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但笑不语,用沉默回答。
「若是想肘掣我,半张不就够了?」
宋其渊心思被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半晌,他从暗格里抽出一支玉簪。
「长宁,瞧瞧这个,西域刚送来的和田玉,给你雕了支玉簪。」
他移开话题,声音十分悠然,仿佛前些日子的事从未发生过。
将手中的玉簪递到我面前,见我没有要收的欲望,他这才作罢。
「罢了,这个和那些奖给你的东西一同送到魏府。」
宋其渊从变得富裕后,每月都乐此不疲地送一批东西到魏府,表面上说是给我的奖励,实则掺杂着一些赃物。
为的就是哪日我不再效忠于他,也有理由将我名副其实地判罪。
我全权收下,装作浑然不知。
「我将虎符给你,你也知我的原则,长宁军永远不可能成为你手中随意把玩的一把刀。」我冷冷道。
长宁军是我一点点培养壮大的,用的是我的心血,赦州一战,宋其渊要强攻,伤亡大但耗费资源财力少,而我倾向于智取,虽说多了些时日,但伤亡会减少很多。
我不想白白牺牲我精心培养的长宁军。
而宋其渊却给我下了药,趁机偷走我身上的虎符,带着长宁军一路打到城门。
当我迷魂散消退时,已是两天后了,那一战,长宁军损失了整整十万兄弟。
「长宁,雍国上千万人,每年都有近百万新生婴儿,你若想壮大长宁军,我任由你征兵,不过损失区十万,你就别和我怄气了。」当时的宋其渊这么说。
十万兵,整整十万亡魂,十万个家庭会因此遭受多大打击,宋其渊从未思虑过。
古人说「仁爱」才能治国,宋其渊学了其一,会不了其二。
他减轻百姓负担,要的不过是民心,能让他长长久久地坐在那位置上。
也是,他身居高位,又是天生的反派,哪有这么多多余的同情心。
更何况他从不入军营,长宁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把指哪打哪的利刃。
可对我来说,那都是朝夕相处过的兄弟,我在练兵场教他们出刀,在训练营一同抢饭,过年那日,数万兄弟捧着碗,齐刷刷向我敬酒。
最后我却没能护住他们。
眼前的宋其渊显然是想起这件事,不悦地皱起眉头。
但想到虎符已到他手里,又将眉舒展开。
「半个月后的宫宴,届时京城千金都会参加,朕听闻魏夫人今日在为你弟弟照看婚事,若是有心仪的,朕亲自为他赐婚。」
「陛下不必费心,我娘已有人选。」
「哦?」
「飞云商会之女杜思兰。」
那姑娘我见过,心思玲珑,容貌秀美,配我那个弟弟足够了。
宋其渊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会给魏延宁选一个商户之女做妻。
「陛下贸然赐婚,对杜姑娘来说过于沉重。若是人家心有所属,此般便成了负担。陛下好意,心领了。」
宋其渊:「……」
他看着我十分疏远的模样,眼底的冷漠仿佛这十几年都是黄粱一梦。
「魏长宁!你和我非要这么生分吗!」他突然暴怒,手里的奏折猛地摔到桌上,从边缘滑落。
然后起身跨到我面前,垂着头死死地盯着我:「嘴里喊着陛下,眼底却一点尊敬都看不见。魏长宁,是你亲手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为什么现在又要把我推开?」
我不推,你自己也会迈上这个位置。
我在心底暗想道。
「我和你认识十多载,没见你对我尊敬过,如今得了你的愿,我成功登上皇位了,你竟立刻与我疏远。」
「我不止一次地向你表达心意,又被你一次次推开!拿死刑逼你没有用,拿魏家威胁也没有用,你担心杜家女心有所属,那你呢!你心所属谁?」
男人背对着光,脸上面容在昏暗中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痴狂。
像一座山,势必要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良久,御书房里响起我的声音:
「我不会心仪任何人。」
「况且,是你先越界的。」
人与人之间保留的空间有限,你若进一分,我便只能退一分。
宋其渊喜欢我吗?
可能是吧,毕竟在他贫瘠的这么多年里,唯有我算得上他的救赎。
可他也实实在在地忌惮我,他的喜欢并不纯粹,他想着用虎符肘掣长宁军,想着用赃物污蔑魏家保留后手。
他喜欢我,也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