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雅南说

    留下的时间不多，乔雅南哪天都没闲着。

    帮着宋姨看门面铺子，和她分析哪样的好，又留了一天时间在那给她培训伙计，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学起来不难。

    之后又花了一天时间宴请女眷，不但做了炸鸡，还做了乔记的一些吃食，另外加了个乔记暂时没有的小鱼仔，这东西小县城要现收大量的货不容易，在府城倒是能买着。

    得知很快会在府城开铺子售卖，大人小孩都挺高兴。

    问起铺子叫什么名时，还没想这茬的乔雅南闻着屋子里还能闻着的香味一拍脑袋瓜：“炸炸香。”

    真是，又俗又好记，乔雅南本人很满意，她是走群众路线的人。不像怀信，生来就高大上。

    大太阳下的沈怀信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着眼前轻轻摇曳的竹海笑道：“置身其间，大太阳都觉不出厉害了，怪不得那些圣贤先人总喜欢隐居于此种地方。”

    高家大少高随志和他相处了这几日，看出他和那些靠着家族福荫为自已谋利的世家子不一样，对他的态度亲近许多，这会便笑着接过话来道：“沈大人若想来此隐居，倒也方便。”

    “隐居对我来说远了些，我是既没那心性，也没那闲情。如今世道大好，正是我辈大有可为之时，更没有隐居的必要。”沈怀信转头看他：“高公子，也同是我辈之人才对。”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高随志心都颤了颤。同是读圣贤书长大，谁不曾对那些人有过向往，又有谁不曾幻想过自已也要去做那弄潮儿，掀起一番风浪，后世留名。

    越长越大后，知道那不过是可笑的癔症，于是学着做个胆小的势力的大人，渐渐长成父亲一般模样。可突然有个人站到他面前，向他表述自已的理想，告诉他，他也该是我辈之人。

    他觉得他又要犯癔症了。

    沈怀信收回视线，往旁边走了几步拍着粗壮的竹身抬头看去：“这竹山有达到高公子的预期吗？”

    “应该说，远超预期。”高随志走到另一根竹子前拍了拍：“不瞒沈大人，来之前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之所以来这一趟，还是因为我爹不敢得罪沈家。”

    “和沈家比起来，我确实不值一提。”沈怀信并不生气：“但我有信心，只要高公子来了一定会动心。我也见过不少竹林，像这样长得好的不多。而且竹子长得快，只要从一开始就注意好，不用担心后边没竹子可用。”

    高随志笑：“大人真是什么都懂。”

    “因为我的未婚妻懂得太多，我不得不多学一些，免得她说起这些时我连话都接不上。”沈怀信笑：“用这竹林引入一个造纸作坊是她的主意。”

    高随志一脸意外：“那位乔家姑娘？”

    “我的未婚妻除了她还有谁。”想到远在府城的人，才分开三天沈怀信就觉得自已得了相思病，之前在京城好像都没想得这么厉害。

    “沈大人的未婚妻是乔家姑娘，确实让人意外。”说笑完，高随志立刻反应过来自已太松弛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行礼道歉：“妄言了，大人恕罪。”

    “我不会这点话都容不得。”沈怀信挥挥手，他自已求来的人，只需他喜欢就好。

    “大人英明。”

    话说到这就不必再继续了，两人下了山同上一辆马车，沈怀信将契书递过去：“高公子不必急着答复我什么，把这个带回去给令尊瞧瞧，商量好了再决定不迟。”

    薄薄三张纸，有些条条框框是他眼熟的，多数契书上就有这几条，但也有极新鲜的。他看着那个分成有些不敢置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没忍住问了出来：“乡民一成，衙门一成……大人，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高家买卖不少，每年送礼的数目不小吧？可止一成？”

    自是不止，衙门大官小吏那么多，就是个小门房都能朝他们伸手，哪可能一成利就把人打发了，随便找个名目就能刮下他们一层皮来，而且你还不知道他们何时来，来几回。

    高随志低头看着这一条，来来回回的看，看得这几个都快不认得了他才问：“小民多嘴问一句，大人如何能确保真的只需交一成？若有人为难该如何？有人伸手又该如何？”

    “那本官就收拾他们。”

    “大人在这里只有三年，三年后又该如何？”高随志看向他：“大人如何保证，下一任县令会认这个契书？”

    “我无法保证。”沈怀信看向他：“因为暂时没人能向我保证。”

    “那……”

    “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以后没人向你我保证呢？”沈怀信笑了笑：“我只能向你保证，我在的这三年肯定让你挣钱，并且给你找一个当地的乡绅做靠山。你放心，他只出钱，不插手你作坊的事。三年后，若我想做的事没做成，无论下一任是谁，他来了也不敢过于得罪当地大族，你们最多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模式罢了。”

    高随志在心里衡量再衡量，也觉得这条例自已何止没亏，最少头三年还赚了。

    看着乡民占一成，他又问：“给乡民一成会不会太多了些？量大了后一成红利是不小的数目，若是按工钱给，一年下来半成红利都用不到。”

    “我也曾觉得一成利高了些，雅南是这么和我说的：一成利看着多，可四乡有一万余人，无论他们是以何种方式分钱，平摊下去都不多了。再则，他们是从作坊分红利，不是拿工钱，作坊于他们来说就是自已的，他们就会把作坊的事当成自家的事来做。会帮你节省，会尽量往好了去做，因为挣得越多他们才能分得越多。他们维护自已利益的同时也是在维护你的利益，这不比你费心去防备他们要强？”

    想到她说这些话时灵动的模样，沈怀信低头笑了笑，继续道：“她还说：不能只看这一成红利的多少，要看整体。这一成的红利换来的是四乡百姓的心，他们会自发的为作坊着想，你们在别的地方担心的所有问题在这里都不会发生。他们会比你这个东家都爱惜作坊的器具，会比你更用心的去维护竹林的再生长，他们能给你带来的好处，不会比你给出去的这点钱少，不过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利益而已。她说服了我。”

    高随志也被说服九成了，剩下的那一成是他最后的坚强，他不能现在就应下，得回去和爹商量了再决定。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小别新婚

    离开十二天，乔雅南终于回来了。

    下了马车，她看着下边朝她伸出手的人歪头笑了笑，把手放到他掌心，被握紧的感觉让她的心跟着安定下来。

    自醒来后就来到这里，在她心中这里已经是家所在的地方了。更何况，这里还有等她的人。

    “我以为你就比我晚个两三天回来。”沈怀信低声抱怨：“结果晚了六天。”

    乔雅南偷笑：“天天在一起你不嫌烦啊！”

    “哪有天天在一起，我在外忙，你比我更忙，每天也就能早晚见一面。”

    “那我以后不出去忙了，天天在家等你。”

    沈怀信想象了下：每天他一到家，雅南就给他脱官服递帕子，给他沏茶，和他说孩子怎么怎么样，家里怎么怎么样，哪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怎么的……

    不行。沈怀信光是想象就觉得这不可能，雅南只会和他说作坊怎么样，要不要新开个作坊，哪个乡的作坊做得怎么样，哪家被欺负了……这才是雅南，精力十足的带着人往前奔，眼神比谁都明亮，看着她就能看到希望。

    “还是在外边跑吧！”沈怀信笑：“我们一起跑，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

    乔雅南笑了，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

    “咳……”乔修远提醒两人还有客人在。

    “大哥你嗓子不舒服啊？一会去让老大夫看看，给你开点药。”乔雅南笑眯眯的一通挤兑，得了大哥一个白眼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小情侣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刘崖夫妻两人都笑了，只有同来的刘家长子刘燕祥看着关系过于亲密的两人很不可思议，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哪是乔雅南攀高枝，看看沈大人那眼神，都粘人身上了。

    沈怀信带着修成和其容行晚辈礼：“伯父伯母远道而来辛苦了。”

    两人受宠若惊，连连虚扶：“自家人快不必多礼。”

    沈怀信笑了笑，将一行人往里请。

    边往里走，刘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宅子。和府城自然是没得比，可这宅子很明显有修整过，颇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下人数量不少，行走间无声，衣摆不扬，低眉敛目很是规矩。

    沈怀信安排了一桌清爽鲜香的接风宴，大夏天里吃得很舒服开胃。稍说了说话就将他们带去了客院歇息，明日再去桂花里，半点虚的都没有，完全是对自已人的态度，刘家人很是受用。

    乔修远打算去趟桂花里，沈怀信拦住他：“我让人去和老族长说过了，又派了个嬷嬷过去帮忙，差不了。”

    “就是，大哥你在家歇歇，这几天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乔修远稍一想就作罢，他不会比沈家的管事娘子更能干，掩嘴打了个呵欠就去歇着了，确实是有些累。

    目送大哥走远，乔雅南凑近了和怀信说小话：“大哥天天在外跑，还有一天夜不归宿，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怀信最喜欢和雅南这样亲昵相处，同样低声道：“你没问大哥？”

    “没问，他是大哥，又不是弟弟，我哪能像管修成修齐那样去管他。以后有嫂子了就更要少管了，我要做最好的小姑子。”乔雅南看向他：“不去衙门了？”

    “县太爷给自已放假了。”

    “干得好。”乔雅南竖起大拇指，牵住他的手往书楼去：“大哥的婚事定下了，十月初二，避开了我们定亲和成亲的月份。对了，大哥说成亲后要带嫂子一起来常信县住几年，我当时都吓一跳，赶紧帮着说话把话圆上……”

    沈怀信满脸是笑的看着表情丰富的人，听她说这些自已不在时发生的事，时不时嗯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样，雅南不在的时候，就算身边跟着几十上百人他也觉得寂静，雅南在了，他的世界才有了声音。

    次日一早，沈怀信穿着官服过来吃早饭。刘家人在，他住到衙门去了。

    一早和县太爷同坐一桌用饭，这体验有点奇妙，粥都比平日的好喝。

    “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伯父伯母同去，见谅。”

    刘崖连连摆手：“哪能耽误你的正事，你只管去忙你的。”

    沈怀信点点头，转头和雅南道：“茶苗送来了，我去一趟红土乡。”

    乔雅南也有点想去，但今日到底是大哥的事更重要，道：“请闻老爷子一起去，这买卖要看到效益需三五年，只能宰熟了，到时再问问另外几家还有谁愿意进来，要是都没这个意向，那我私下出一笔。对了，再帮我问问三老土质有没有改善。”

    沈怀信应下，起身戴上官帽快步离开。

    刘崖若有所思的看着乔雅南：“你若有事便去忙，有你大哥陪着就行了。”

    “若是非去不可的事，那我肯定不和您见外。这点事不至于，怀信顺便就解决了。”乔雅南笑：“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刘家人没有意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颠簸的乡路仍是让刘夫人脸色渐变，心里那点期待跌落谷底。

    马车突然停下来，他们还以为到了，想着要是这个路程，倒也还好。

    车厢被敲了敲，乔雅南扬着一张笑脸探进来：“伯伯，伯母，下来走走吧。”

    刘夫人到底是忍住了，勉强笑了笑，步下马车看着这凹凸不平的路心想，怎么就不能填平些呢？

    “这段路不太好走，风雨天简直不得了，年前有一车货就翻在这里，幸好人没事。”乔雅南非但不藏着腋着，反而笑容坦荡，引着他们拐过这个弯往前走，指着前边担着畚箕奔走的人道：“所以干脆从这里开条路出来，虽然费劲了些，但一旦修好了好处就大了，去县里会近上不少。”

    刘家是商人，刘燕祥耳濡目染学了一肚子利益得失，非常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就为了缩短几里路费这么大劲，值得吗？那里不好修哪里就是，不比开山来得容易？

    刘崖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前边忙碌的乡民，难以想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有此魄力。再想想早上她和沈怀信说的那些话，以及沈怀信的态度，可见乔雅南平时就是这般表现，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了。

    有点意思。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亲家见面

    “小里长？！”有人认出乔雅南高声喊了一声，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

    从山里头跑出来一个人一瞧，快步跑过来笑道：“小里长，这是回桂花里？”

    乔雅南认出他是齐柳里的里长齐正，和刘家人说了声‘稍等’，笑眯眯的上前道：“怎么是您亲自在这盯着？”3938

    “不盯着怎么行，我昨天去看了余田里在建的那桥，都快建好一半了，我这不能比他们慢啊！怎么说也是建桥更难一点吧？”

    “建桥是不容易，但您这开的又不是小山。”乔雅南比划了几个半圆型：“几座这么大的山连绵着趴在地上，要不是这山都不高，我都不敢打它们的主意，现在这个进度已经很快了，您别把大家伙逼得太狠，大热天的干这活已经很辛苦了。”

    “能得着你这句话，大家伙就没白忙活。”齐正咧嘴笑了，他担心的就是造桥的比他们快，把他们齐柳里给比下去了，小里长对他们有意见，这一听着小里长可比他还明白。

    “回头我让人煮些绿豆水放凉了送来给大家解暑气，多放糖。”

    齐正大笑：“跟着小里长做事，这嘴巴没亏着。”

    “那是应该的。”乔雅南回头看了一眼，道：“那我先回了，家里有长辈过来。”

    “快去快去，正事要紧。”

    乔雅南走回去，对看着她的几人解释道：“是同乡的里长，他们乡离这里最近，所以这事是他们在做。”

    刘夫人好奇的问：“你安排的？”

    “我只告诉他们要做些什么，谁去做是他们自已商量，最后基本是谁离得近归谁。”乔雅南想让刘家人放心，八个心眼子调动起来四百个：“另有一个乡要修一座桥，有了那座桥连通，桂花里去县里就更近了，一刻钟左右就能到。以后大哥住县城，来往桂花里也方便。”

    一刻钟，倒确实是不算远。

    几人重新上路，后边的路好走了许多。刘家的人撩起帘子看着外边的景象，常能看到乡民挑着担子，也不知担着什么。

    乔修远看着妹妹：“对着和沈家有关的人都不见你这个态度，不必为我去讨好刘家。”

    “这不是讨好，这叫有效解决问题。他们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他们什么，他们担心什么，我就抹平他们的担心，所有问题在这里一次性解决好了，以后麻烦才会少。要是他们不满这不满那，回去在巧娘耳边说些不好的话，最后吃苦的不还是你们俩个吗？不要说巧娘不会信，没有人是能做到完全不受言语影响的，更何况那人还是她爹娘。”

    乔雅南语重心长，觉得自已简直操着一颗做娘的心。好嘛，这念头一出来，心都跟着沧桑了二十岁。

    昨儿得了消息，乔家早早就扫榻以待。四个族老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收拾得精神利索，齐聚在乔雅南家里。

    耳报神小山子冲进来：“看到了看到了，有三辆马车！”

    乔昌松以前在外卖家具，在乔家矮个里拔高个，也算是说得出几句话，就由他领着乔昌盛和乔昌兴两兄弟做为父辈出去迎客。

    老一辈既不端着，也不显得谄媚，起身在堂屋大门内等着。

    刘家人被乔家兄弟几个迎进来，远远见着几位老人便抱拳行礼。

    老族长这时才跨过门槛笑脸相迎：“贵客盈门，蓬荜生辉。”

    乔雅南有些意外，大伯爷这词儿用得不错啊，谁教的？而这话，却又正正合了之前乔雅南说的乔家祖上是读书人家，于是态度也就更好了。

    “早该来拜访才对。”刘崖领着妻儿朝几位老人一一行礼。

    乔家几老也放心了，并不因着乔家门第低看不起他们，是有教养的人家，遂都笑着请人请屋。

    美好的误会带来一个美好的开始，又有乔雅南在场，自是宾主尽欢。

    刘家准备周全，不但给几老准备了礼物，未出五服的都有，巧娘另外准备了一些荷包手帕之类的则都交给了乔雅南，由她去分派给族中姐妹。

    之后，乔修远领着他们去桂花里走了走，几个作坊和村学都走了个遍，那热闹的景象就和乔雅南之前说的一样，接连得到印证，他们对乔雅南信任度更高了不少。×04

    那边，乔雅南也在回族老的话。

    “大哥说成亲后要带嫂嫂回来呆几年，嫂嫂是没意见，之前那么难她都扛住了不退亲，可见是看中我大哥这个人了。刘家疼宠女儿，怕她吃苦头要过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不是来找茬挑理的。”

    “瞧着是讲理的人家。”老族长点点头：“你和他们说得上话，让他们安心，我们不会为难他们家姑娘。就像你娘，她连桂花里都没来过，可乔家没少受她照拂，你爹也是有她才能攒下一片基业。她们愿意嫁进乔家，是乔家的福气。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家出来的姑娘，才能生养出你们这样的儿女，好妻旺三代，这才是真正让乔家受益。”

    “有大伯爷您，才是乔家的大福气。”乔雅南说得真心实意，她见过为老不尊的，见过端架子踩小辈的，见过用辈份和小辈过不去的，大伯爷这样看得长远的太少太少了。

    “这福气得多些年头才好。”老族长长叹一声，以前过一日是一日，哪天咽气了也就作罢。可现在，他是真盼着能多活几年，至少要让他看到乔家真的兴盛起来了，稳稳的立住了，他才甘心闭眼。

    “我找人用栗木做好了灵位，之前那两个得埋了，带回来了吗？”

    乔雅南忙点头：“放县里了。”

    “待刘家走了带回来，你们姊妹几个都得回来，请法师做场法事，把灵位请入祠堂，以后受乔家后代供奉。”

    乔雅南应下，入祖祠是大事。

    乔家摆了一桌极体面的席面，只看着那菜色就知道何叔人未出现，但出力不少，就连回礼都有野味。

    走了这一遭，刘家是彻底放下心来，满载而归。就像乔雅南说的，桂花里虽然是个里，但它又岂止是个里。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乔家，乔雅南是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她又一心盼着兄嫂好，巧娘来这里吃不了苦头。

    第五百九十五章

    做下交待

    六月最后一日，老族长请了法师来做法事，将乔昌延夫妻的灵位请入祠堂。

    沈怀信跟着雅南回了桂花里，随在她身边该跪就跪，该拜就拜，尽足半子礼数。

    旧的牌位在大门外挖了个坑埋了，乔修远和乔修成一人手捧一个新的灵位去往祠堂。看着他们的背影乔雅南有些恍惚，哪里响起唢呐声哪里就送走人，她已经听了好几遭了，以后都不想再听到。

    “在想什么？”沈怀信将小修齐放到她怀里。

    “时间过得真快。”乔雅南回神，嗦了小修齐一口，把孩子逗得前俯后仰后朝怀信笑道：“我们认识都快一年了。”

    想起两人的初识，沈怀信也笑了：“算不算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

    “勉勉强强算吧。”乔雅南转身进屋，县太爷官威太重，她总觉得外边来来往往的人膝盖都有点软：“你要不要先回去？我要留下做些安排。有大哥管着这几个作坊，后面我估计会来得少了，得先把一些事交待好。”

    “今天衙门没什么事。”

    “所以又给自已放假了？”乔雅南笑得不行：“老沈大人一身的优点，你捡点好的学。”

    沈怀信打趣：“不是老狐狸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乔雅南睁大眼，一脸‘你冤枉我，我很无辜’的表情。

    “记错了，是我说的，京城谁不叫他老狐狸。”沈怀信有错就认，不错也认。

    乔雅南哈哈大笑，按着小修齐就是一顿揉，把小孩也逗得咯吱直笑。

    沈怀信看着笑成一团的两人，眼里的笑意都要满溢出来。

    进了堂屋，乔雅南抬头看到神龛上空着有些不习惯，自从怀信和修成接连考试后，家里的香火就没断过，就算她没住在这里了，也总有人记得点上。以后上香都得去祠堂了，祖先堂她还进不去。

    不过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乔雅南想了想以前在乡下看到别人家的神龛，有灵位还有……相片。

    那就捡起她那点微末技艺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