氏有些不痛快。

    按照青凝先前的性子,她一贯是稳妥又细心的,断不会越过叶氏,去如此明目张胆的讨好老夫人。

    杨嬷嬷也有些想不通,便低低问了句:“安安,你这次去松山寺,果真是为了替老夫人祈福?”

    自然不是为了老夫人。

    青凝沉默下来,垂下长长的眼睫,去抚摸手腕上的一串红珊瑚。

    那串红珊瑚质地莹润,戴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益发显得光泽艳丽。

    青凝刚入侯府的时候还不会看人眼色,自然也不懂替自己争取,那时已是冷寒的深秋了,叶氏命人替她裁了簇新的秋装,却独独落了秋冬的羊皮小靴。

    在霜雾凝结的深秋,青凝脚上还是夏日里的绣鞋,薄薄的一层绫布,丁点不御寒。连罗袜也是盛夏时节的薄绫袜。好在长长的裙裾放下来,遮住了这些难以言表的不堪。

    有一回,府上的小娘子们相约登山赏菊,叶氏对外向来周全,自然不会落了青凝。

    十来岁的小娘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节,听闻能够外出登山,很是高兴。

    可她提起裙摆要出门时,忽而看见了自己脚上薄薄的绣鞋,这样的绣鞋非但无法登山,怕是一碰到郊野中的露水,便要湿透了。到那时,不但寒凉,还要被府上的娘子们嘲笑衣衫不整。

    她只能难堪的站在院子中,眼瞧着嬉笑的娘子们相约而去。

    等人都走光了,她站在瑟瑟的秋风中,低下头去瞧脚上单薄的鞋袜。

    她那时特别想阿娘,想爹爹,往年她还有爹娘时,每每一入秋,便有精致的鹿皮小靴穿。

    青凝想的入神时,忽有少年清冽的声音问道:“你是哪房的婢女,连双秋冬的鞋子也无?”

    也是,这样煊赫的侯府,便是房里的丫鬟们也都换上了入秋的鞋履,叶氏偏偏忘了她。

    青凝有些难堪,毛绒绒的小脑袋埋的更深了些,只听叮咚一声,少年又道:“我身上也未带银钱,这串红珊瑚你拿去,若是有难处,可以典当了换双羊皮靴。”

    青凝闻言愕然抬头,可少年已是转身走远了,只留下个清瘦的身影。

    事后她跟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仆妇们打听,这才晓得,方才的少年原是名唤崔念芝,本是侯府七拐八绕的远房亲戚,因着家中从商,这几年专供府上的花木石料,这次入府乃是随父来送假山石。

    崔念芝,青凝一直记得这个名字。

    她微微红了脸颊,在嬷嬷怀里蹭了蹭,低低道:“嬷嬷,我的出路需得自己来寻。这世间情爱多不靠谱,最终依仗的不过是人的秉性,有一个人,我知他秉性纯良且尚未婚配,我想......我想去松山寺寻他……”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附在杨嬷嬷耳边私语了几句。

    青凝一直记得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她说:“安安,日后阿娘怕是再不能护着你了。你记住,你未来的夫君无需家世显赫,只必须家风清正,也不必人才风流,只需得脾气温和,心性善良而有担当。这样的人,便是日后情爱淡了,也不会薄待于你。”

    一个愿意为毫不相干的婢女舍掉一串红珊瑚的人,当是秉性纯良吧?清凝想。

    杨嬷嬷神色微怔,犹豫道:“可那崔念芝家中乃是世代从商,便是堆金砌玉,商户之家终究不入流,万一哪天得罪了权贵,便是灭顶之灾......”

    杨嬷嬷想起了湮灭的陆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商人又如何?”青凝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商户之家多无世家的这些迂腐规矩,说不定啊,到时我也可以经营几间铺子,与自己的夫君并肩站在一处,自由自在的活。”

    杨嬷嬷瞧她一副娇俏模样,偏偏有主意的很,忍不住来捏小姑娘的脸,笑道:“是,是,是,我们安安最有主意了。”

    青凝忽而有些憧憬那样的日子,离了这侯府,她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了,多畅快。

    天一大亮,青凝便利落的收拾了行李,往松山寺而去。因着府中尚有事务需要杨嬷嬷应付,青凝这次便只带了鹊喜。

    两人行至半途中,本就阴沉的天又开始飘雪花,一朵朵压下来,渐渐将天际线都模糊成了白茫茫一片。待行至松山寺时,已是午后光景,鹅毛大雪不见颓势。

    寺中的小沙弥替二人送了伞来,引着青凝往后山而去。

    松山寺乃是百年大寺,终年香客不断,后山的一片客舍,便是专为香客留宿所备。

    引路的小沙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圆圆的像个团子,被青凝用几块糕点哄的眉开眼笑。

    青凝见他毫无城府,便笑吟吟问道:“小师傅,听说这几日寺中来了位姓崔的郎君,名唤崔念芝,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你可知他住在后山哪处?”

    青凝早便打听好了,这两年崔念芝的父亲身体抱恙,他便接替了父亲往侯府送香料的活计。每年冬日他都会去趟江南,收购上好的沉香与白檀,于冬月十五日送进侯府。而松山寺便是他进京后第一处歇脚的地方,算一算,便是这两日了。

    怕小沙弥认混了,青凝又补了句:“这位崔郎君乃是忠勇侯府崔氏的旁支,因在家中排行为三,多被称为崔三郎,家中行商,每年这个时节便会在寺中小住几日。”

    姓崔的郎君?小沙弥正捧着青凝给的红豆糕,吃得香甜,耳中只听得忠勇侯府崔氏几个字。

    他挠了挠光秃秃的脑壳,忽而将伞一撇,指了指隐没在后山中的寒山亭:“喏,听闻崔家郎君昨日入寺,现下正同方丈师傅于寒山亭中对弈呢。”

    那位忠勇侯府世子最爱寻方丈下棋了。

    ......

    寒山亭建在后山的半山腰,依着阵阵松涛,多有孤绝之感。

    亭中烧了个小暖炉,一盘惨棋险险分出了胜负。

    玉石棋盘旁的年轻郎君披了件鹤羽大氅,修长的指尖在洁白的棋子上轻轻点了下。

    他身后的侍从生了副生人勿进的冷肃之相,却偏偏嘴里不断的碎碎念:“左中侍郎又来拜谒了,也亏得世子您有先见之明,到这寺中来躲清净,每回您归京都要闹这样大的阵仗,这些......”

    忠勇侯府世子崔凛捏了捏额角,有些不耐:“云岩!”

    云岩这才讪讪的闭了嘴,亭中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簌簌的落雪之声。

    只不过片刻,在这静谧的落雪中,忽有脚步踏踏,大红猩猩毡的少女像只迷路的羔羊,一头闯了进来。

    小羔羊伸出如玉的小手,抖了抖兜帽上的雪,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小脸,她抬头看见亭中的人影,一下子顿住了,怯怯道:“不知郎君在此,多有冒犯。”

    顿了顿,又小声请求道:“外面风雪实在大,可否允我在此躲避一时?”

    美人楚楚,声音婉转,可棋盘旁的年轻郎君并未抬头,连一个眼神都未施与,只有他身侧的侍从微微点了点头。

    从青凝的角度,只能看到年轻郎君轮廓利落的下颔,微带了点慵懒的坐姿,腰背却是始终挺拔。

    她匆匆收回视线,安静的立在了一侧,心下暗道,原来崔念芝竟生得这样的气度。

    这亭中一时又静谧下来,雪还在簌簌的落,打着旋儿飘进了亭中,亭中的人却一直静默不语。

    许久,青凝纤细的指尖攥了攥裙摆,朝棋盘的方向看去:“这盘棋胜的好生凶险,布局之人步步为营,郎君既能破局,可见棋艺了得。”

    顿了顿,盈盈笑道:“只有几处实在瞧不明白,可否请郎君指点一二”

    年轻的郎君依旧未抬头,指尖轻轻落下一枚白子,就在青凝以为他不会回应时,才听见他道:“娘子过奖,误打误撞险胜而已,并无甚可指教”

    这声音明明温和有礼,却给人一种清冷的疏离感。

    青凝顿了顿,一瞬后依旧笑意盈盈,也无尴尬神色,只识趣的不再言语。

    寒风吹动枝桠,掠进亭中,大红猩猩毡上下翻动,少女若有若无的清甜之气便在这狭小的亭中弥漫开来,丝丝缕缕的勾缠。

    棋盘旁的郎君终于轻轻展了下鹤羽大氅,站了起来,他依旧目不斜视,径直往亭外而去。

    只刚要迈进风雪中,一只滢白的小手忽而伸出来,轻轻勾了下他的衣袖。

    那只小手一触即离,崔凛回头,就见小羔羊压了压眼尾,仰起一张瓷白的小脸,轻声道:“郎君,我有些迷路了。”

    她眼里雾蒙蒙的,完全不同于那日屏风后的媚态,是乖巧的,惹人怜惜的,小鹿一样的,就那样直直看过来。

    第4章

    她实在大胆的很

    洁白的雪花无声得落在肩头,很快便没入了鹤羽大氅中,崔凛微微侧身,这是青凝头一回看清他的长相。

    年轻的郎君居高临下的俯视,干净又朗润,倒像是皎皎明月的光辉。只分明是温润的,可眼睛却是冷的,无法靠近,不可攀折。

    青凝微微愣怔了一瞬,在那样的目光下不自觉就后退了一步,雪地湿滑,这一退,便失了重心,跌在了绵密的雪地中。

    女郎低低惊呼一声,长睫上的雪沫子颤动几下,一瞬间泪盈于睫,星光点点,益发楚楚。

    可面前的郎君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态,甚而连表情都未变一下。

    云岩翻了个白眼,心道,冲着主子来的女郎他见得多了,便如今日这般,楚楚可怜的跌在主子面前,盼着主子能怜惜的,他就见过一二三......,云岩在心里数了数,怎么也有五六位了。只可惜,她们都选错了人。

    只云岩没料到,面前这个女子确实同那些女子都不同,她实在大胆的很。

    绵软的玉手伸出来,一下子抓住了崔凛的衣摆。

    崔凛的鹤羽大氅下,是一件云纹玄墨锦衣,瓷白的小手落在墨色衣摆上,益发显得白莹莹的软糯。

    那只小手顺着衣摆往上,带来细微的温软触感,就在崔凛微微蹙眉时,青凝已拽着他的衣摆站了起来。

    她眼里还有盈盈水光,却明媚笑起来,福身道:“多谢郎君相助。”

    衣摆上似乎还留有她指尖的温度,崔凛的目光又冷了几分,转身走进了纷扬的大雪中。

    倒是云岩,不忍把个姑娘家丢在这风雪中的孤亭中,嘱咐了句:“姑娘你既迷了路,便跟着我们走吧,这寒山亭地脚偏僻、又鲜少有人过来,你自己怕是一时半会下不去。”

    只他话出了口才觉出后悔来,不由惶恐的看了一眼前面的主子,见崔凛恍似未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起初云岩心里还有些惴惴,生怕这姑娘再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来,惹怒了主子,可下山的路上,青凝一言不发,只裹紧了大红猩猩毡,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下山的路有些不太好走,风雪又渐大,纷纷扬扬得飘下来,崔凛却始终身姿如竹、脚步轻快。

    青凝跟的有些吃力,她只得走几步,再小心翼翼的跑几步,鹿皮小靴在雪地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踩雪声。

    前面挺拔高大的身影微微顿了顿,青凝才终于觉得轻松了些许。

    到得山脚的分岔口时,云岩见主子顿住了脚,这才擦了把额上的汗,指了指身后的路:“顺着这条路走,过了松林便是寺中的客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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