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击在小梅颈上,小梅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都傻站着干什么,把她先捆起来。”免得她伤人。
郭经理和秘书七手八脚的把她控制起来,关到隔壁屋里去。
霍震烨扣着铜钱,在小梅身上一照,就见她脖子上伸出另一张脸,那张脸还想控制她说话。
鬼舌在小梅口中拨来拨去。
霍震烨放下铜钱,吓人倒是还行,就是有点恶心,他揪一下小黄雀的尾巴毛,问:“咱们管吗?”
小黄雀用翅膀捂住尾羽,无声啾啾,突然表情严肃,两只爪子叉开八字,鸟目凝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白准透过黄雀的眼睛,看向小梅头上的那团寄生灵,严格来说它也不算坏东西,非鬼非邪,自己会找主人。
尤其是那种两面三刀佛口蛇心的人。
若是宿主改邪归正,它没了养分自然就会离开。若是宿主执迷不悟,它就永远都在,越长越大。
行,那就不管。
郭经理满身虚汗,他还是头回见到女疯子,小梅一被控制起来,他就说:“咱们招考演员那都是考过试的,这疯病也看不出来。”
立即就在股东面前撇清关系,就怕股东觉得他们考核工作不到位。
霍震烨才不管这些,既然案子破了,他也不想再留,怎么处理这两人,让郭经理自己拿主意。
“走了。”
郭经理如蒙大赦,点头哈腰把他送到楼梯口,转身就对秘书说:“能知她家人来领她走,再……再给她补一个月工资。”
她这是疯病,公司当然不能管,交给家人,关起来也好,送走也好,都不关他们的事。
霍震烨抬步下楼,正碰见上楼来的女明星。
是最近电影画报上常登的那一个,丝绒旗袍裹着凹凸身段,烫一头大波浪,妩媚妖娆的走上来。
她抬头看见这么英俊的男人从楼上下来,认出是大股东霍先生,美目流盼,对他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
霍震烨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看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他立即贴着墙走,快步下楼去。
女明星一怔,扶着扶手扭身看霍震烨,他就这么扬长而去,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女明星翻个白眼,摸摸波浪卷发:这种男人,肯定喜欢男人。
霍震烨眼睛都没看过去,小黄雀还叉脚站在他肩上呢,要是被他看见了,门都不能进了。
他买了云片糕、绿豆酥和糖山楂丸子,提着一袋点心回家,进门就见白准坐在天井里,提着喷壶浇花。
月季花盆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
霍震烨挑挑眉毛,又得再换一批花,怪不得白准说他不养活物,他连花都养不活。
“你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霍震烨放下点心,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搁在椅子上,很像刚下班回家的丈夫。
白准自然不会说他等了他一天,要是被他知道,这人还不得翻天?他挑挑选选,挑了个山楂丸子,把外面的糖粉给舔掉,慢慢腾腾说道:“我作了桩媒。”
霍震烨刚泡好了茶,刚喝一口,差点喷出来:“你干什么了?”
“作媒啊。”白准想了想,“得去做一身新长衫,韩珠的喜酒我总要吃一杯的。”
老气横秋,一付长辈口吻。
“你给韩珠作媒?”霍震烨抬起手腕,看看了时间,他才出门三个小时不到,白准就改行了?
怪不得堂屋里放着这么些礼品呢。
“那我也做一身,到时候咱们算不算长辈?”
“你也算长辈?”
霍震烨看他一眼,目光在他沾着零星糖粉的唇瓣上刮了一下,刮得白准抿抿嘴唇,没继续说下去。
霍震烨笑了,总算还有他怕的事儿。
他决定给白准留点面子:“阿秀呢?”怎么这么半天了,也没见阿秀。
“不知道。”白准闷声。
今天是阿秀留条出门,明天这些纸人是不是要背着他开大会了?想到这个,白准便不心头不爽,把云片糕撕成一片一片往嘴里送。
纸仆把阿秀留下的字条给霍震烨看,霍震烨一看就懂了,白准这是生气了,他拿袋云片糕,蹲在白准轮椅边,也一片一片撕下来。
他撕一片,白准吃一片,吃了两块糕,总算散了些闷气。
长巷中隐隐有铴锣声传来,霍震烨刚要玩笑,那声音就近了,除了敲锣还有众人齐声喊叫。
“给七爷赔罪!”
霍震烨一下立起,走到门边,打开大门看见十几个穿着一样制服的人,敲着锣抬着礼往白家门前来。
人人制服上都写着“一关”两个字。
队伍最后还捆了个人,一路摔摔打打拖行过来,拖到白家门边。
为首那个对霍震烨道:“我是红阳先生的徒弟,我师父特意让我来拜会七爷,给七爷赔罪。”
霍震烨目光一冷,这么多人声势浩大的捆了个人来,白准只怕不能再在馀庆里住下去了。
高大胖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七爷饶了我,我那天可什么也没干。”
白准在门里看了一眼,他最烦听人哭,这胖子哭得还这么丑:“赶紧滚。”
为首那人笑了:“七爷真是大人有大量。”说完对胖子道,“七爷饶你的命,你还不给七爷磕头。”
那胖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胖子磕完头,那人又拿出只盒子来:“这是我师父给七爷的礼,让您消消气。”
他没进门,就在门口打开盒盖儿,霍震烨就见那盒子里盛着一只断掌,鲜血淋漓,是刚刚斩下来的。
红阳这根本就不是来道歉,而是来示威的。
“曾矮子有眼不泰山,竟敢冒犯到七爷门上,这只手就是一关道的赔礼,还请七爷笑纳。”男人脸上带笑,出言试探白准,他好不容易召出那只断头鬼,还没摸进白家天井,就被收服了。
是那个来放火的,矮子的手。
霍震烨冷笑一声,他一下掏出枪来,一关道道众没想到霍震烨会突然发难,纷纷后退。
“呯呯呯”,霍震烨朝天开了三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很帅气的霍七
第76章
梦乡
怀愫文
一关道一路上敲锣打鼓,
将人又捆又拖绑进馀庆里,馀庆里的人家全都缩回家中,
隔着窗户偷看。
在窗口交换眼神,
接下来一个月,所有邻居都会念叨这件事,白老板怎么会惹上帮派的人啊?
打枪放炮,
街头火拼,老城厢的人那是常见的。要是在日租界,日本兵闯进门砸东西抓人那也都是常事。
街上打完枪,大家该买米买米,该打醋打醋,
两边都不耽误。
邻居们关门上锁,趴在窗口,
缩着脑袋看热闹。
还有人把晒衣服的长竹杆一寸一寸挪回来,
再“啪”一声关上窗,“刷”一下拉起窗帘,从窗帘缝里往外偷看。
枪声响过三下,警察署很快派人赶来,
他们还以为有人在老城厢里火拼。
除了警察署的,还有青帮派来的人,
他们来的比警察还快些,
挨着小东门,这一带可是青帮的地头,谁活得不耐烦了,
敢在这里开枪?
红阳的首徒高远怒瞪霍震烨:“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江湖事江湖了,怎么就敢惊动官面上的人!
霍震烨嗤笑一声,晃晃手上的枪:“不讲。”
这些人听见枪声吓了一跳
,几个道众挺身怂恿高远:“大师兄,你又不怕这个,让他往你身上开一枪,显显咱们的本事!”
呵,霍震烨挑挑眉头,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枪,就看那个“大师兄”怎么下台。
竟然还真有人相信人能够刀枪不入。
“要不然,你试试?”霍震烨摊摊手,“我是无所谓,真要走了火那也是正当防卫。”
他越是嚣张,一关道的人越是涌上前,鼓动高远挨他一枪。
血肉能不能抵得住子弹,高远是最清楚的,他一伸手,身后道众都不再说话,高远反而客气起来:“我们来是给七爷赔礼,不是来结仇的。
说到底,还是怕枪,不敢跟霍震烨硬顶。
左右两条长巷中传来阵阵脚步声,没一会儿两条巷子里冲出两队人马,把一关道道众给围住了。
左边巷子里蹿出的是青帮的人,右边巷子是端长枪的警察。
馀庆里一时鸦雀无声。
上海已经深秋,一关道道众还穿红色短褂。
青帮帮众穿玄色长衫,内白外青,敞开外衣衣襟,腰后别着把短刀。
警察穿警察制服
,最前面两三人提着长枪。
霍震烨就站在三拨人中心,众目睽睽之间,他伸手摸向上衣口袋,从银烟盒里抖出支烟来,打响银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警察虽然畏惧帮会势力,还是上前开口:“是谁开枪?”
手枪在霍震烨手里转了一圈,他嘴里还叼着烟:“我开的。”说完还回头看了白准一眼,目光含笑。
似是在问,怎么样?他开枪的姿势帅吧?
白准一直在屋中看着,神色关切,看他这时候还不忘记显摆,又想走又忍耐,脸色很不好看。
警察又问:“为什么在闹市开枪?”
霍震烨用枪口指了指一关道道众手里的红锦盒,那盒子是木头造的,断掌渗血,腥红液体顺着木缝滴落在门前的砖石上。
这一点血气,激得白家阁楼上那些陶土坛子里摇摇晃晃,白准竹杖轻点,杖尖落地,那些坛子倏地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捧盒子的人被霍震烨枪口点了一下,吓得腿上一哆嗦。
警察看盒中渗出血,退后半步,喝问:“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高远上前一步,笑着说:“我们是来给白家送礼的,这盒子里是刚割的鹿茸。”
一关道能设下这么多道坛,当然是上下打点过的。
青帮经营日久,帮主又让人闻风丧胆,警察可不敢惹。
至于霍家这位七少爷,那就更得罪不起了,惹了帮派吃皮肉苦,惹了霍七少那得丢官帽。
警察决定和稀泥:“送礼就送礼,那也不用搞这么大的阵仗。”
他走到霍震烨面前:“霍公子,您看……”
白准竹杖点地,放出禇芸,禇芸藏身门内,一水袖探出去,阴风滚地,抽飞了锦盒。
警察话还没说完,锦盒里面就滚出一只断掌来。
“这鹿茸好新鲜啊。”霍震烨看着滚到地上手掌,看了眼警察。
帮派动用私刑那是常有的事,每年扔进黄浦江里喂鱼的不知有多少,可那不能当着警察的面。
这下警察不能放人了,他们围上去把人捉住,虽然最后至多定个帮派纠纷,但也得装样子回去关几天。
曾矮子的手掌齐腕斩下,是死是活,警察署根本就不会过问。
禇芸抽完水袖,往天井上一坐,她半边脸上还画着油彩,脚尖一翘,唱起戏腔来。
一关道那个大师兄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准颇有些失望,青阳有些本事的,这个红阳不知有什么法术,怎么他的弟子连鬼都看不见。
禇芸美滋滋唱了一段,抻抻细腰,扭身又飞进坛子里。
白七爷虽替她在城隍那儿讨了一张通行证,可也不能老晒太阳,缩回坛中闷头大睡去了。
青帮的人走到霍震烨身前,对门内行礼:“给七爷请安。”
白准师父还活着时,与青派的老头子有过交情,两人都已作古,旧情虽薄但还在,何况青帮怎么也不容许一关道在自家地盘上撒野。
白准应了一声,转进门内去。
霍震烨送走青帮的人,进门就见白准又在浇花,那月季盆里的泥都泡少一半,他还在浇。
馀庆里是住不下去了,升斗小民,见到派帮人员还不吓得半死。
霍震烨走到他身边:“我看中一套花园洋房,地方宽敞,院子里还能种花晒太阳,阁楼还放那些坛子,你觉得怎么样?”
白准犯懒,他讨厌搬来搬去,反正他又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再说。”
霍震烨还是四处去看房子,一关道的人不会死心,他们还会再来,等他们再来时就不是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了。
他得赶快把房子买下来,要用的时候能用得上。
白准也由着他去忙,他要预备城隍三巡了。
霍震烨动作很快,他说他看了几处,是在报纸上看的,找个地产经纪实地看一看,选中福开森路一处洋房。
屋主觉得上海不太平,离沪去了香港,家具也都留下没带走。
院子里有个秋千架,水缸里养着一缸睡莲,连笼鸟都没带走,见人来了,鸣叫个不停。
霍震烨看一眼,竟然还是只红嘴相思,经纪很熟练的给它喂食。
霍震烨上下看过,还用铜钱照了一遍:“这些东西都搬走,他不习惯这些。”
经纪当然高兴,这些家具都算在房款里了,还以为霍震烨这是买来金屋藏娇的:“先生不喜欢法式家具,要不要看看英国造的,那木头作工也都不错。”
霍震烨摇摇头:“不用,他喜欢竹制的。”
经纪没话说了,就算喜欢中式家具,那也得是红木梨花木的,喜欢竹制家具的还真是少见。
霍震烨付了定金,开车回家的路上,停在蛋糕店门前。
该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得挑个大点的。
他在进蛋糕店时,在门口跟个穿长衫人撞了一下,那人脱帽示意,帽子正遮住了脸,声音很斯文:“不好意思了,先生没事吧。”
“没事。”不过撞一下而已。
霍震烨根本没当回事,两人擦肩而过,他如常买了只大蛋糕,拎着蛋糕走到车边,刚关上车门,就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让他突然睁不开眼睛。
霍震烨觉得不对劲,他摇下车窗,呼吸新鲜空气,咬牙想推开车门,手脚却动不了。