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章
梦境猎场
梦是什么?
是虚幻的空想,是日有所思沉淀下的妄念,还是不清醒时产生的离奇错觉?
对周维德而言,这些适用于正常人的解释并不正确,他的幻梦更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自从周维德十七年前意外进入陌生异世界后,他始终被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所困扰。
在那里他可以感受到疼痛、恐惧、疲惫,也可以清醒的操控自已的身躯,并在苏醒时带回永不褪色的记忆。
如果一切仅仅如此,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将会成为周维德所能依仗的特殊能力。
但真实梦境背后却隐藏着难以逾越的恐怖,一只扭曲的魔物不断在梦中巡视,时刻准备猎杀周维德这只唯一的猎物。
哪怕周维德被猎杀后并不会真实死亡,但那些永不褪色的记忆却如影相随的追逐着他。
这导致他的感知中会不时泛起浓郁的腐锈血腥,耳边也不时浮现吞食的咀嚼之声。
那些被猎杀的痛苦流入了他的骨髓,使他感觉自已不过是一块被缝合起来的烂肉。
不褪色的记忆也在不断提醒他,他是一个猎物,一株可以被重复使用的食材。
好在,周维德每次在真实梦境中死亡后,就会有一百天左右不再做梦,不然他早就精神崩溃、意识消散了。
周维德并不是什么坚强的战土,他之所以没有走向自我销毁的路线,是因为他有更深层的恐惧。
他怕自已死亡后,会永远沉沦在真实的梦境之中,他怕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扭曲之魔放肆咀嚼的时刻。
因此,现实世界成为了他疗养所,梦境反而成了他避之不及的猎场。
不过,周维德并非绝望哀嚎的祈求者,永不褪色的痛苦记忆不允许他躺平等待他人施救。
他在数十次被猎杀的经历中,逐渐总结出了那只‘怯’魔的形态变化,并从中发现了它的弱点。
“怯魔”是周维德给那只扭曲魔物所取的名字,因为他发现在自已胆怯恐惧时,那只魔物的形态会变大,攻击节奏与攻击欲望也会大幅度增加。
在他保留勇气时,那只魔物的形态会缩小,攻击节奏与攻击欲望,也会相应的衰减。
仿佛那只扭曲魔物在以他的恐惧为食,他的胆怯软弱反而会激发扭曲魔物的凶性。
在数十次的被猎杀经历中,周维德已经适应了猎杀节奏,他的胆怯也逐渐变为了麻木。
可即便他的恐惧已经大幅度消减,还以不会真实死亡来激励自已的意识,他也依然无法摆脱成为猎物的命运。
仿佛他与那只怯魔之间相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壑,他最高能达到的强度不是反击,而是获得挣扎的权力。
“勇气,我需要超越一切的勇气,或者覆盖理智的愤怒,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反击的机会。”
周维德意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本就严重缺乏安全感,现在更是连死亡的解脱都无法拥有了。
因此他只能放弃所有顾虑,哪怕变成疯子白痴,也要优先解决那只怯魔的捕食。
好在,过了今天一切都将改变,如果成功他将获得一个全新的未来,失败的话则扭曲沉沦。
“勇气之源,炼金师制作出的特殊药剂,虽然名字起的不错,但本质上不过是激发愤怒的毒药罢了。
微量服用,会使人暂时迷失愤怒;足量服用会使人成为愤怒的野兽,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
周维德摩挲着手中的药剂,用刻度吸管吸取了五毫升的药液。
随后他将一滴药液滴入了口中,当愤怒无法控制的涌出时,他将吸管中的药液一口饮下,并主动进入了真实梦境。
再炽烈的药想要起作用,也需要时间的催化,而隐于周维德梦境中的怯魔却早已等不及了。
因此,在周维德放弃抵抗、主动沉入梦境时,他的意识便瞬间被拉入了那个不断轮回的噩梦之中。
这里是餐盘、是猎场,也是周维德前世的故乡家园。
这里是一座水泥红砖建成的两层带院建筑,周维德小时候曾与父母在此居住,后来他离开了小院进入了城市,父母却依然在小院中生活。
周维德对这座小院是有特殊感情的,虽然他在城市中也有了新的居所,但在他心中只有在这座小院才是他真正的家。
或许这就是小院为什么会出现在周维德梦境中的原因,这座平平无奇的院落很可能是他心中‘庇护’的具象化。
现在这座小院成为了周维德最后的庇护所,哪怕它的面积并不大,但它的墙壁却是周维德与怯魔周旋的依仗。
不出所料,周维德坠入真实梦境后,再次于一楼次卧苏醒。
柔软的棉被与带有洗衣粉味道的枕巾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外面的世界好似虚假,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一般。
可周维德知道,他真正的家中不该有一只扭曲魔物盘踞,在真实世界中他也不可能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砰···”
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响起,仿佛有某种东西坠入了小院之中。
听闻此声,周维德迅速起身,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向旁边的房间冲去。
一只扭曲的漆黑兽爪散发着恐怖的味道、缠绕着宛若活物的无数线虫,向他的背后狠狠抓去。
“刺啦···”
兽爪与周维德紧紧关上的铁门相撞,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坚固的铁门也被抓出了深深的裂痕。
伴随着暴怒的嘶吼,怯魔疯狂爪击撕咬着铁门,摇摇欲坠的铁门很难真正阻止恐惧味道的传播。
这一刻腐锈血腥的味道与骨肉的咀嚼之声,再次出现在周维德的感知之中。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一股炽烈的怒火在他心中泛起,他的眼睛逐渐变红,暴怒的野兽即将挣脱理智的束缚。
周维德强忍着怒火的翻腾,跑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间。
曾经这个拥有楼梯的房间是他与怯魔周旋的主要战场,在怯魔拆完狭窄楼梯间之前,他会暂时安全。
现在这里成为了周维德选择的最终战场,狭窄的楼梯间既能最大程度限制怯魔的敏捷,也能约束他这只即将失控的野兽胡乱冲撞。
“就是这种感觉,如果理智无法战胜恐惧,那就让兽性绽放吧。
暴怒的野兽、恐惧的魔物,看看到底谁才是更深的扭曲,谁才是真正的捕食者。”
第2章
怯灭勇生
周维德所前往的楼梯间之上,是一间杂物室。
他的父亲曾说等他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装修一下二楼让他居住,可惜他到了更远的地方,远到离开了地星的范围。
来到二楼杂物间,周维德熟练的从杂物中拿出了一柄斧头。
他用布条将斧头牢牢固定在右手上,左手捡起一段一米左右的螺纹钢筋,就快速冲回了楼梯间。
此时他的眼睛通红一片,仅有的理智也快消失了,他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阵阵吼叫,麻木与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余下的唯有狂暴怒火。
破开铁门的怯魔正在挖凿楼梯间的阶梯,它巨大的头颅无法进入楼梯间,只能用头顶的尖角用力掀动水泥砖块。
忽然怯魔感觉前方变宽敞了不少,它的头颅一下就冲入了狭窄的楼梯通道。
还未等它反应过来是自已变小了,还是房屋变大了的时候,一只暴怒的野兽便扑向了它的头颅。
被狂暴怒火压制理性的周维德只剩本能意识,他挥舞着斧头狠狠砍向了怯魔坚硬的头颅。
以往他的攻击很难对怯魔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但这次却不同了,他的斧头在怯魔的头颅之上砍出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腥臭的黑血喷流而出,怯魔痛苦嘶吼换来的不是猎物恐惧,而是更为暴怒的兽吼。
事实证明周维德猜对了,他越不恐惧、怯魔就越弱小,如果他人性中的畏惧完全消失,暴怒的野兽便足以伤害恐惧的魔物。
但周维德也有猜错的地方,受到伤害的怯魔并没选择与他厮杀,而是首次表现出了胆怯的一面,下意识就要缩回头颅躲避。
暴怒的周维德虽然没了理智,但依然有动物本能的狩猎意识,猎物的受伤与躲避,不仅不能让他冷静,反而进一步激发了他的猎杀欲望。
在怯魔下意识缩首躲避的瞬间,他一跃跳下了楼梯,用手中的螺纹钢筋狠狠刺入了怯魔的耳洞。
剧烈的疼痛催动着怯魔展开反击,它回首咬向了周维德的身躯,处于暴怒无脑状态下的周维德是不可能躲避的。
他放开手中的螺纹钢筋,左手抓住怯魔脑袋上的尖角固定猎物,右手的斧头则不断砍下。
疼痛的怯魔咬住周维德左腿疯狂摆动头部,想要将口中的猎物撕碎。
但它的咬合力明显比以往弱了太多,此刻甚至无法直接咬碎周维德的身躯。
因此,它疯狂的摆动不仅没能甩开周维德,反而使周维德挥舞的斧子不时击打在螺纹钢筋之上。
这种情况进一步加剧了怯魔的痛苦,它的哀嚎与血液也进一步加剧了周维德暴怒的兽性。
此时怯魔与周维德达成了诡异的同步,双方都想将对方撕碎吞食,来满足自已的猎杀兽欲。
但这种平衡仅仅持续了片刻便发生了改变,拥有更多生存本能的怯魔,无法像无脑暴怒的周维德一般疯狂。
在怯魔无法借助恐惧概念强化自已后,它的本质便开始显露,它胆怯了。
随着胆怯躲避意识的萌发,它的体型与力量正在快速衰减。
这虽然使它摆脱了狭小楼梯间的束缚,得以撤出房间回到院子之中,可它依然无法摆脱周维德的纠缠。
因为周维德不仅用手抓住了它头颅上的角,更是张嘴咬住了它的扭曲血肉。
所以怯魔只能带着周维德疯狂的在院落中冲撞,并不断接受周维德的斧头问候。
奇怪的是无论怯魔如何挣扎,它也没有生出过冲出小院的想法,仿佛这处小院不仅是它的猎场,也同样是它的囚笼。
“咔嚓···”
伴随着一声骨碎的声响,怯魔终于借助冲撞将周维德的左腿撕扯了下来。
不过它已经无力再猎食周维德了,反而被周维德掌握了猎杀优势。
周维德摆脱左腿的拉扯后,爬上了怯魔的脖颈,挥舞着斧头不断重击它的头颅。
最终怯魔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不断挣扎的身躯与痛苦的哀嚎,证明它还没有死亡。
它腐臭的黑色血液与周维德的红色血液交汇,在大地上形成了一朵绽放于恶臭淤泥中的怒火红莲。
此时,扭曲的怯魔与骑在它身上的周维德,仿佛化为了一幅诡异的凶鬼噬妖图。
周维德不知道他所在小院的大门正在发生变化,原本的门神贴纸变为了一幅凶鬼噬妖图、一幅黑血红莲图。
“家和万事兴”的横幅变成了“怯灭勇生”,传统的对联变为了“故作谦卑为怯懦,敢于进取现勇气。”
当这些字迹与图案凝实后,那只猎杀周维德数十次的怯魔,也彻底陷入了死亡。
不过处于暴怒状态下的周维德,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他仍然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斧头,直到他失血过多走向死亡的时刻,依然牢牢地抓着怯魔的头颅,想要再挥出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