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白准霍震烨 本章:第10章

    没一会儿内屋就有了动静,霍震烨抬头一看,气得笑起来。

    白准还躺在床上,四个纸仆抬着床,把他抬出来转了一圈,又抬回去了,他连眼睛都没睁开。

    没办法,最后还是给霍震烨送上奶油饼干,泡在牛奶里给他吃,小孩子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霍震烨知道,白准这是太伤精神,这屋里除了阿秀就是纸人,阿秀还半点世事都不通,没人管他,只好他来管了。

    白准吃着牛奶泡曲奇。

    霍震烨问他:“给你的竹椅也定一个垫子?再加个抽屉什么的,你往后出门带东西也方便

    。”

    “我不出门。”白七爷如是说,说完又窝在被中,弹簧床真是太美妙了,洋人也还是有好玩意儿的。

    八月二十八,浓雾,韩三烧百日

    。

    韩珠推了辆板车出城去,板车上放着几只竹筐,里面是她叠的锡箔元宝。

    路人看她推的东西和身上的孝衣,知道她是哪家的孝女,出城去给家人上坟的。

    柳大就被压在这些元宝纸扎下面,他的眼睛透过竹筐的缝隙望出去,目光凝固不动,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韩珠想起他来就给他喂一点水,想不到他,就一天都不给他一点食水。

    她并不是折磨他取乐,而是在她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她甚至当着他的面,替他预备了一卷草席。

    这卷草席铺好,韩珠终于跟他说话了:“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情份,一卷草席也该给你。”

    柳大望着韩珠的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韩珠不为所动,她甚至笑了笑:“你不能说话的时候比能说话的时候老实多了。”

    柳大的手指和脚趾已经微微能动了,他心中狂喜,但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每天趁韩珠不注意的时候拼命活动手脚。

    他要逃走,他要离韩珠远远的,这个女人,比鬼还要可怕。

    韩珠推车出城,到埋葬父亲的坟场,说是坟场,其实就是块荒地,四下里都是坟包,韩三落葬的时候种下一棵树,树杆上系着白布带。

    韩珠举目四望,就见布带迎风飞扬,她低头对柳大说:“你看,阿爹也在等着我们呢。”

    柳大从脚趾到小腿已经有了力气,他知道今天是他逃生的最后机会,他尽力乖顺,一动都不敢动。

    韩珠把柳大从车上搬下来,又把他摆成跪拜的姿势:“来,给我爹磕头。”

    柳大假装软手软脚任她摆布,观察四周地形,看看往哪里逃跑更方便。

    韩珠把酱肉黄酒摆在亲爹坟前,取出香炉,点起线香,对石碑磕了三个头,跪着说道:“阿爹,我来看你了。”

    她看一眼柳大,举香对石碑道:“女儿不想嫁给大柳了,特意请来白七爷作证,废去婚书。”

    柳大听了心头一喜,她要退婚,是不是肯放了他的意思?转念一想,心又凉透了,她要退婚是不想他死了,还当他的未亡人。

    韩珠先在坟前烧化锡箔元宝,又将纸花篮烧给亲爹,听见身后有轮椅声,知道是白准来了。

    白准的轮椅后面垫了个鹅毛枕头,膝上还盖了块薄绒毯子,阿秀打伞,他手里还拿了瓶桔子汽水。

    插根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嘬着。

    霍震烨跟在白准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少爷出来郊游。

    这四面坟包已经埋伏着巡捕,坟场中还有零零散散来上坟的人。

    浓雾掩去日光,四周白蒙蒙一片,一只又一只坟包安静躺着,上坟人拎着竹篮,穿梭在坟间。

    乍看上去仿佛是一群无头的行尸走在坟场内,分不清是人是鬼。

    霍震烨四下观察,不知柳二躲在什么地方,今天到底还会不会来。

    韩珠见白准来了,从袖中取出婚书,双手递给白准:“请七爷为证。”

    白准这会儿又很有长辈风范,他微微颔首,先给韩三上香。

    香烟一起,石碑旁就显出一道灰影,那道灰影对着白准点了点头。

    白准就用线香点燃那张婚书,尔后松手一扬,白纸黑字被风吹起,一面燃烧一面在韩三坟头盘旋,直至全部烧为灰烬。

    “你爹同意了。”

    韩三站在自己的坟边,接到女儿烧去的婚书,虎掌一断,碎成两半,他低头盯住柳大,腰间系着的神仙索微微颤动。

    韩珠按住柳大的头:“给阿爹磕三个头吧。”

    柳大被按头磕地,这三下磕得极重,他也咬牙一动不动。

    低头时瞥见韩珠袖中一点寒光,再细看是只尖尖的银挖耳,他突然明白,她就是用这东西挖了金丹桂的眼,她还要用这个,挖他的眼。

    韩珠按着柳大磕完头,站起来烧花盆法船。

    柳大头皮贴地,就在火苗“噌”一声蹿起的时候,柳大掌心一撑跃了起来,他手臂有了力气,腿还麻着,差点儿就摔在地上,手足并用逃开几步。

    霍震烨刚要动,白准拦住他:“用不着你。”

    果然有道身影从雾中蹦出,拦在柳大面前。

    “哥。”

    柳大惊喜出声,他一会比比自己的喉咙,一会儿又指指韩珠,拉着弟弟的袖子,示意韩珠要杀他。

    脸上露出笑意,凭他们兄弟两个,还打不过那个疯女人?

    可柳二只是盯着自己兄长的脸:“你既然能动了,怎么连头都不给师父好好磕一个?”

    柳二一向崇拜兄长,哥哥学什么都快,师父宠爱他,师姐爱慕他,连三门也由也承继了。

    可他偏偏不肯好好过日子。

    “你原来总说咱们的命是师父给的,师父问你愿不愿意娶师姐,你又赌咒又发愿,说你这辈子最开心就是那一天,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柳大觉出不对,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韩珠。

    柳二继续逼问:“你说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你说要发扬古彩门,叫那些老东西别以为师父不在了,就能看低咱们。”

    柳二一步一步上前,柳大一步一步退后,他急着要分辨什么,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柳二最后看了眼韩珠,他眼睛看着韩珠,问的却是柳大:“好好的日子,你为什么不肯过?你为什么要骗人?”

    话音一落,银刀入心,柳二这才正眼看着哥哥,一字一顿:“你为什么不肯!”

    柳二刀子一出,霍震烨就掏出枪来,可没等他叩响扳机,枪声响起,埋伏在四周的巡捕一枪打中柳二的腿。

    柳二根本没想逃走,他抽出小刀,看着柳大倒地,自己往前韩三坟前走了两步。

    他一动,身上又挨一枪。

    柳二这回支撑不住伏倒在地,他手脚并用,爬到师父坟前,摇晃着身子给韩三磕个头。

    面颊贴着坟上新生的青草,眼睛望向韩珠。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口“师姐”。

    韩珠哭倒在地,搂着他的肩头:“小柳!”

    柳二一动不动,他最后眼中浮出笑意,他没让师姐脏了手。

    柳大一跃起来时,霍震烨就把白准挡在身后,白准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影,他气得伸根竹条来把霍震烨给格开。

    几个巡捕从四处坟包后现身出来,大头跑到霍震烨身边:“霍公子!你不知道,刚刚我们兄弟绕这坟场找了好几圈,就是没看见柳二的踪影。”

    要不是青天白日,他们还以为是鬼打眼了。

    两个巡捕确认柳大柳二是否还活着,两兄弟都已经死透了,他们还得抬尸回去验明正身,才算结案。

    韩珠伏在坟前,她终于落泪,哀哭不止。

    火舌轻轻舔过纸舟,船衣船骨瞬间点燃,顷刻就全烧起来,火花燎着一些,那只纸船就浮起来一些。

    等船烧尽,烟灰浮空,又拼出一整只船来。

    柳二跪在韩三身前,韩三伸手去抚柳二的头顶,重重叹息一声,师徒二人携手登舟。

    柳大魂魄离身,转身就想逃走,韩三爷一抖腰上的神仙索,吊住柳大的颈脖,绳子一抖,把他拖到船上。

    韩三最后看了眼女儿,又渴盼的看了白准一眼。

    白准半天不动,眼看船要开锚,他微微阖眼,算是应了。

    霍震烨看白准盯着天空出神,须臾又示意什么,他矮下身来,视线与白准齐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空中大雾茫茫,只有风卷纸灰,他什么也不见,他问:“你在看什么?”

    白准收回目光,打个哈欠,懒骨病发作:“赶紧的,开车去。”他要回家睡他的弹簧床。

    大头偷偷打量白准,这年月了,谁还留头发呀,连遗老遗少都剪辫子了,再说这男人也长得太好看了。

    等听他这么跟霍震烨说话,大头更是惊诧,这霍公子可是连他们总捕都捧着人的物,这人怎么呼呼喝喝的。

    偏偏霍震烨还听他呼喝。

    “你晚上想吃什么?荷叶粉蒸肉好不好?荷叶降燥,粉蒸肉嫩,你好消化。”

    “你是说我火气大?”白准挑剔,想了想又点头,勉强答应,“那也行。”

    大头微张着嘴,眼睁睁看着霍公子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他想起正事儿,追了几步问:“霍公子啊,这捕房你还去了去了呀?”

    霍震烨连头都没回,反手一挥:“有空再说!”

    再走几步,霍震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三人同归,所以法舟才有三个位子。

    白准懒洋洋打个哈欠:“啰嗦。”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七:弹簧床真是好东西

    霍七笑眯眯

    第15章

    当纨绔

    怀愫文

    九月里天气依旧暑热,太阳晒得水门汀都冒热气,馀庆里家家户户开着窗透气,没人肯这时候上街去。

    邻居们隔着窗子一面打扇一面搭话:“今朝天气妖来,一丝风还呒。”

    “是呀,小菜买回来菜叶子都蔫了,想想只有吃凉面。”

    阿秀提着篮子回馀庆里,街上的人女人都撑伞,她也找出一把油纸伞,婷婷袅袅走出去,又随风摆柳走进来。

    篮子里两串新鲜葡萄,白准扎祭神的供果,把自己扎馋了,就让阿秀出门买回来。

    小燕伸头在窗边等了很久,一看见阿秀的影子就脆声声喊她:“阿秀!”

    阿秀停下脚步,她雪白脸庞从伞下抬出一点,露出樱唇琼鼻,小燕看得痴住,冲她挥手,从楼上跑下来,停在她面前,掏出一颗圆滚滚奶油话梅糖:“这个送给你!”

    这是她在学校里写字写得好,先生奖给她的。

    阿秀第一次收到人的礼物,她懵懵懂懂伸出手,那颗胖呼呼的奶油话梅糖落在她手心里,滚了半圈。

    小燕笑眯眯的:“她们都讲这个糖很好吃的。”她自己舍不得吃,要回来送给阿秀。

    阿秀盯着糖看了一会,对小燕招招手,小燕就跟在她身后走,一直走到白家大门边。阿秀指指小燕,再指一指门前的砖地。

    小燕有些畏惧,白家跟馀庆里所有的人家都是不来往的,黑漆大门时时关着,孩子们都不敢在白家门前玩耍,跳皮筋踢键子都宁肯到弄堂外面去。

    可阿秀让她等,她就在这里等。

    阿秀开门进去,竹篮一放,急急走到白准面前,白准躺在摇椅上乘凉喝汽水,霍震烨坐在他身边读报纸给他听,什么花国美人案告破,前三人选出炉。

    白准听得烦了,看见阿秀走过来,立即打断霍震烨:“怎么了?”

    阿秀一只手缩在身后,一只手向白准摊开。

    白准皱皱眉头:“这什么东西?”

    霍震烨笑了:“是有人送给你的?”

    阿秀点点头,伸手指指门,霍震烨溜到门边,看见个拿花键子的小女孩,阿秀这是交到小朋友了。

    “这东西有什么用?”白准继续皱眉头,阿秀又不能吃不能喝。

    “她送你奶油糖,你也她瓶汽水吧,以后你们一起玩。”

    阿秀听了,看看白准,霍震烨看他连这都不乐意,劝说:“阿秀也总该交交朋友,我看那小女孩干净乖巧,挺不错的。”

    阿秀得到允许,开冰箱挑了一瓶桔子汽水

    ,她觉得桔子汽水长的比乌梅汽水要好看。

    黑漆门关了又开,阿秀递给小燕一样东西,小燕的眼睛都张大了,一瓶桔子汽水!这个要一角钱一瓶的!

    “真的给我吗?”小燕高兴得脸都红了。

    阿秀点点头。

    小燕握着汽水瓶子跑回家,举着这桔色晶莹的宝物向姆妈炫耀:“阿秀给我的!”

    小燕妈正在煤球炉子上烧晚饭,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转头看一眼:“真的啊?”

    “真的!”玻璃瓶子上已经开始冒白汗,这是冰过的,捏在手里凉冰冰的,小燕珍惜的握着,又怕把它给捂热了。

    “那你谢过阿秀吗?”

    “谢过了!”小燕舍不得喝,打开了抿上一小口,她看姆妈烧菜这么热,把瓶子举过去,“妈也喝。”

    小燕妈眉开眼笑,喝了一口:“妈不热,你喝。”

    小燕不肯,母女俩你一口我一口,把本来就不多的汽水分着喝了,还留了个瓶底,给下班回来的爸爸也尝一尝。

    阿秀摆弄她的话梅糖,她有一只竹箱子,那箱子里藏了些她的宝贝。玩了一会儿,就打开竹箱,把糖放在里面。

    她做这些时也不背着人,白准和霍震烨就在厅堂里,看着阿秀竹箱里的东西,一朵纸花,一双纸扎鞋子。

    “她藏这些干什么?”霍震烨问。

    “柳二都死了,案子也破了,你怎么还不走?”白准躺在竹摇椅上,翻个白眼,“小动物都会藏东西呢,阿秀怎么不能藏。”

    他话音刚落,小黄雀飞扑到霍震烨头顶,霍震烨摇着脑袋把它甩开,从头发里甩出一颗花生米。

    小黄雀看自己藏的花生米被甩了出来,跳到霍震烨头上一通乱啄。

    霍震烨一把抓住它,握在手里顺毛,他一直好奇但一直没问:“阿秀是你妹妹?”他来的多了,跟馀庆里别的邻居也打过几回照面,他们都说阿秀是白准的妹妹。

    “是我女儿。”白准一本正经。

    霍震烨以为白准又在胡说八道,自从知道阿秀心智不全,霍震烨就觉得阿秀可能真是白准的妹妹。

    谁家会请个心智不全的人做工?

    “阿秀是不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租界里也有这种学堂的,或者请个家庭教师也好。”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糊里糊涂的过。

    白准打了个气嗝,放下手里的玻璃瓶子,挑眼看他:“怎么,你也想给她当爹

    ?”

    要比胡说八道,霍震烨哪会怕他,两条腿一搭:“行啊,你是她亲爹,我是她干爹,以后她要找小女婿,得咱们俩点头同意。”

    白准“嗤”一声:“行了,你走吧,没什么正经事,这几天就别来了。”

    霍震烨手里还拿着汽水瓶子呢,突然被赶他有点委屈。

    白准难得解释了一句:“七月半城隍三巡会,我有活要干。”

    这个霍震烨还真知道,本地城隍年年都要出庙三巡,一巡是清明,二巡是中元,三巡是十月初一。

    这次是中元节巡。

    城隍出巡,求福许愿,赈济厉鬼。

    原来霍震烨把这个当成是场庙会,如今他可不敢这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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