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清南程菲 本章:第60章

    那画里,是他幻想中程菲穿婚纱的样子。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驱车跋山涉水,上午十点多,考察团的车队终于到达白杨村。

    一个位于云南大山深处的村庄。

    程菲的顶头BOSS徐霞曼是个心怀大爱的人,早在徐霞曼大学时期,她便开始投身公益事业,关注国家的扶贫工作,后来进入滨港电视台工作后,她也策划了很多以慈善为主题的栏目,在业内反响颇佳。

    《那片山那些人》栏目选取边境兰贵县为大背景,准备挑选数个贫困家庭,深入取材,以纪实手法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真实生活展现出来,同时在每期栏目中插入当地各类特产的介绍和宣传,通过电视节目的传播,将这个贫困县推向全国,扩大影响力,吸引更多商企入驻投资。

    相较兰贵县的其他辖村而言,白杨村已经算是县里稍微富裕点的村落,考察第一站选在这里,张书记等人共有两层考量。

    一是考虑到电视台的考察团成员都是大城市来的,其中还有出身显赫的豪门公子哥。张书记等人此前都没和考察团接触过,也摸不准这些城里人的脾性,如果一来就把兰贵最穷困潦倒的一面展现出来,他们怕引起考察团的反感。

    二是白杨村近年来通过电商渠道,已经走在了脱贫致富的前列,张建良也想用白杨村当例子,告诉这些滨港来的大老板,他们兰贵县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不会让流进来的真金白银打水漂,未来可期。

    村里的大路还没修好,汽车开不进去,到村口时,车队便靠边停下,众人纷纷下车,步行前往最终目的地。

    好些村民听见汽车的声音,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好奇地抻长脖子打望。

    “?G?这不是小赵主任嘛。”

    一个穿花短袖的年轻女人诧异地睁大眼,怀里的孩子咬着根狗尾草忽然哇哇哭起来,她有点心烦,一边耐着性子抱着娃晃,一边说,“这么多人,要整哪样(干什么)啊?”

    “好像是什么电视台的记者。”回话的是个五十几岁的老阿姨,她肤色黝黑结实粗壮,往嘴里丢了颗炒胡豆,一副好牙口把豆子嚼得嘎嘣响,“之前我听小赵主任说过,要来我们这儿选一些家庭,录节目。”

    “电视台的啊?那才是捡豁皮(捡到便宜了)。”女人二十几年来从没离开过这个村子,一听这行人是电视台的,新奇得很,一双眼睛直发光,“选什么家庭录节目?给钱不?”

    老阿姨说:“估计要给哦。肯定是选岑狗娃那种家庭,妈老汉儿都死完了,剩个家婆还是个拖油瓶。”

    女人听完叹了口气,拿手拍拍娃的背,唏嘘道:“狗娃确实造孽。”

    最近兰贵的天气还算好,下完雨立马就出大太阳,乡间小路上全是干到皴裂的泥巴,并不难走。

    一行人踏着步子往前面行进,步行大约十来分钟,终于看见一间火砖砌成的房子,屋顶的瓦片破败失修,孤独伶仃坐落在几条泥土路的交汇处,看上去孤单又可怜。

    程菲顶着烈日抬头望,眯了眯眼睛,老远便瞧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坐在火砖房的小院里,不知在干什么。

    “狗娃!”小赵主任笑着招呼了句。

    听见这道嗓门儿,火砖房前的瘦弱小少年这才抬起头来。

    “狗娃,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考察团。”

    赵逸文和小少年的关系显然还不错,进了院子,他直接就走上去摸了摸小少年的头,笑容温和,“这些哥哥姐姐想把你每天的生活记录一下。”

    程菲就走前赵逸文身后,近到跟前,她视线下意识在小少年身上打量。

    小少年看起来还不满十岁,干瘦而黝黑,大概是因为他太瘦脸盘子又小,五官的占比在整张脸上稍显失调,尤其一双眼睛,出离地大,此刻正以一种局促而怯懦的目光望着程菲他们。

    “傻愣着干什么。”赵逸文轻轻拍了下小少年的肩膀,轻声提醒,“说哥哥姐姐好呀。”

    被唤作岑狗娃的小少年回过神,脑袋低下去,很小声地说了句:“哥哥姐姐好。”

    赵逸文怕程菲等人对狗娃印象不好,赶紧笑着解释:“这孩子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人,估计是紧张,他平时很懂礼貌的。”

    程菲点了下头,目光扫过脚下堆了一地的绿色藤草和生锈的钝铡刀,这才反应过来小少年刚才在切猪草。

    “你好狗娃。”程菲蹲下身子,声音轻而柔,带着点困惑地说,“我看你家好像也没养猪,你切这么多猪草干什么呀?”

    小少年头还是埋得低低的,用左手抠着右手的倒茧,十根手指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全是藤草残留的绿色汁水。

    他用极细小的音量道:“我帮四?菖?的。多弄点儿,晚上可以克她屋头吃饭。”

    见程菲目露惑色,赵逸文便低声道:“就是隔壁的邻居。”

    程菲之后又跟狗娃聊了会儿。

    得知,“狗娃”只是这个小少年的乳名,他全名叫岑天天,实际年龄也并不是程菲以为的八九岁,而是十三,只是因为家里条件太过艰苦,每天食不果腹,严重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才比同龄人矮小。

    考察团一行人带来了不少慰问品,简单向岑天天了解了一下他的近况后,又一起进了里屋,看望岑天天偏瘫在床的外婆。

    张书记等人和外婆聊了起来。

    程菲在旁边认真地听,半途手机铃响,见是徐霞曼打来的电话,便只身一人走出去,到院子里接。

    跟徐总说完目前的情况,程菲将电话挂断,转身正准备进屋,忽然听见一阵人声传来。

    她眸光微闪,压轻步子走到砖房的墙角,悄然探出半颗脑袋。

    只见前院荒废的鸡圈旁站着两道人影,一高一矮,是一个冷峻颓痞的男人和一个瘦小无依的少年。

    男人斜靠着石栏围墙,站姿懒散,用很随意地口吻问少年:“看你作业本上的算数题做得还不错,几年级辍学的?”

    少年很怕他,眼神不敢对视,弯着腰拿一个大竹笤帚扫地,小声说:“四年级之后就没上了,得照顾外婆。”

    男人抬了抬下巴:“屋里那些人怎么说。”

    少年哽了下,闷声闷气地大:“村里知道我家困难,每个月除了低保之外还会给额外300块钱的补助。可是这些钱,不够请个护工。”

    话音落地后,男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数秒后,他拿出一张名片,给少年递过去。

    少年愣了下,迟疑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抬起头,望向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城里大老板。

    男人脸色很平淡,腕骨扬了下。

    少年不敢违逆这个大人物,自卑自己手太脏,他使劲在衣服上把手蹭了好几下,才抬起手接过那张干净不染纤尘的名片。

    “小子。”男人语气平静,“知不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小少年思考了下,点头:“知道,张书记和小赵主任都跟我说过,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我最重要的任务是念书。”

    “是好好活着。”

    “……”岑天天怔住。

    “开局的牌是天给的,命中注定。”周清南半眯眼,遥望着远处深蓝色的穹隆,漫不经心道,“只要活下来,就有资格谈‘人定胜天’。”

    在白杨村拜访完预选家庭,回程已经是下午三点。

    小赵主任跟张书记等人汇报工作去了,返程的第三辆公务车上,只剩下程菲、周清南、安保小哥和一个负责开车的驾驶员。

    车队速度平稳,顺顺当当从白杨村驶向兰贵县城方向。

    快上国道时,程菲他们这辆车的驾驶员忽感腹痛如绞,硬撑了几分钟实在无法,只能在经过一个高粱地时将车停下。

    安保小哥狐疑:“怎么了?”

    “估计是中午那道炒肥肠没洗干净,疼死我了。”驾驶员捂着肚子骂骂咧咧。

    顿了下,又转过头对程菲和周清南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周总,程助理,麻烦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最多就六七分钟!”

    程菲见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连忙道:“快去吧。”

    驾驶员推开车门,火急火燎地一头钻进高粱丛。

    前面两辆车没有注意到后车的掉队,径自依照既定线路驶上国道,消失了踪影。

    午后的风徐徐吹拂,大片比人还高的高粱在风中摇曳,黄绿相间翻涌如浪,乍一瞧,壮观得就像一片高粱叶织成的海,看不到尽头。

    程菲在车上等了会儿,想着怎么都是等,干脆也下了车,走到路边找了个角度,拿手机拍风景照。

    刚咔擦几下,忽闻叮一声。

    “……”程菲身子微僵,听出这是周清南那个金属打火机的声音。她转过头。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眼帘微垂,拿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吸一口,再呼出,薄唇间溢出的烟雾形成一个缥缈不实的圈。

    那张英俊凉薄的脸隐在烟圈背后,也显得虚虚实实,真容难辨。

    隔着山野的风声和高粱摆动的簌簌声,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程菲先移开了视线,只当没看见他,注意力重新回到被手机屏框入的风景图上。

    周清南直勾勾盯着她,冷不丁出声:“聊聊?”

    程菲动作顿了下,看都不看他,语气也有点硬邦邦的:“不好意思周总,我现在只想拍点风景照回去发朋友圈,不想说话。”

    听见这话,周清南直接让这妞气笑了。

    他面无表情,指尖下劲把烟头碾得稀碎,上前几步伸出手,直接一把就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臂,无视姑娘震惊的眼神和慌张的低呼,二话不说,拽着人就把她拖进了一旁的漫天高粱海。

    “周清南你干什么?”程菲被他这样子吓住,白皙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慌张斥道,“放手!县委的人就在旁边,看到我们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现在黑白两道谁不知道你是我女人。”周清南语气极低,“有什么不像话。”

    一听他提这个,程菲瞬间就又想起他莫名其妙说他们是男女朋友的事,心里五味杂陈,又憋屈又郁闷,还夹杂一种无力抗争世俗与命运的不甘,不禁挣扎得更加用力,几乎快哭了:“你、你臭不要脸,谁是你女人?放开!”

    周清南:“……”

    听出姑娘强忍的哭腔,娇软可怜又柔弱无助,周清南整个人瞬间像被摁下了暂停键。

    中午吃饭的时候,这妮子不仅和赵逸文张书记他们有说有笑,跟梅景逍甚至都礼貌性地碰了下杯。再看看她怎么对他的?

    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不给,好像他这个大活人在她眼睛里只是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周清南自认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今天他是真不爽,打心眼里的不爽,严重到想动手揍人的那种不爽。

    但是,一听见她隐含哽咽的声音,他的不爽就全没了。

    心软得稀巴烂,只剩下无措。

    钳住程菲胳膊的修长五指骤然一松。

    她脱身,赶紧往后退半步,轻咬着唇瓣垂着头,明明想哭,却又倔强地不肯掉半颗泪。

    须臾,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一个声音,低柔微哑,轻得近乎小心翼翼,对她说:“对不起。”

    “……”程菲微讶,掀起浓密的睫望向周清南。

    她吸了吸鼻子,瞪着他问:“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了?”

    周清南:“不知道。”

    程菲:“……”

    周清南注视着她,忽然一勾嘴角,露出个自嘲又无奈地笑:“只是看不得你难过。”

    “太他妈心疼了。”

    第53章

    六月不是高粱成熟的季节,这片高粱的顶部还没结出红艳艳的高粱穗,青绿泛黄的枝干与枝叶繁密而茂盛,人在其中,犹如置身一个纯天然的隐秘空间。

    高粱地里,程菲和周清南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对望,眼神复杂难言,碰撞在一起,好几秒,谁都没有再说话。

    有飞鸟从头顶的天空振翅而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

    也正是这几声鸟鸣,将程菲怔忡的思绪唤回。

    她看着周清南,眉心不由自主便拧起一个结,心里压抑多日的情感和委屈终于控制不住般倾泻而出,脱口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心疼?你为什么心疼我?”

    周清南笔直不移地注视着程菲,眼睛浓沉沉的,薄唇紧抿,一时间没有搭腔。

    这姑娘的个性自幼便跳脱乐观爱憎分明,平日里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都不上心,鲜少在人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严肃,隐愠,倔强,这些问句说出口,不似她往常的插科打诨与随性,竟破天荒带着几分执拗的味道。

    好像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定要从他嘴里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两人又是几秒的僵峙。

    须臾。

    周清南瞧着眼前的姑娘,眸中深浓而复杂的情愫逐渐转淡,至消失,最终被一抹凉薄散漫的戏谑所取代。

    不过眨眼光景,又成了往日里那副玩世不恭事事没所谓的混蛋样。

    “程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周清南很轻地勾了勾唇角,“只要是个正常男人,谁看见你受了委屈的样子能不心疼?”

    “……”程菲瞪着他,明眸被愠色和惊讶渲染,亮得逼人。

    又来了。

    这人又来了。

    每次遇到关键问题就糊弄过去,故意摆出副痞子相来敷衍她,满嘴跑火车,根本就没一句真话!

    如果是以前,程菲听见这男人如此轻浮不走心的回复,她为了避免将局面闹得太尴尬,就算心里猜到什么也不会点明,只会顺着他的说法将话题结束。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程菲的犟病犯了,心头有一股火蹭蹭往上窜,烧得她耳根滚烫头脑发热,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让他过关。

    当她冲动也好发癫也罢,她就是想不通也气不过!

    “你别拿这种话来搪塞我。”程菲这么说。她定定正视周清南,眼神前所未有的坚毅与勇敢,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

    姑娘的这个反应既在周清南意料之外,也在周清南意料之中。

    他看着她的眼,眸色微凝,面容冷静,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

    程菲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说:“周清南你知道吗,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但是我一直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觉得问了也是白问,我根本不可能从你嘴里听到真话。”

    周清南沉沉吐出一口气,移开落在她脸蛋上的视线,语气隐忍:“回车上吧,还得赶路回城区。”

    “你很不想听到我后面要说的话吗?”程菲说话的同时,竟然迈着步子往他走得更近,透亮的双眸定定望着周清南的眼睛,“可是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

    周清南垂在身侧的十指收拢几分。

    印象中,这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如此大胆而坚定地向他走近。没有畏惧,没有忌惮,也没有试探。

    好像在这一刹,她终于暂时性忘记他阴暗腐朽不见天日的一面,只将他当做了和她一样的、平等的,沐浴着光明的个体。

    “我今年好歹也二十好几,是个正常的成年人,是个正常的成熟女性,你以为我真是傻白甜什么都看不出来?”程菲平静地说,“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费尽心机地保护我,竭尽全力地维护我,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长得可怜,让周总您怜香惜玉动了恻隐之心?”

    周清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深不见底,没有回话。

    “你之前告诉我,把我卷进这场风波非你所愿,所以你有责任护我周全。”程菲又接着说,像是想起什么有点滑稽的事,她不禁低笑出声,“我当时差点就信了。”

    “可是后来我又想,凭周先生您的权势和手段,想要保护一个人,随便安排几个保镖或者马仔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事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跟我一起跑到了这么偏远落后的兰贵?”

    程菲直勾勾盯着周清南英俊坚毅的侧颜,低声,“我思来想去,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周清南,我在你心里,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吧。”

    她最后这句话的字句没有起伏,平铺直述,没有任何疑问的成分。

    是个斩钉截铁而又平静如水的陈述句。

    话音落地的同时,风力转大,满地比人还高的高粱在风中左右狂摆,像无数火苗芯被撕扯,摇摇欲熄,将灭又未灭。

    耳畔的沙沙声更响,死静却在程菲和周清南之间蔓延开。

    只有天知道,说出刚才那些话,程菲究竟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鼓起了多大勇气,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就是想要听见他一个回答。

    可是足足数秒钟过去,男人始终都只是淡淡侧着头,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一处未知远方,并未作声。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程菲心跳如雷双颊起火,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心想,她费了这么大劲才终于把那些心里话讲出口,绝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琢磨着,她又做了个深呼吸,竟然直接向天借胆上了手,一把揪住男人冷硬光滑的西服下摆,定定道:“周总为什么不说话?”

    周清南眯了下眼,察觉到衣摆处传来的柔弱拉扯力,十根修长有力的指攥成拳又松开,如此往复几回,才终于启唇,语气冷静自若,“程小姐漂亮可爱个性有趣,又很有同情心,唯一就一点毛病,就是想法太多。”

    “……”闻言,程菲眸光突的一跳。

    想法太多?

    什么意思?他是说她猜测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和脑补?

    程菲心里又懊恼又郁闷,不甘心地回道:“好,既然都是我的脑补,那烦请周先生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一遍,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我。”

    周清南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没想过要她?

    多可笑的一句话,他分明已经肖想了她无数年约,甚至连做梦都想得到她。

    想要她的人,想要她的心,想要她的每寸骨血每根神经,都只属于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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