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清南程菲 本章:第90章

    程菲挤出一个笑:“当然。我多坚强一个人。”

    三个红着眼的大男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先离去。

    脚步声远离至消失。

    程菲又呆坐了会儿,随后便看向了那个装着余烈遗物的纸箱。

    她将盖子打开。

    里头装着一套崭新的全套国安警服,藏蓝色,肩章的标致纹样是银色横杠和两颗银色四角星花,二级警司警衔。

    一件染了血的黑色西装外套,几本手绘涂鸦画册,还有一个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程菲伸出手,指尖依次抚过箱子里的各类物品,然后拿出画册和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

    余烈的这几本画册,都已经绘满,涂鸦内容没什么规律,仿佛每一笔每一幅都是随心所欲,想到什么画什么。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在某一页上,忽然停顿。

    程菲眸光轻闪。

    这一页的涂鸦,是画的一个女孩。一个穿婚纱的女孩。

    女孩有小巧的脸庞,浓密的卷发,一袭简洁的洁白婚纱,拎着裙摆,行走在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纸张左上角还有一轮太阳。

    她整个人沐浴在灿烂的日光下,余烈甚至还给她画出了围绕在周围的光芒。

    “……”程菲无声弯了弯唇。

    翻完画册,她又打开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上写了很多程菲看不懂的字符,她往后不停翻,终于,在最后一页纸上,看到了一行钢笔写下的字,字迹很潦草,银钩铁划,和那些涂鸦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也像是几句懒漫写下的随笔。

    “没有开始的故事,不算故事。

    但,我亲爱的姑娘。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生命退场,请你大步向前,将我遗忘。

    惟愿东风入律,海晏河清。

    雪峰巍峨,山河记我。

    ――余烈《战前遗书》”

    余烈的遗体一直没有被找到。

    国安局联合各方力量,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海上搜索。但南海实在太大,人类的躯体对于广袤无垠的海洋来说,犹如沧海一粟。

    局里最终悲痛而无奈地选择了放弃,为余烈追追记了一等功,并授予他中国人民警察最高荣誉。

    这名年仅三十一岁的国安警察烈士,成为了最年轻的全国公安系统一级模范英雄。

    神父落网后,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还提供了一份红狼组织在世界各地的代理人名单。国安局在集齐所有证据后,将其移交给了联合国国际审判法院。

    梅氏集团被彻底清查。

    丁琦被分配了新的外勤搭档。

    沈寂继续回到亚城驻守。

    陆岩的卧底任务宣告结束,功成身退,回到滨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任职。

    程菲的试用期也渡劫成功。她拿到编制,成为了滨港市电视台的一名正式导演。

    所有人的生活仿佛都回归了正轨,余烈这个名字仿佛一场海上的暴风雨,等到雨过天晴,便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没留下任何痕迹。

    唯有尹华道书桌上那几个落了灰的画册,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

    事实上,在余烈牺牲后很长的一段时日里,丁琦等人都很担心程菲。他们想着程菲和余烈年少相知,感情那样深,余烈的死讯,势必给程菲造成毁灭式的打击。

    然而,程菲的反应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她始终很平静。

    平静地工作,平静地生活,平静地替余烈清理遗物,平静地每周固定,去尹华道的房子里坐会儿。

    对此,就连温舒唯都时常跟沈寂感叹,说自己认识了程菲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有如此坚强强大的内心。

    至少在余烈离世后的三个月里,温舒唯一直如此认为。

    令温舒唯这一认知被打破的事,发生在九月。

    温舒唯和程菲是至交好友。虽然程菲表面上看上去很淡然,仿佛已经完全让那个人从自己的生命中翻篇,温舒唯依旧有点担心,便趁着自己休年假,约程菲外出旅游。

    去的地方是程菲定的。

    亚城。

    本来,在得知程菲将“亚城”选为旅行目的地时,温舒唯不想同意。她知道余烈是在亚城南海遇害,怕程菲触景伤情。

    无奈程菲异常坚持,温舒唯没辙,只好随她去。

    九月下旬的一天,两个姑娘乘机抵达亚城。

    沈寂来机场接人。

    他先是将自家媳妇和程菲送去酒店放行李,之后便带俩姑娘去吃了顿海鲜。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景点,需要早起,吃完饭,沈寂便将温舒唯和程菲送回住处休息。

    两个闺蜜住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躺在酒店的床上,天南海北聊了很久,直到凌晨一点半时,才互道睡去。

    半夜两点时,天际一道惊雷乍响。

    温舒唯一下被惊醒过来。发现只是打雷下雨后,她稍稍放心,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摸身旁,被褥冰凉。

    程菲早已不知去向。

    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连成了串,重重从天空砸落。

    今晚没有月亮。

    深夜时分,天色乌黑,海滨之城绚烂瑰丽的灯景投落在港口处的海面,倒映出斑斓的粼粼波光。

    程菲换了一身洁白的轻纱,坐在岸边的礁石上,静静望着远处雨幕中的海面,发丝和白纱随风飞舞。

    须臾,她脸色淡漠地脱了鞋,起身,赤着足淋着雨,朝海面走去。

    海浪打湿了裙摆。

    感觉到海水的凉意,程菲睫毛微颤,这一瞬,毫无征兆的,无形之中一把利剑穿心而过,灭顶的悲恸铺天盖地袭来。

    数月来,她终于流下了第一滴泪。

    原来,这里的海这么冷……

    刺骨的冷……

    眨眼之间,程菲五内俱焚泪如泉涌,难以形容的绝望和悲伤将她吞噬,她彷徨而无助,喉头似有什么快要破出来,迫使她张开了口。

    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哀吼淹没进雨声中。

    程菲一步没有停,在海水的阻力中坚定地往前走,不多时,海水便淹没至她腰腹……

    忽地,背后有人将她一把抱住,奋力地往回拉扯。

    “程菲!”温舒唯痛心至极,死命将程菲抱住,哭着道,“你干什么!”

    程菲脸上的泪和雨混作一团,怔怔道:“你知道吗,他牺牲在南海之前,给我买了去北方的机票,他让我,一直向北走,去攀爬那座最高的雪山,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雪景。”

    温舒唯怔愣住,眼底也跟着模糊一片。

    程菲遥望着这片漫无边际的海域,忽然又极轻地笑出一声,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这么做,是想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在最南边的海底,我在最北边的山巅,那样,我就能忘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程菲……”温舒唯哽咽,环抱程菲的双臂更用力地收紧,“别这样,你不要吓我。”

    程菲恍若未闻,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声说:“他走以后,所有人都夸我坚强,夸我伟大。可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坚强,我不想当什么伟大的烈士遗孀,我也不想他当什么无名英雄被歌颂被宣扬……我只要我的余烈回家,我只要他回家。”

    “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带回来。”程菲呢喃着说完,便又奋力挣扎起来,要往大海更深处走。

    “他已经不在了!”温舒唯的嘶吼几乎破音,“你清醒一点,他已经不在了!”

    程菲再也克制不住,在海风与雨水的摧折下恸哭失声:“他是烈火啊!我怎么能把他留在海里,留在这片冷冰冰的海水里,我要把他找回来,我要带他回家……”

    温舒唯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缠住她,哭道:“你坚强一点。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叔叔阿姨还需要你,你还有你的人生要过,还有你的路要走……”

    程菲哭着摇头:“可是他好孤独。他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人,他只有我。他只有我。”

    “菲菲,我求求你。”温舒唯用力将程菲抱进怀里,哭着说,“余烈也希望你好好的,你要活着,坚强勇敢地活着,替他去看没看过的风景,替他做想做又没做的事。”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程菲。

    程菲轻微皱了下眉,“……替他?”

    “对!”温舒唯握住程菲的手,流着泪沉声道,“你要活下去,成为他的眼、他的手、他的心,替他好好地活下去,替他继续感受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没有人会忘记余烈。”

    “我们都会牢牢记住他。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草木,每一处山川河海,都会牢牢记住他。”

    第72章

    从亚城回到滨港后,程菲托朋友联系了平谷区福利院的院长,询问院里近期有没有招义工的打算。

    院长在了解完程菲的个人情况后,颇为惊喜。

    平谷区福利院里,收养了许多全市乃至全国各地的孤儿。这些孩子小的只有几个月,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

    他们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亲人,衣食住行以及学习,都靠福利院提供。

    像程菲这样的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正适合在福利院做老师,给孩子们传授知识。

    在友人的牵线下,程菲和福利院院长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之后,双方便约定好,今后的每个周末,程菲去福利院义务教授两天的文化课,周六英语,周日数学。

    从那之后,程菲的日常生活便多出一项重要活动,去平谷区福利院做义工。

    温舒唯得知这件事后,有些惊讶,问过程菲:“怎么忽然想到要去福利院做义工?”

    彼时,程菲拿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只是遥望着天空的最南端,旋即怔忡。

    而后她便很随意地笑了下,回答:“心血来潮。”

    对于这个敷衍又不着调的答案,温舒唯自然不信,但程菲不愿多说,她也没再多问。

    温舒唯只是用一种夹杂着惆怅与心疼的目光看着程菲,柔声说:“好吧。去做义工也好,忙起来,多点事情做,你也就不会胡思乱想。”

    当天从咖啡厅出来后,程菲告别温舒唯,又去办了另一件事。

    她联系了兰贵白杨村的赵逸文,提出要作为资助人,让那名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一个偏瘫外婆的小少年,重回校园,完成学业。

    程菲向赵逸文提出,要帮岑天天请一个护工照顾外婆,每个月请护工的费用以及婆孙俩的生活费,都由她来承担。

    赵逸文对程菲的这一决定有点诧异,又十分敬佩,禁不住在电话里称赞她,道:“程助理真是有大爱的一个人。”

    程菲只是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帮一个人,完成一些他想做、又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就这样,程菲成了兰贵少年岑天天的资助人。

    她奔波在电视台和福利院之间,录制节目、教书育人,偶尔会和小赵主任联系,询问岑天天的学业和生活情况。

    同时也保持着每个周六的晚上,去一趟尹华道的习惯。

    有时,她会在主卧的床上睡上一晚,有时,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发呆。

    但程菲每次去尹华道,都会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给打扫一遍。

    所有物品,也都按照余烈生前的习惯放置。

    他的电动剃须刀、牙刷牙杯、洗脸的毛巾、喝水的水杯,牙刷,健身的哑铃,以及入户光厅里的画板,都维持着当初的原样。

    有一次,温舒唯约程菲逛街,顺路陪程菲来了一趟尹华道。

    看见屋里的一应陈设,温舒唯不禁诧异地瞠目,边左右环视,边试探地劝说道:“菲菲,有些东西可以收起来的,不然你每次来都要全部擦一遍洗一遍,多累人。”

    程菲笑着摇摇头,回好友:“没多少活,不累。”

    看着程菲柔和轻淡的笑颜,温舒唯竟倏地愣住。

    温舒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直至今日,程菲的内心深处也没有接受余烈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她将尹华道的一切维持着原样,是因为她始终相信,将来的某一天,余烈还会回来。

    生活平静如水,时光悄然流逝。

    一晃便过去了两年。

    这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周六。

    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夕阳余晖将滨港的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暖橘色,流云懒洋洋地散开,又被盛夏的风吹得往里收,聚拢成一团。

    叮咚――

    平谷区福利院的教学楼内,下课铃声打响。

    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内,高年级学生正全神贯注抄板书。

    不多时,讲台上那道纤细柔美的背影回转身来,放下手里的白色粉笔,面朝各位学生,笑着说:“好了。各位同学,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去之后别忘了认真复习,完成作业。下课。”

    值日生同学听后,立即高呼:“全体起立。”

    话音落地,十几名学生便齐刷刷站起身来,鞠躬道:“谢谢程老师,程老师再见!”

    程菲又朝学生们温柔一笑,随即便拿起桌上的课本资料,从教室离开。

    刚走出福利院大门,兜里的手机便响起。

    程菲接起电话:“喂?”

    “出发没啊菲菲?”听筒里传出温舒唯的声音,笑吟吟地说,“我们都已经到地方了,就差你。”

    “刚下课。”程菲笑着回,“你再把地址发我一下,我直接打车过来。”

    “好嘞,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

    没几秒,程菲就收到了温舒唯发来的微信定位地址:彩池KTV(金湾店)。

    每到周末,市中心一带就堵得很,程菲乘坐的出租车在车流里蜗牛似的挪动,抵达彩池KTV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

    下了车,她径自走进KTV大门,报上包间号,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门牌号为“999”的豪包门口。

    谢过服务生,程菲推门入内。

    屋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音乐声,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并不像已经有人的样子。

    程菲狐疑,刚拿出手机想再确认一次包间房号,黑暗空间内却忽然响起一束蜡烛的亮光,紧接着便是“砰”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从天而降。

    温舒唯捧着一个双层大蛋糕隆重登场,笑着大声喊:“生日快乐!”

    话音落地的刹那,满屋灯光全部点亮,音响里也播放起经典的卓依婷版《生日快乐歌》,包间里的众人将程菲围在中间,有的在挥舞烟花棒,有的在开香槟,有的在拿手机拍照录像,都拍着手跟唱。

    程菲感动不已,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那一张纸熟悉的面容。

    温舒唯、沈寂、丁琦、陆岩、徐霞曼、苏芝……好些她相熟的友人、高中同学,以及台里关系不错的同事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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